宇文旭的话如一盆冷水,对着宇安当头泼下。然,还未待反应过来,张碧从门口走进,继而在宇文旭耳边耳语几句。惹得孟之玫与宇安均是疑惑不已。
    张碧进来之前,是三人皆静,而今是四人一同沉默。
    而屋外,是凌威将军百折不挠的呼唤声。
    “玫丫头,这都进去两人了,难道在你心底我还比不上宇安和张碧那两个兔崽子?”
    “玫丫头!”
    “玫丫头!你就会欺负老人!当真跟那孙子学坏了!”
    浑厚有力的声音,一道接一道的传来。好似在彰显着自己的乐此不疲。
    孟之玫轻轻摇了摇头,方想说出去走一会儿。便见宇文旭开了口。
    “张碧来得正好。你之前不是跟本王说过,你也喜欢莲儿吗?可还算数?”
    轻巧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令孟之玫与宇安脊背一僵,愣愣的,面露错愕的望向两人。
    张碧微一思索,向来板着一张脸的他,嘴角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轻轻颔首。“作数。”
    霎时,孟之玫和宇安惊得无法言表,只得瞪大双眼,面对两名制造惊讶的当事人,一时失去了言语功能。
    宇文旭见状,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冲着空气说道。
    “这该如何是好?一人提及在先,一人深情诚挚,正反都要失落一个。当真为难。”
    “爷,这话不对!难道属下便不诚挚了?属下对莲儿姑娘也极为认真。”张碧说着,诚恳的拱手,好似宇文旭一有异议,他便要跪下明志一般。
    宇文旭一向冷寒的脸上露出犹疑之色,看看宇安,又望望张碧。“容本王好好想想。”
    不过是几息时间,却足以令宇安心思紊乱。他现下已是双膝跪地,无法在动作上显露更多的诚恳。更何况,他方才还很不识相的对王爷看重的女子耍脾气。
    且不说他与张碧在府上的地位究竟谁高?谁更受宇文旭喜爱?单单是凭着张碧那副坚决的模样和态度。着实让他产生一种危机感。
    然而,沉默了好久,他终是凄凄一笑道。
    “只要莲儿愿意,小的愿意退出。更何况,张碧武功比小的高强得多,只要他好好待莲儿,让莲儿平安无事,放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宇安凄楚的面容带着些许的遗憾,好似一朵被风吹干了的玫瑰花,令人感叹它提早殆尽的生命。
    屋内的其余几人,以为宇安会恳求一番,却不想他竟甘愿放弃莲儿。
    然而,谁都没有觉得他做的不对。也不曾埋怨他这般懦弱的行为,反而自心底了生出一丝钦佩。
    有一种爱,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在她自愿的情况下,为她选择更为光明、安全的道路。
    从表面上看,做出选择的人虽然看似豁达,可其中的酸楚与失去,又何尝不让他觉得难受?那种痛苦宇安无法形容,好似心被凌迟了一般,痛的生不如死。
    心里的情绪虽然爆棚,面色却一阵发白,没有露出半点负面情绪。
    屋外,凌威将军也停止了说话,就连脚步声亦是没有。一切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爷,宇安在您身边多年,也未曾求过您什么。但求您想办法将莲儿放出来,多待一天,她都是危险的。”
    一道带着哀求的声音自沉静的氛围中响起,语气中的恳切全场可闻。
    张碧闻言,拱着的手纹丝不动,唯有脊背渐渐弯了下去,深深的瞟了宇文旭好几眼。却终是无法将目光移向一侧的宇安。
    “宇安,你既打算放弃,要求也该是张碧来求。”话落,他的目光又移向张碧,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张碧回望宇文旭,眼底迅速闪过一丝难色。
    然而,顿了顿神之后,还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模样恭敬道:“爷,属下虽有心求爷,可属下坚信王爷与孟姑娘自有安排。不敢妄加催促。”
    听闻张碧这番话,宇安的一双手狠狠攥紧。此刻,就连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何种心情。说愤怒,一颗心却是平静的;说欢喜,却连笑容都挤不出来;说悔恨,更是谈不上。
    面对张碧的言辞,宇文旭只淡淡一笑。
    “属下知道方才态度莽撞,也并未理解爷的顾虑。是小的不好,甘愿领罚。”宇安心底虽乱如麻,可终究是愧疚的,只得真心认错。
    然而,此次认错,宇文旭却未像上次那般视若无睹。而是不冷不热的颔首。“好!本王成全你。”
    说罢,从外面唤来几个侍卫,命令人拖出去打板子。
    宇安本就是个习武的,对挨板子实在不是特别在意。心底还暗自庆幸王爷并未重罚。可下一秒,他竟忍不住想要抽自己方才那得意的脸。
    “板子只朝脸上打,何处明显,打在何处。”
    张碧有些不忍直视的捂住脸,嘴角的轻颤完全是对宇安遭遇的无限同情。
    一侧的孟之玫更是一脸的愕然,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为何宇文旭会这样为难宇安。他早在这两人进来之前,便知道莲儿已经无罪释放了。
    她本以为余文旭不过是想吓一吓宇安,可现下,看着那朝脸蛋靠近的木板,她不忍的捂住脸颊。好似那木板是要朝她打来一般。
    “慢着。”
    木板还差半厘米便要落下宇安的脸,众人提心屏住呼吸的那刻,宇文旭却骤然喊停。
    “打之前,本王还想问一句话。”宇文旭目光冷冷扫过宇安的全身,好似要将他从脚至头都冻成冰块一般。“若是本王不救莲儿出来,你预备如何?”
