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柒心里有点堵,绝对不承认她醋了,好意地问:“你要不要抱紧点?”
    秦宓怔了一下,侧眸看她,眼里竟有迷惑。乐—文
    闻柒发誓,她绝对不是耍流氓,她要是打算耍流氓,绝对是扑倒!她解释:“我有点站不住脚,梦里的迷药下得有些重了,我又走了几个时辰,实在没力气。”
    说完,身子一软,不省人事了。
    浅浅的呼吸洒在心口,微微有些灼烫,秦宓垂首,怀里的女子安静极了,双目紧闭,容颜落了一层朦胧的烛光,他俯身,轻吻她微微扬起的唇角:“你睡吧,我看着你,要一直守着你。”
    秦宓将闻柒放在榻上,她翻了个身,自始至终没有睁眼,梦呓似的喊了一句:“秦宓。”
    “嗯?”秦宓将女子白皙的手放进掌心,亲吻着。
    她呢语:“我不是闻柒。”
    呼吸缓缓轻了,没有再说话,她睡了,似乎梦着什么,眉头紧紧的拧着。
    秦宓拂着女子沉睡的容颜:“傻瓜,你是她。”倾身,亲吻她的眼,贴着她唇角轻声痴缠,“这双眼,我怎会认错。”
    他的闻柒,有着这世间最惑人的眸子,与风月无关,她的眼,能蛊世人。她啊,只是忘了,她是闻柒,是他秦宓的女子。
    俯身,轻轻拂着女子隆起的腹,男子的嗓音温柔极了,轻得好似梦里:“十八,我是爹爹。”
    掌下,似有若无地动了,秦宓浅浅轻笑,将女子抱紧,怀里是他的女子、他的骨血,岁月变得静好。
    屋里,灯火缱绻。窗外,风冷,厚厚的云层压下来,似乎是风雨要来。
    这初冬的天,变得真快,大片大片乌压压的云已经压到花果山下了,黑沉沉的,像拨不开雾霭。
    熊三抬头看看沉下去的天,抓了一把后脑勺,转头问熊四:“军师呢?快落雨了。”
    风雨将下,花果山的兄弟都已经躲到了山洞里避雨,唯独不见军师大人。
    熊四望山腰上瞧了一眼,表情有点沉重:“还等在关口。”
    那关口,是花果山的必经之地,就是在那处,大圣扔下了军师一人独上了花果山,然后……军师傻等了很久很久,不上山也不下山。
    熊三百思不得其解,深深地拧眉:“都两个时辰了,大圣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熊四重重叹气:“早知道大圣会一去不回,我就把迷药再下重点了,现在咱军师怎么办?”瞧瞧些乌压压的天,熊四一筹莫展,“这算怎么回事?不就是劫了个孩子,怎么反倒把大圣给赔进去了?”
    兄弟们不甚了解,怎就从那叫十七的小娃上山后就乱了套呢?军师好端端地要‘弃山逃逸’,大圣又好端端地要回去‘畏罪自杀’,这是分道扬镳的征兆?
    怪了,以前军师对大圣是唯命是从啊。
    这么一想,熊三不禁嘀咕了一句:“听熊六说,寨子里来的那位,是小大圣的亲生父亲。”
    熊四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惋惜:“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军师的孩子。”不禁心想着:还以为是狼狈为奸呢,怎么就同床异梦呢。原谅熊四词穷,他一大老粗没有文化,实在搞不懂这痴男怨女的一套。
    诶,可惜了,多般配的一对乱世贼子。
    熊三挠了一把头发,满脸迷惘:“那现在怎么办?寨子还迁吗?”兜里还揣着老婆本,原本还以为要携款潜逃的,这下群龙无首了,没招了。
    熊四也没招,深思熟虑了一番:“不迁了吧,看军师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在关口等到什么时候,大圣恐怕不会跟我们一起跑路了,军师又离不得大圣,我看跑不成了,保不准还得折回花果山去寻人。”熊四叹气,“男女间那点事就是麻烦,害人害己的玩意。”
    熊三连连点头,很苟同!
