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艳阳当空,湛蓝白云,司乘法受了皇帝召见,匆匆入宫。他朝兴庆宫走去的路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不知我从家里离开这么久,爸妈可都好不好?但倘若爸妈知道我做了大理寺少卿,只怕也是开心的不得了。其实在这大唐做个大理寺少卿,也不如21世纪的学生好,至少在21世纪可以听歌、可以上网、可以打篮球,我这个大理寺少卿是比不了的,只能说时代不同啊。”
    他走到兴庆宫。唐玄宗赐了座,就问起他刺客的情况,待听司乘法说刺客已经抓到,唐玄宗兴高采烈的道:“这刺客你要给朕送来,朕要好好问问他。”司乘法见唐玄宗脸色平和,觉得颇为奇怪,道:“刺客行刺皇上,皇上不气么?”
    唐玄宗道:“朕怎么不气?不过朕听罗青山说郭昭仪可能是张康所杀,并非白盐所为,朕就不气她了?”司乘法心中顿时明白,原来是罗青山来给唐玄宗说的。司乘法一再嘱咐众人不要泄露行刺案的踪迹,现今罗青山竟悄悄将行刺案的进展告知给了唐玄宗,他心中颇为不喜,觉得罗青山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唐玄宗又道:“司少卿,你不要为难白盐,她来行刺朕,朕想必有她的道理。”司乘法心中更是奇怪,道:“皇上,她来行刺于你,只怕是有阴谋。”
    唐玄宗摇手道:“罗青山说白盐是南诏人,我和南诏酋长皮逻阁约为兄弟,我想其中必有隐情,万不可伤了两国和气。倘若两国一旦开战,我大唐粮足兵多,倒不是怕他,只是遭殃的就是老百姓了。”司乘法见唐玄宗心怀百姓,心中颇为佩服,回道:“皇上仁德,这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唐玄宗微一沉吟,道:“司少卿,白江几时能进宫?”司乘法知道唐玄宗患有大病,道:“很快,想必现在一行在潼关来了。”他说道“潼关”二字,心头一动,想到那日在潼关追杀他们的黑衣弓手,现在是一点讯息也没有,不知是何人要加害于他。
    司乘法拜别唐玄宗,回到大理寺。姚崇早已在大理寺等他,司乘法见到姚崇,颇为心喜,上前行了一礼,姚崇也还了礼。只听姚崇说道:“司小友,老夫那大儿子真是不争气,听说和行刺案扯上了联系,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司乘法心知姚崇是为儿子姚彝的事来的,当下一五一十将行刺案的始末说与姚崇听。姚崇听完,甚是愤怒,大声道:“这狗东西,居然把刺客带进宫去了,司小友,你快带我去见他?”
    司乘法见姚崇丝毫没有为姚彝包庇开脱的意思,心下好生佩服,但想他为官之正,就连亲身儿女也不讲情面,的确算是少有的青天好官。司乘法将姚崇带到天牢,姚彝见姚崇来了,竟大哭道:“爹爹,你终于来了,快来救我!”
    姚崇铁青着脸,大声道:“彝儿,你又做了什么糊涂事,居然把刺客带进宫?”
    姚彝一把鼻涕一把泪,显是受了十足的委屈,道:“爹爹,我不知道他们是刺客啊?”
    姚崇吼道:“你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不要丢人现眼,你好好说来,说清楚了就行!”说着转头对司乘法道:“犬子没出息,让司小友见笑了。司小友有什么就问,好早一点查破行刺案。”
    司乘法这一问,姚彝再也不隐藏,如实的说了出来。原来姚彝确实是不知道张康、白盐刺客的身份,只道他们是南诏人,至于送张康进宫做太监,也不是什么受人之托,完全是他贪了张康的钱财,收钱办事。姚崇听到这里,叹道:“我姚家举世清廉,没想到今日就败在你这孽子手中,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好!”
    姚彝不答父亲的话,继续道:“张康、白盐是赵诲结识的,也是他介绍我认识的。”司乘法一惊,道:“哪个赵诲?”姚彝回道:“还有哪个赵诲,就是中书省主事大人了。”司乘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中书省主事赵诲明明是个谦谦君子,是个极好的清官,怎么会与刺客有交集?
    姚崇道:“彝儿,你可不要胡说,赵诲是我举荐的人,我还不知道他品性么?他不贪财、也不贪权,怎么会介绍刺客给你认识?”
    姚彝有些无奈的笑道:“爹爹,你还以为他是清官,他赚的钱只怕是我的几个多了。”司乘法心中暗暗惊讶:“原来赵诲是个伪清官,但想他常常一口为天下、为百姓的口号,也不知蒙骗了多少人。”
    姚崇大声道:“混账,一群混账!司小友,这件案子你一定要查到底,把这些混账东西全部查出来,一个不要放过。”司乘法见姚崇一生正气,想到自己在汴州受过倪若水的钱财,心中不禁微微感到害怕。但转念一想,“我怕什么,倪若水给我钱不是教我护送冰婵儿么!”
