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陈逸帆接到鲁亚岚打来的电话,得知潘秋霖的母亲想找自己聊聊,觉得这事简直太奇怪了,忙询问缘由。
    “昨晚谢师宴上,我隐晦地帮你转达了态度。看样子,潘秋霖还是没死心。毕竟是娇娇女,她的父母有点担心。你去见见吧,别让他们操多余的心。”鲁亚岚解释道,“记得不要得罪他们。就算听到让你不太舒服的话,也要忍着。你就算不指望潘家帮你,也别跟潘家为敌。”
    陈逸帆已经知道潘秋霖填报了京大金融系,想到大学四年还会经常遇到,要是这次能说开的话,以后正好少了很多麻烦,便答应了下来。
    他记下约见的时间、地点,挑选蓝白条纹短袖衬衫、烟灰色长裤和黑色皮鞋,挎了个黑色皮包,一身端庄地前去赴约。
    为了防止挤公交车弄出一身汗渍和褶皱,他选择打车前往萧瑾瑜定下的咖啡厅。
    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进入咖啡厅,发现曾经在真味谷外面见过一次的萧瑾瑜已经坐在约好的临窗位子上。
    这里的每张圆桌和配套沙发都被半人高的绿色植物和精美装饰隔开,既保证了空间的通透,又保护了顾客的*。
    萧瑾瑜用白色珍珠簪子挽着发髻,耳朵、脖子上戴的都是全套的白色珍珠,身上则穿着富于时尚气息的改良型蓝色绣花短袖旗袍,配上精致的妆容,显得高贵典雅。
    陈逸帆向萧瑾瑜点头致意,在对方的抬手示意下落座。
    萧瑾瑜端详着陈逸帆那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无比莹白剔透的精致脸庞,暗叹这孩子长得真是好,难怪把自家女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喝点什么?”
    陈逸帆其实不爱喝咖啡,对咖啡也没什么特别的研究,只是随意地点了一杯拿铁。
    服务员离开后,萧瑾瑜柔声问道:“突然被我请来,意外吗?”
    陈逸帆点点头,礼貌地询问:“不知您拨冗见我,所为何事?”
    “我家小霖中考时成绩还算好,疯玩了一个暑假后,突然遭遇考试,成绩很差,被分在了9班。我当时挺为她担心,天天念叨她。她一开始嫌我烦,没过多久,突然让我给她找家教,说要认真学习。我觉得很意外,后来发现她果真认真学习,而且成绩进步很快,真是既高兴又疑惑。”
    萧瑾瑜面带温和的微笑,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旁敲侧击了许久,她都不肯说。高二上学期突然憋不住了,主动跟我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想要跟他分在同一个班级,却又担心自己的成绩一直达不到分班标准,让我帮帮她,给她鼓励。
    “我当时真的非常惊讶。要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男孩子性格,总爱做假小子装扮,还经常把男生打哭。我真没想到,她会突然喜欢上一个男生。
    “我对这个男生充满好奇,就详细询问了一下情况,发现竟是个白马王子一样的完美人物。果真,每个女孩子心目中都会有个王子,之前不开窍,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
    “你应该知道,那个王子,就是你吧?”
    陈逸帆羞赧地笑了笑,谦虚道:“我只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比同龄人更加沉稳,能静下心来学习。所以成绩比较稳定。配不上‘王子’二字。”
    “你过谦了。”萧瑾瑜微笑道。
    服务员端来咖啡,陈逸帆轻声道谢后,象征性地端起杯子粘了下唇,便无声地放下了。
    “我家小霖能成为全省理科状元,我真是从未想过。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是你,激发了她的所有潜能,让她以前所未有的专注投入到高考中去。”萧瑾瑜认真地说道,“我要代表全家上下谢谢你!”