    “让兄弟们先躲雨,这寨子迁不了了,还得回去。”
    轰隆——
    一声雷响,冰冷的雨点急促地砸下,狂风压弯了半山腰葱翠的灌木,男子站了许久,雨打湿了长衫,在衣摆处染了泥土,微弱的清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萧瑟的背,轻微地弯下了。
    “小七,我便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与他……”张嘴,冰冷的雨水渗进嘴里,寒冽彻骨,他轻喃,“你要了他。”眸光敛下,再没有一丝光亮,如同这秋雨笼罩的云层,沉得乌黑。
    森冷的雨,落得汹涌,苍白了男子的容颜,他颤抖着,摇摇欲坠。
    熊四撑着伞上前:“军师,你还好吧?”
    这话矫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军师大人被大圣抛弃了,熊四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老老实实地撑伞。
    “不好,我很不好,她也不会回来了。”
    轻喃一句,男子缓缓倒下,唇边,笑得决绝,荒芜的眸……
    “军师!”
    雨下了整整一夜,洗净了花果山的尘灰,辰时,云破日出,葱葱郁郁的树影在旭日下轻摇。
    花果山上,青竹冒了新芽,寨子里外一层一层守军,看看嫩芽,看看屋里,嗯,春天不远了。
    “她可还好?”
    白二抬头,隔着锦屏瞧不清屋里头的光景,只是宓爷的声音格外得轻柔,白二低头,尽量放低声音:“爷放心,血蛊早已解了,闻主子与小殿下都安然,当日坠崖并未伤及肺腑,又得萧太子精心调养,并无妨碍。”
    气氛森冷了几分,白二顿时明白,后半句是他多嘴了,便不再多话了,这萧太子云云,绝对不能开口。
    秦宓走出屏风,又落了屋里的珠帘,将里头的光景遮得严实了才走出来:“她还要多久能醒?”秦宓蹙眉,“她都睡了很久了。”担忧,心疼,秦宓总是不安,他不放心闻柒,更不放心萧亦莫。
    白二自然洞悉自家主子的心思,寻思好了措辞才道:“过了药效便可醒来,闻主子硬撑着迷药回来寻爷,损了元气,这才睡得久了些。”
    秦宓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你说她是来寻爷的?”
    这话,深得爷心,白二是个聪明人,自然会顺着毛捋,回得坦然:“自然。”见爷唇角笑意又深了一分,白二继续,“显而易见,闻主子是专门来寻爷的。”
    唇角轻笑,宓爷眸底都是笑意,愉地接了一句:“爷也觉得是。”
    白二诚恳地点头称‘是’,松了口气,这拍马屁也是技术活,他还是比较适合救死扶伤。
    宓爷的眼忽然一沉,毫无预兆:“食人蛊蚕食的记忆,可有办法恢复?”有些急促,有些慌乱。
    白二顿时不喜欢救死扶伤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了,小心翼地低下头,惶恐:“属下无能。”
    秦宓默,侧脸冷得慑人,白二不敢吭声,不是他无能,是食忆蛊无解,世人皆知,爷是关心则乱。
    秦宓侧着眸,微微扬起侧脸轮廓,柔和了冷峻,他看着屏风后的暗影,呢喃低语:“他不记得爷了,要是不喜欢爷了怎么办?”见秦宓眉越皱越尽,白二也不敢接话,爷不欢喜,冷着张脸,“让……”
    说着,爷顿住,不满地牵了牵唇角,有些僵硬。白二立马领悟,连忙补上话:“是叶九叶十。”
    爷现在连他们的姓都记不住了,更别说排行,白二他们几个时时刻刻揣度着爷的意思,生怕出了岔子。
    秦宓还是皱着眉,不愉悦:“让她们过来伺候,平日你们都不要在她面前出现。”
    嗬!敢情爷把他们几个当贼防呢!闻主子不是不记事吗?
    白二道:“属下这就去办。”
    话才行说完,秦宓又觉得不妥,冷着脸摇头:“算了,她身边有爷就够了,你们都离远些。”
    用得着这么草木皆兵吗?男人也就算了,现在连女人都……
    白二无语凝噎,瞧着自家爷一脸急迫地往里屋去,应该是去贴身伺候什么的……
    闻柒这一睡,又是大半天,雨停停下下,傍晚时分才消停了,封刮得厉害,吹着纸窗发出清响。
    十七一醒来,便闹着要寻娘亲,程大将他带进了屋里,顶不住爷的冷眼,灰溜溜撤了。
    十七欢欢喜喜安安静静的在床头坐了半晌,坐不住了:“爹爹,娘亲怎么还不醒?”