    预备如何?
    宇安微微怔楞,忽而一脸的颓败。“那小的就求孟姑娘救她。”
    “她也坚决不救,你又会如何?”
    宇安怅然一笑,双目紧紧闭起,好似一条被抽干了水的河流,干涸而凄凉,唯有一颗心在拼命祈求着水的降临。“那就求爷帮忙,若是爷也不肯帮忙,那就求孟姑娘帮忙……”
    反反复复的一句话,语气中透着无奈与期盼。
    “这样求下去,总有答应的一天……”
    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过是民亲王府的一个小斯。他的力量微乎其微,若是没有宇文旭,他甚至连那点“微”都不可能有。可涉及到牢狱之事,若是他能轻举妄动,早就想了各种办法将莲儿就出来了。而他,偏偏有那个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能坏了民亲王府的名声。更加不能给主子惹事。
    是以,思前想后,他能做的除了求这两个人,并无他法。
    而他之所以来找孟之玫,完全是因为莲儿对宇文旭的重要性不大。宇文旭那样冷清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丫鬟而去行麻烦之事。
    “宇安,其实……”孟之玫见宇安面色有些不对,忍不住想要告诉他莲儿已经出狱了。
    却不想目光移向宇文旭时,竟在他眼神的暗示中止住了话梢。
    “开始!”
    宇文旭将视线从孟之玫身上移回,转而发号施令。
    两名侍卫齐齐举起手中的木板,一前一后的挥动木板朝宇安的脸上打去。
    啪~
    一道木板敲击肉的声音。
    一时间,竟令除宇文旭之外的几人,惊得忍不住闭了闭眼。
    实在是太残忍了!
    孟之玫看着宇安脸上的红痕,微微蹙眉,习惯性的将目光移到宇文旭身上。见他端着茶,正襟危坐,事不关己的模样,莫名觉得奇怪,又有些恼怒。这家伙,还真下得了手。
    倏地,打第四下的时候,一个鹅黄色的影子自一侧闪到宇文旭面前,扑通跪倒在地。
    “王爷!不要打了!求求您!不要再打了!”
    是一道恳求、悲痛、难过、心疼交杂的声音。
    众人朝声音的发源地望去,只见一名身子瘦小,扎着双丫髻,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跪在地上。目光含泪,出口的话带着几分焦急。
    孟之玫有些错愕,忙唤道:“莲儿,你怎会在此?”
    莲儿一听到孟之玫的话,似是看到危急时刻的救命稻草,跪行到孟之玫脚边,扯着她的裙摆,哭嚷道:“小姐,您让王爷住手吧!求求您了!”
    一侧宇安整张脸已经被打的红肿起来,理智却还清楚。嘴里嘟嘟囔囔的想说话,却终是被几句闷哼代替,压在了喉咙深处。
    看着地上的莲儿,孟之玫又望向宇文旭,见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奸诈。骤然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从莲儿手中扯开自己的裙摆。淡声道:“我为何要帮你求情?他是我什么人?又是你的什么人?何以让我低下脸来?”
    莲儿闻言,望着空空如也,保持着抓握姿势的手。心底的焦急与悲痛不减反增,恍惚中,似是还多了些失望与颓然。
    “王爷,莲儿求求您了,放过宇安吧!不要再打了!求您了……”
    然而,任凭莲儿如何乞求,宇文旭终是无动于衷。只淡淡扫她一眼。
    “王爷……张大哥……求求你们了……”
    “张大哥……您平日与他最要好……求求您……帮忙说说话啊……”
    ……
    求到最后,连莲儿自己都不清楚求了谁,又说了什么,却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身后响起的,一下接着一下的啪啪声。
    那声音好似一个个点燃的鞭炮,塞进她的心脏,每响一下,都让她炙痛的无法呼吸。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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