    “您严重了!”陈逸帆谦逊地说道,“我其实什么都没做,这是她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回报。”
    “你是她心中的光明,一直在引导着她不懈地追逐。”萧瑾瑜以富含情感的语调说道,“作为深爱她的母亲,我想请问一下,你何时能停下转身等她,与她携手共进,而不是一直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
    “她把我过度美化了。我不是一个能够与她携手共进的人。”陈逸帆坦诚道。
    “我的父母来自农村,在盐化厂工作,解决了城镇户口。我在贫寒却温馨的家庭中长大。他俩已经辞职了,现在开店卖水果、蔬菜,每天很忙碌,但很充实。我们都是平头百姓,过得简单快乐,不想涉足一个距离我们无比遥远的阶层。
    “您和我今天虽然相对而坐,但是差别有如云泥。我认为,云就该找蓝天,才能舒展、遨游;泥就该找野草,才能相伴相依。”
    “你小小年纪,就没点鹰击长空的傲气?”萧瑾瑜不解。
    陈逸帆摇摇头,据实相告。
    “我的追求很简单,父母安康,家有余粮。”
    萧瑾瑜有点惊讶地打量着陈逸帆,试探道:“你要是这样,根本没必要考京大。”
    “学习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还能给我带来大笔奖学金,同时让父母开心。他们希望我考京大,希望我将来找个铁饭碗、留在京城,这些我都能轻松做到,我只是在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开心,我就开心。”陈逸帆说道。
    “你一直在说你的父母,你呢?你自己就没点个人追求?”萧瑾瑜追问。
    “我刚才已经说了,父母安康,家有余粮。”陈逸帆回答。
    “这不应该是一个青葱少年的追求。”萧瑾瑜觉得无法理解。
    “如果您从小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抬不起头来,您就不会再是仰望天空的雏鹰,而是埋头耕地的老黄牛。”陈逸帆解释道,“我的心已经很老了,与同龄人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从来无法形成共鸣。潘秋霖的青春里,不该有我这样的耄耋老人。”
    萧瑾瑜默默凝视着平静如水的陈逸帆,心头泛起丝丝怜惜之意。
    “你的才华,不应该被沉重的现实埋没。你现在已经考上京大,又无需承担学费、住宿费,相信你每个学期的奖学金,已经足够你的日常开销了。你完全可以抛开束缚,展翅高飞!”
    陈逸帆摇摇头,语气淡然。
    “我不是雏鹰,不向往蓝天。我喜欢做头老黄牛,耕耕地,吃吃草,闲来无事就趴在河边树荫下小憩。一辈子无波无澜,悠闲自在。”
    萧瑾瑜无法认同陈逸帆的人生态度,却也不能指责对方,只能轻叹道:“你跟我家小霖果然不合适。”
    “是啊。”陈逸帆点头,“希望您能点拨一下她,让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当她把目光转向他处时,或许很快就会发现真正的王子。”
    萧瑾瑜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说道:“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
    陈逸帆起身致意,拎着包快步离去。
    萧瑾瑜目送着那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外,暗叹这个风华正茂的少年竟如此胸无大志、自甘平庸,心里又是怜悯、又是失望。
    陈逸帆登上公交车,与散发着汗臭、劣质香水味等难闻气味的人群挤在一起,跟随汽车行进的节奏来回摇晃,不时地被人撞一下或踩一脚。
    他兜里有钱,却宁愿忍受这样的恶劣环境,都舍不得掏那20元打车费。
    这样的小气,缘于前世穷困潦倒的压迫,岂是潘秋霖那样的天之骄女能够理解的?
    他不愿接近潘家所在的阶层,只想平平静静、踏踏实实地过小□□活。
    至于周宏远,那是他这平淡人生的一次偏离,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正轨。
    到时候,他可能再找株野草相伴吗?
    不可能了!
    那么,父母的血脉,难道就在他这里断掉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该怎么办?
    萧瑾瑜回到家,见潘长峥以眼神询问自己,抬手示意对方前往书房。
    她把自己与陈逸帆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默默看着拧起眉头的丈夫。
    “我本来还怕他野心太大,先以退为进吊住小霖,再利用小霖作为往上爬的阶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会是这种老人心态。”潘长峥有点苦恼,“小霖的优势,在他眼里完全没有吸引力,这下难办了!”