    秦宓将他抱下榻,沉着眼:“你去睡觉,不准吵了你娘亲。”
    娘亲一回来,秦六就霸占着,程大说得对,妒夫妒夫!十七腹诽完,抬起亮晶晶的眸,一脸天真无邪:“爹爹,十七要和娘亲一起睡。”
    十七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榻上爬,还没够到被子,衣领一紧就被提下来了,抬头,秦宓不由分说,冷脸:“出去,我要和你娘亲独处。”
    霸君!
    十七不乐意,眨巴着童叟无欺的大眼,缠着秦宓的袖子软磨硬泡:“一起,爹爹,我们一起。”
    秦宓冷言:“你已经不小了。”
    十七泫然欲泣:“十七才四岁。”十姨姨都说了,半大的孩子要陪睡的。
    “等你再大些,我立刻给你纳妃。”一句话落,秦宓躺进了床榻,将纱帐放下,扔了一句毫无温度的话,“你自己回去睡。”
    晴天霹雳!十七张着嘴,一愣一愣的。纳妃?十七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步,郁闷心塞极了,他还没亲政,斗不过秦六,要是不从恐怕这次回去秦六就会给她选妃的。
    他抱着她,怀里洒一夜烛火,一夜安寝。
    次日,天朗气清,日出东方,花果山明朗,微冷的秋日倾洒,在屋里铺下一层金黄的淡光,刷过女子绵密的睫翼,落下一层细碎的影子,忽而,常睫颤动了几下,女子拧了拧眉,仍紧闭着眼,咕哝了一句,像是在梦呓。
    身侧的男子轻轻侧了身子,俯进了几分,轻声唤了句:“闻柒。”似乎刚醒,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闻柒眯了眯眼睛,含糊不清地应了句,便又合上眸子浅眠,懒得像只猫儿,软软地窝进秦宓怀里。
    秦宓揽着她,揉了揉她的发:“醒了吗?醒了与我说说话。”
    闻柒迷糊地哼了几句,眼眸儿眯成了一条缝,她贪睡得紧,就是不愿动弹。
    秦宓失笑,拂了拂闻柒惺忪的眼:“乖,看看我。”
    “嗯。”闻柒哼哼唧唧。
    “闻柒,你应我一句,我有些不真切。”秦宓伏在闻柒耳边,哄着她,“闻柒,你说说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被秦宓这么一闹,闻柒也没了睡意,意识回笼,这才瞪着眼瞧这当前美色,觉得落在脸上的手挠得她痒痒,心都痒痒了,揉揉眼睛,淡定:“盖着棉被纯聊天?”
    秦宓颔首,看着闻柒的眸光灼灼生华。
    闻柒恍惚了一下,想也不想鬼使神差就脱口而出了:“孤男寡女*的,不能这样玩啊,宓爷,咱得悠着点,擦枪走火有害健康啊。”
    听听听听!这流氓话怎么有股子监守自盗的意味,这是暗示吗?或者……明示?
    嗯,她应该是睡糊涂了,不要叫醒她,让她醉死,牡丹花下死,做鬼都风流,这风流的女流氓!
    秦宓轻笑,眉宇散了阴郁,眸光灼灼其华:“十八已经九个月了,爷会忍住的,闻柒,爷只是想抱着你睡。”
    闻柒闷声:“怎么听着很遗憾的样子。”
    闻柒的语气状似很遗憾呐,还装模作样地往里缩了缩,想着她是良家妇女,这萍水相逢的,不能唐突了美人。
    秦宓失笑,点头应着:“嗯。”又把闻柒拉回怀里,紧紧地抱着。
    闻柒不动了,僵着身子很老实,从秦宓怀里探出一个脑袋来,一脸纯真无邪:“宓爷,别看小的我风流不羁,其实奴家骨子里可是良家妇女,不玩露水姻缘的。”那童叟无欺的小眼神与十七简直如出一辙。
    闻柒一再强调良家妇女,便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了。
    好吧,闻柒司马昭之心,图谋不轨,她向来看准了就下手的,露水姻缘?她喜欢玩大的,她强调:“宓爷,奴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难道她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干得少了?齐天大圣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闻柒丝毫不脸红心跳,坦坦荡荡的,眼神比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正经。
    秦宓深深看了她一会儿,捧起她的脸,唇温柔地摩挲她的脸:“不是露水姻缘,你是闻柒,是我的女人,”手覆在闻柒腹上,轻柔地拂过,秦宓轻声细语,“这是十八,是我们的孩子。”
    她是闻柒……
    丫的,她是穿来的,假冒伪劣产品,闻柒顿时不爽了,转念一想,就算她不是以前的闻柒,可是这天上掉馅饼,她被砸中了,这馅饼自然是她的,果断是她的!