    姚彝在牢中大叫道:“爹爹,你不救我吗?”姚彝一愣,道:“你犯下大错,爹也救不了你,等到大理寺处理吧。”姚彝大声道:“姚崇,你好行啊!现今连亲生儿子也不管了。”姚崇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司乘法不经意间见姚崇的眼珠中泛出丝丝泪花,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可怜天下父母亲,不知我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想到了自己的家。
    正午时刻,司乘法带着一众兵丁来到赵诲府邸,将赵诲抓捕关押了。赵诲听说姚彝被抓,早已料到自己的今日下场,他已经几日寝食难安,只是不曾想会来的这么快。
    司乘法心中很是感慨,赵诲平素谦谦君子之态,哪里会看出是一个贪官?可他确实是一个贪官,收了钱财不说,还将刺客也招惹进宫!如此大罪,只怕是脑袋也保不住。
    司乘法审讯赵诲,赵诲也不狡辩,只说对不起姚崇的赏识,愧对姚崇!司乘法问道:“赵大人,我看你常常大谈心怀天下,想来也不是故意说作,不知为何却猪油蒙了心,竟将刺客带入宫中,行刺皇上。”
    赵诲有些呜咽,良久过后,道:“姚大人常常告诫我,为官不贪,只怪我没听从姚大人他老人家的教诲,我受了突厥人不少钱财,那突厥人胡卑语又三番五次找到我,要我带他进大唐皇宫看一下,说他十分想看一眼大唐皇宫,我想他一个普通商人,也没放在心上,就带他进过几回宫。他最后对我说,他不想做生意了,想在大唐皇宫做个太监,说是安稳些,我甚是吃惊,说胡人做不了太监。他又给我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叫我帮忙,我这就找到姚彝,心想把姚彝拉扯进来后,万一出点事还有姚崇大人可以担着。不过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胡卑语处心积虑的进宫,竟是要行刺皇上。我犯下大错,最对不住的就是姚大人他老人家。”
    司乘法见他颇有悔意,心中也是感慨,道:“赵大人所说的胡卑语就是张康嘛?”
    赵诲道:“不错,胡卑语正是张康,胡卑语是他真名,张康只是化名而已。”
    司乘法道:“那张康和白盐不是南诏人嘛,你怎么说他是突厥人?”
    赵诲低着头道:“胡卑语确实是突厥人,只不过他会说南诏语,倒像是南诏人,其实他不是南诏人。至于白盐,我之前是没见过她的,只是今年才知白盐这个人。”
    司乘法听完点了点头,心道:“赵大人官至高位,却为一点钱财弄的现今身败名裂,都年过半百的人了,确实是不值。”
    赵诲道:“老夫风烛残年,犯下大错,自当一死,毫无怨言,只是我将死之际有一事相求,恳请司大人一定要帮我。”
    司乘法道:“只要不违大唐律令,赵大人但讲无妨。”司乘法一心觉得赵诲谦谦君子,是个好官。虽说现今赵诲成为阶下囚,司乘法依旧对他是“赵大人”相称。
    赵诲道:“这件事绝不违背大唐律令,我只想见姚崇大人一面,姚崇大人若是不屑见我,赵诲相求司大人救姚崇大人一命。”
    司乘法很是不解,道:“姚相怎么了?”
    赵诲瞬间双膝着地,跪在司乘法面前,道:“大唐只有两个人能救姚崇大人,一个是皇上,另一个就是司大人啊,司大人务必要答应我。”
    司乘法更是不解,赶紧将赵诲扶起,道:“赵大人不要这样,慢慢说来,司某现今糊涂了,完全不懂赵大人意思。”
    赵诲坐在地上,缓缓道:“姚大人为官清廉,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世人送他‘救时宰相’四字正是如此啊。但官道黑暗,只因姚相太过清廉,得罪不少贪官奸臣,这些贪官奸臣无时无刻不想加害姚相。本来姚相行的端、做的正也不怕牛鬼蛇神,但现今我和姚彝牵扯上行刺案,朝中对姚崇大人不满之人肯定要大做文章,我想姚崇大人必定有一场浩劫。”
    司乘法听完,不禁感慨道:“原来当清官也是这样难!赵大人放心,我大理寺秉公执法,绝不会任由他们对姚相胡来。”
    赵奉璋点了点头,喃喃道:“我受姚相举荐,官至中书省主事,却犯下这等大错,现今不仅不能报知遇之恩,还要连累姚大人。”
    司乘法见他一脸愁苦,摇了摇头,对两个狱卒道:“你们两个把赵大人送下去歇息吧,今日不审了。”两个狱卒应了声,就夹着赵诲朝天牢走去。说也奇怪,那赵诲被捕之后,模样似乎突然老了十岁,走路好像也不穏了,完全是被两个狱卒拖进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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