    “人穷志短!他这么不求上进,怎么配得上小霖?”
    萧瑾瑜很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我宁愿他有野心,那样才好扶持。”
    “还是小,这些年光顾着考试了。等进了大学,被周围的同学刺激刺激,应该能好点。只要是人,都会有*。他只是以前日子过得太苦,才会追求这么低。”潘长峥沉声说道,“我派人调查一下他家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一把,至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小霖这孩子,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就看上他了?”萧瑾瑜不满道,“许浩然那孩子,不是挺好的嘛!”
    “那孩子好?上次差点打伤小霖,你竟然觉得他好?你打算把女儿送上门去,天天挨打?”
    潘长峥对自家女儿可是宝贝得不得了,岂能容忍他人动手殴打。
    即便是没打着,他也已经在心里记下了这笔黑账。
    萧瑾瑜光顾着关注许浩然的家世,倒把这茬给忘了。
    “许崇业从来不会家暴,他儿子怎么会动手打女生?小时候就这样,现在还没变,真是太没风度了!”
    “被许老爷子惯的呗。一身臭毛病!”
    若不是因为跟许浩然的父亲许崇业是老相识,潘长峥早就找上门去警告对方了。
    竟敢对他的宝贝疙瘩动手,不可原谅!
    “许浩然就不考虑了。再看看别家。”
    萧瑾瑜努力回忆与潘秋霖年龄相当、家世相当的有为青年。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家,就找不出一个能让小霖动心的!”
    感情这事,还真勉强不来。
    更何况,陈逸帆那小子又长得那么帅。用女儿的话就是,把那些搔首弄姿的狗屁明星全部比成了渣!
    潘长峥摇了摇头,没有开口打击老婆。
    眨眼的工夫,女儿都这么大了,他也该上心挑选女婿了。
    这个陈逸帆,真是让人头疼啊!
    8月中旬,各大高校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到长陵中学,把学校领导、老师乐翻了天。
    因为陈逸帆的巨大贡献,学校今年有30人考上京城大学、30人考上华青大学、60人考上长陵大学……全年级九成学生考上了全国各大重点大学,战果前所未有的辉煌。
    看过陈逸帆的专访节目的观众只知道他关于语文、英语作文题的神预测,长陵中学的不少师生却知道陈逸帆把所有高考试题全部预测出来了。
    学校领导人逢喜事精神爽,变得极其大方。
    为了笼络陈逸帆这个“神算子”,他们拍板给他颁发10万元杰出贡献奖,并盛情邀请他参与来年高考的辅导工作。
    陈逸帆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够做出如此精准的预测,是因为一直在钻研高考。上了大学后不再接触这一领域,就不可能做出同样精准的预测了,婉言谢绝了这10万元奖金和领导的邀请。
    领导觉得陈逸帆言之有理,没再强求,不过,还是表示会在参加长陵电视台节目录制时,与电视台领导先后颁发奖金。
    陈逸帆得知长陵电视台领导拍板决定兑现承诺、给他颁发20万元奖金,心里有点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将电视台和学校颁发的30万元奖金收入囊中。
    如果收下,他就可以让父亲拿出存款来,跟这笔钱凑一起,在京城大学周边买套小公寓。
    他现在手里倒是有不少钱,可惜不能告诉父母,也不能**买房,只能耐心地等到年满18岁再行投资。
    他如果真的收了这30万元,会不会因这笔钱而惹来闲言碎语或者什么麻烦?
