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才顿了顿,许久才道:“司兄弟,你这个设想本来也在情理之中,但你不知道,我大唐与南诏修好,皇上初等大宝之时,就是前年,特别赐封南诏王皮逻阁为台登郡主,统领南诏六郡,如此厚恩,他怎么会刺杀皇上了?”
    司乘法道:“我主隆恩,就怕那南诏王不这么想啊!”苏元才道:“应该不会吧,南诏王年年都朝贡象牙珍宝,又和皇上结为兄弟,我觉得不会有这种可能。”
    司乘法点了点头,说道:“这件案子我心中大致已经猜透了八分。今日姚彝来过,我想他回去必然要泄露风声,以免刺客逃之夭夭,苏大哥,你点些士兵,我们马上去王元宝家缉拿刺客。”
    苏元才应了一声,就点兵去了。
    司乘法心道:“这刺客当日背上的图腾裸露出来,她自己肯定还不知晓。即算是知晓了,她以为自己住在王家,也是安全,必然不会想着去剥掉,只要到时把她抓住,在给宫中侍卫当面对质,真相必然大白于天下。”想到这里,不禁感到自己也真是运气好的不得了,要不是当日晚上无意之间瞧见女鬼赤体练习高超武功,又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就抓住她的尾巴。
    苏元才点好抓捕兵将。司乘法又对众兵将再三嘱咐,说行事务必麻利快捷,定要抓住刺客。众兵将齐口称是。一行翻身上马,司乘法一骑当先,后面跟着是罗青山、苏元才、杨炳三人,再后面又是众兵丁快马跟进,好不威风!
    一行驰到王元宝家门口。那王元青正好站在门口等候,好似知道他们一行就要来抓白盐。司乘法拉住骏马,翻身跳下,道:“妹妹,你知道我要来啊?”
    王元青笑逐颜开,道:“法哥迟早要来,我知道法哥心思。今天听下人说姚彝大人去了法哥哪里,我就知道法哥在也按捺不住,今天必然要来!”
    司乘法微笑道:“妹妹这么聪明,你到说来听听,我为什么非来不可啊?”
    王元青道:“法哥叫我监视白盐姑娘啊,而白盐姑娘又是姚彝大人的客人,姚彝大人找上法哥的门,法哥还这么按捺的住?”
    司乘法呵呵一笑,道:“我这妹妹倒是聪明,上次妹妹说白盐姑娘会武功,姚彝却是矢口否认,说她不会武功?”
    王元青道:“白盐姑娘武功高强的很,我是亲眼看见过的。”
    司乘法点了点头,道:“今日我们大理寺就来带她走,我怀疑她是行刺皇上、杀害郭昭仪的凶手。”
    王元青当即上前带路。王家的奴仆知是大理寺来办案,也都跟在后面瞧热闹。转过几个走廊,过了一座假山,一行来到了一座厢房外面。
    王元青指着厢房道:“法哥,这就是白盐所住的房间了!”
    罗青山、苏元才、杨炳三人毫不迟疑,拔刀上前。罗青山走到门前,轻声敲了一下门锁,也不说话。只听屋里传来一句极其尖细的女人言语:“门外的来客,何须鬼鬼祟祟,屋里只是一个姑娘家,你们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王元青心中好生疑惑,明明隔着厚厚的木门,白盐怎么就知道外面的情景。她瞧了瞧司乘法,道:“法哥,白盐难道会透视么?她这么知道屋外的情况。”
    司乘法本来也是奇怪,但想武功高强之人听息视肯定要好于寻常人,也不足为奇。只道:“她武功高强,自然会些法门,应该不是透视。”
    这个女人说完,罗青山微一沉吟,道:“那就相烦姑娘出来相见。”
    只听砰的一声,那门朝外自然打开。罗青山、苏元才、杨炳三人都不约而同的退后三步,众兵丁也拔出大刀,站在离大门五步之遥将门口堵住。
    那门打开过后,但见一通体黄衫的女子缓步走出,约莫二十左右,容貌清新淡雅,颈子上画有一只张牙舞爪的得蜥蜴。那蜥蜴模样狰狞,面貌奇丑,众人心中都是惊讶,不知一个好端端的妙龄女子为何在颈子上画这么一个丑陋玩意儿!
    罗青山虎虎生威,道:“姑娘,我们怀疑你和宫中的行刺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黄衫女子呵呵的一阵冷笑,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吗?老娘一个女流之辈,你们十多个大老爷们相阻,不知羞耻?”
    司乘法听黄衫女子的言语中还夹杂着浓浓的异域口音,和中土一带的人说话有些差异,心道:“这女子应该是南诏的那个白盐无疑。”当即问道:“姑娘,你是南诏人吧?”