    闻柒一把抱住秦宓的脖子,更想耍赖:“说是我孩儿他爹的,迄今为止,你是第三个。”闻柒抬头,很大爷地洋洋得意,“前两个被我打了一顿扔进了迷雾林,宓爷,你可当心了。”说着,一把勾住秦宓的脖子,“我孩子他爹可不是好当的!”
    被她盯住了,后果当然很严重。虽然她不死缠烂打,但不介意霸王硬上弓。闻柒的眼神越发贼溜了,透露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秦宓淡淡一笑:“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是秦宓,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闻柒扬扬眉头,秦宓敛眸,用额头轻轻触着闻柒的脸,细细地摩挲着,他说,轻言细语,“你是闻柒,喜欢这般戏谑玩味的笑,”拂了拂闻柒的唇角,指尖落在她眉宇,“喜欢扬起眉头盘算,欢喜时眼角会弯起,即便不喜,也会眯着眸,不流露半分。不喜欢甜食,同十七一般不爱吃主食,会耍赖地喝汤裹腹,喜欢懒懒地躺在旭日里,不爱盖被子却畏寒,即便熟睡时也不安分,喜欢睡在里侧,被扰了清梦,会计算着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喜欢白色的里衣,喜欢红色的衣衫,不喜欢繁杂的发髻,却偏爱青铜的簪子,你说过,那是最锋利的武器,你没有半分内力,会一身奇怪的招数,没有花样,都是些杀人的段数,不爱刀剑,偏好手掌般长短的匕首,你说过,咽喉不过三寸,如此大小杀人足以,杀人时那么多死穴,你最欢喜脖子与心脏,因为最省力,若是不喜之人,你会避开这两处,不愿给个痛快,不是心狠手辣,只是有仇必报,你的性子总是如此极端,爱恨分明得不容一丝杂质,还有,”手指,轻柔地拂过闻柒怔愣微张的眼眸,他满眼温柔的碎影,痴缠微灼,秦宓吻她的眼,说,“你这双眼,会蛊惑人心。”
    句句,不差分毫,那是她阿七的秘密,从来都不为人知,连梦里也不知晓半点,他如何如此了如指掌……
    闻柒,闻柒,那到底是谁?是不是她自己?
    闻柒惊讶,只觉得匪夷所思:“你——”
    秦宓轻声继续:“惊讶时,会像现在这般,微微张嘴,一动不动地凝眸,眼角,会上扬三分。”
    秦宓的眸,灼热,却温柔,笼了一层浓浓的雾霭,让闻柒看不到底。这个男子,一双倾城的眸,能将她看穿。
    闻柒怔怔地看他,伸手去触碰秦宓的那张绝美的容颜:“你是谁?”她快要心滞,好像会疼,却不知道哪里在叫嚣。
    秦宓的手覆在她手背,看着她的眼眸回:“我是秦宓。”
    一个秦宓,让她无处遁形,分明他们才初见,分明她是阿七,与他隔了跨越不过的时空与时间,却为何如此熟悉,会让她觉得那都疼。
    闻柒沉默着,良久,她问:“那么我呢?”她睫毛轻颤,慌乱又不安,“我是谁?”她是闻柒?是阿七?或者即是闻柒又是阿七?
    秦宓看着她,化不开眸底的痴缠,他只说:“你是我所爱之人。”
    心,狠狠一扯,闻柒觉得疼,心口生疼生疼,眼睛也疼,灼得眼眶发酸。
    她想,他是她所爱之人……
    闻柒缓缓靠着秦宓的心口,轻轻喃了一句:“秦宓,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原来,不是萍水相逢,原来,不是魂穿异世,原来,他真是她的秦宓,是她孩子的父亲,原来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她掉了馅饼,美人为陷,这是她闻柒的美人……
    微微有些哽咽,闻柒说:“对不起秦宓,我没能牢牢记着你。”
    秦宓亲吻她酸涩的眸子,将垂于眼睫的温热舔舐去:“那么现在记住,我可以许你后位,许你天下,许你生死,许你恣意自在,唯独不许你独立于世,不要忘了我一直都在,不要忘了你曾将我的模样刻进眸里,你曾许我一眼倾心。”秦宓灼灼凝望,“闻柒,现在我便要你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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