    他虽说不是公众人物,没必要特别关注个人形象,可是,他也不想无缘无故地挨骂。
    他做那么多,主要还是盛情难却,为学校领导、老师和同学服务。
    既然原本就没打算挣这笔钱,放出去也没什么可惜的。
    潘秋霖上一次见陈逸帆时,是在7月6日下午。
    那天,鲁亚岚特意邀请陈逸帆前来班里给大家传授考前复习、考试经验和临场发挥等注意事项。
    之后,她便一直没机会见到陈逸帆。
    她原本以为要等到大学开学才能见到自己的白马王子,没想到,竟然接到学校电话,得知自己要与校长解法容、陈逸帆和全省文科状元崔丽娅一起前往长陵电视台做一期访谈节目。
    预期中的煎熬提前结束,她高兴坏了,拖着母亲去发廊、做美容、购物,把自己打扮得青春靓丽。
    自从进入高三(1)班,她便开始蓄头发,现在已经有了一头顺滑的中发,不再是假小子形象了。
    萧瑾瑜乐意看到潘秋霖从假小子转变成淑女,不过,一想到女儿如此积极转变是为了陈逸帆,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开车送女儿前往长陵电视台,打算去找一同录制节目的解法容校长打个招呼。
    见陈逸帆穿着彩条短袖t恤、蓝色水洗牛仔裤和黑色运动鞋,光是静静地站在走廊尽头洒满阳光的窗边就堪比广告模特、帅得足以登上杂志封面,她不由得生出惊艳之感。
    发现女儿像只欢乐的兔子一样蹦跳到陈逸帆面前,献宝似的从斜挎包里翻出一个包装盒、拿出一块银色汉米尔顿男士手表,强拉着他的左腕,非要给他戴上,却被他一再阻挠,她觉得这个总喜欢用热脸贴冷屁股的女儿真是没救了,心中暗叹陈逸帆简直就是个祸水。
    萧瑾瑜在贵宾休息室与解法容寒暄完毕,出门后看到女儿撅着嘴闷闷不乐地站在陈逸帆身旁,而陈逸帆的左腕上依旧是原来那块其貌不扬的黑色手表,估计这是没将礼物送出去,想到女儿每次精心准备礼物都被拒收,她心疼不已。
    她步伐优雅地走到陈逸帆面前站定,看着对方向自己点头致意,抬手示意女儿将礼物交出来。
    潘秋霖会意,赶忙从斜挎包里翻出装有男士手表的盒子,递给母亲。
    萧瑾瑜将盒子送到陈逸帆面前,柔声说道:“汉米尔顿,是美国本土手表品牌。我们一家前些天去美国旅游时,每人买了一块手表,也替你挑选了一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想向你略表谢意。小霖能成为理科状元,你功不可没。收下吧!”
    因为周宏远喜欢收集手表,也喜欢送手表给自己,陈逸帆特意补充了一下有关手表的知识、信息,对手表品牌、价位都有所了解。
    他知道这块手表不算贵,不过,他前阵子刚说过家里穷,想到这块手表的价钱与自己口中的家境是不相称的,自然不能收下。
    “阿姨,我真的没做什么。知道我预测作文题的人那么多。潘秋霖能夺得理科状元,还是自身实力强大。这块手表,对于潘家或许不算什么,对于我家来说,就是贵重物品了。很抱歉,我不能收。谢谢你们为我费心!”
    陈逸帆向萧瑾瑜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萧瑾瑜见陈逸帆避重就轻,又强调自己的家境,知道这小子就是不想跟自家女儿有所牵扯,心里有点不高兴。
    她自小家境优越,嫁入潘家后顺风顺水,只有嫌弃别人的时候,何曾被别人嫌弃过?
    “古话说,长者赐、不敢辞。你成绩一向好,想来学问也是好的,却为何不明白长辈的一番心意?”
    陈逸帆见萧瑾瑜为了一块手表这么不依不饶,估计对方向来容不得别人拒绝,心里不快,表面上却是恭恭敬敬。
    他以双手接过手表盒子,礼貌地表达谢意。
    潘秋霖完全不了解陈逸帆的心情,喜笑颜开地冲着母亲挤眉弄眼,还悄悄竖了一下大拇指。
    这哪有一点淑女风范?
    幸亏选了这条藏蓝色荷叶袖海军风连衣裙,就算调皮点也没有违和感。
    萧瑾瑜暗暗叹了口气,叮嘱女儿在录制节目时要三思后再开口,又拜托陈逸帆帮忙督促女儿,还请他护送女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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