    那黄衫女子斜眼瞟了他一下,道:“你叫谁姑娘,叫老娘姑奶奶。”她年纪轻轻,要别人叫她姑奶奶,一个兵丁不自禁笑出了声。然而,他却没有笑出三声,就“啊”的一下倒地而死,在场众人无不惊恐。原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那黄衫女子随意拾起一颗飞石射去,正中那兵丁脑门,要了他的命。
    罗青山看见这么高妙的武功,微一沉吟,道:“好狠毒的邪门功夫。”
    黄衫女子冷笑道:“技不如人,何必废话!”
    王元青很是愤慨,道:“白盐,你怎么这般狠毒?”
    原来这黄衫女子正是白盐,只听她哈哈大笑道:“笑话!简直是荒天下之大缪,我杀一个人就说我狠毒。那自古以来的君王,不知杀了多少人,世人却说他功勋盖世,还要歌功颂德!悲夫!悲夫!”她的言语之中自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绝望。
    王元青道:“那皇上要杀人,自然那人该杀。天下哪个臣民不是皇上的人,你也是普通人,怎可与皇上相比!”白盐仰头大笑,恨恨的道:“愚昧之辈,有何资格说教于我!你们只当有个主子就满足,以为不在做牛马,却不知有了主子他还是把你们当牛马,甚至连草也不给,挤了你的奶,还要吃你的肉。”
    罗青山早都听得不耐烦,当即就要出手,喝道:“胡说八道,看……”这个“招”字还没说出来,司乘法喝道:“罗大哥住手,我有话说。”罗青山这才收住手中的钢刀。
    司乘法踏步向前,道:“白盐姑娘,你话虽有道理,却是小儿之见,不必愤青。”白盐道:“什么是愤青?”司乘法微微一笑,道:“这是21世纪的言语,就是说你这种对社会现状不满的青年人,不同的是,你是大唐的愤青。”
    王元青忍不住插上一句,“法哥,不要跟这狠毒妇人罗嗦,抓了就是。”
    司乘法不睬王元青的话,道:“白盐姑娘,你只说君王随意践踏百姓性命,却不知自三皇五帝以来,出了多少贤君。成康之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文景之治,京师之钱累巨万,太仓之粟充溢流积于外。如此盛世天下,岂不是君王贤臣之功?”
    白盐哼了一声,道:“周幽王为了一个褒姒,烽火戏诸侯,犬戎破了镐京城,民不聊生,西周一个成康,抵的过这么多百姓的血;西汉武帝,晚年穷兵黩武,巫蛊之祸,比起他杀的人,一个文景之治,何足道哉?”
    众人听得她侃侃而谈,一部分只道她是东拉西扯,胡说八道;一部分却想她这几句话虽说的艰涩,但确是有一番大大的道理。
    司乘法心中也不禁喃喃叹道:“这个女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虽然各朝自有盛世,但比之君王对百姓的无视,往往刀剑相加,似乎一点盛世又算不上什么了?”但想为人之君,收了百姓的税钱,还待百姓如牛马一般看,也着实无理,世间哪里有这般没天理的“强盗”?这为人之君,不知何时才能抛去私心,竭尽全力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办事!
    白盐一声冷笑,继续道:“我说的没错吧,你们这一群大男人,个个都是习武好手,一生却不知替那狗皇帝杀了多少人!”
    司乘法大声道:“白盐姑娘,难道你刺杀当今天子就真是这般大仁大义么?当今皇上仁德,四海升平,莫不是你想天下大乱,百姓颠沛流离才合你心意。你强词夺理,话里的意思是天下没有皇上才好,你可知天下真没有皇上主政,到时强盗土匪横出,普通小家百姓又哪里能找命活?”
    白盐斥道:“世人生来都是一双胳膊一个头,,奈何要将这人分成主子、奴才,难道出生于皇族,就该享有特权么?”
    罗青山、苏元才都是天子万骑,极守礼法,听到白盐这番言辞,只道:“妖妇,何故出此无君无父之言?如此大逆不道,还在此妖言惑众。”
    司乘法是21世纪的人,知道唐代的社会等级森严,对罗青山、苏元才的回话也不觉惊讶,心道:“这个白盐倒是有几分21世纪的启蒙思想,只是难以想象,要实现她描绘的人人平等却还要一千多年,那时的马丁路德金,林肯……”想到这里,说道:“不管白盐姑娘怎么说,你刺杀天子,杀害郭昭仪都是犯了大唐律令,还是速速就擒吧!”
    白盐眼睛一撇,道:“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神情自若,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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