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确拒绝卡列宁挽回夫妻关系的尝试后,不知道为什么,安娜觉得好像有点心虚。
    除此,也略感不忍。
    当时,他听到拒绝之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时露出的那种表情,就算隔了好几天了,安娜现在想起来,还是印象深刻。
    她开始有点害怕遇到他。
    唯恐双方尴尬。
    所以那晚后的第二天早,她故意在自己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让谢廖沙先去吃早餐。等到快八点的时候,自己这才去往餐厅。
    略微忐忑地进去时,发现他已经走了,桌上只剩谢廖沙。
    平常他坐的位子上,现在剩下几个空的盘碟、杯子,以及边上的几份报纸。
    她注意到报纸依旧照着原来的样子,折叠得整整齐齐。
    而平时,他会一边用餐,一边翻阅报纸的时政版,然后,准点八点出门。
    可见,他的想法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用个不大恰当的词,就是彼此心照不宣。
    这样最好。
    安娜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但是接下来的每天,当安娜发现卡列宁开始早出晚归,天天如此的时候,她又开始有点不安。
    似乎因为自己,破坏了他的生活习惯。
    且渐渐地,她隐隐觉得,或许并非是他不想碰到自己。而是他觉察到了自己不想碰到他的心思,所以才特意天天早出晚归。
    如果真这样的话,安娜又觉得愧疚。
    不过,现在话既然说开了,再别扭也就一个多月。等谢廖沙的暑假结束,她就应该可以恢复从前的正常生活。
    ————
    几周之后,先后传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策划上次英雄广场爆炸案的几个在逃主谋,全部被抓获了,除一人当场自爆而亡外,包括基利洛维奇在内的另几个人都被逮捕。根据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代制定并被亚历山大二世延续至今的废死刑令,这些政治犯得以逃过死刑,将会被流放至西伯利亚监狱。索菲亚谢绝了安娜提供的庇护,觉得自己背叛了兄长,决意跟随他一道过去。安娜唏嘘过后,也只能祝福她往后一切顺利。
    这个消息给她带来了很大便利。至少,行动自由得以恢复了,不必象先前那样整天待在家里。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关于她新作的发表。
    一个月前,她关于沃恩教授探案的小说在拥有众多读者的《青年报》副刊上开始每日连载。这部糅杂了逻辑、推理、植物草本、化学、毒理学等多种杂科的作品一经面世,就引起了副刊读者的极大关注。随着无所不知的古怪绅士沃恩教授手握手术刀让尸体开口说话的故事连载进入尾声后,安娜已经收到了来自伏尔古耶夫和副刊主编的好几封催稿电报。读者反响空前热烈,纷纷要求报社继续予以长期连载。有医学生专门写文,肯定了故事中提及的沃恩教授凭借尸体情况而精确推断死亡时间、死亡方式等断案手段的科学性,称自己也做过类似的研究。也有人不屑一顾,把这些斥为胡编乱造,认为是地地道道的伪科学。但不管怎样,充满魅力的沃恩教授问世一月来,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众多读者的眼球。甚至,最近陆续有他的崇拜者真的跑去彼得堡大学医学院,目的就是为了邂逅故事里的主人公沃恩教授。据说此举已经引起了医学院的不满。为了避免继续受到骚扰,他们在大门口贴上了“此地没有沃恩教授”的显眼告示。
    随着沃恩教授的走红,相应的,这个笔名为“沃恩朋友”的新人作者,也跟着引起了读者的关注。
    自己写的小说受到欢迎,安娜自然感到兴奋。但在寄出最近刚完成的一份稿件后,过了几天,她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了。
    她竟然意外地收到了哥哥奥伯朗斯基的电报。
    他在电报里对安娜的才华大加赞赏,恭贺她写出了这么精彩的小说,并且洋洋自得地告诉她,现在,莫斯科他认识的许多好朋友也都知道了那位新近走红的作家“沃恩朋友”就是自己的妹妹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卡列尼娜。他鼓励安娜继续努力,言之凿凿地称,照这个势头下去,不久的将来,她很快就能获得皇家文学院颁发的叶卡捷琳娜文学奖,从而成为沙皇时代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女性贵族作家,而到时候,作为哥哥,他将感到与有荣焉。最后表示,他对安娜与妹夫卡列宁破镜重圆的事感到十分欣慰。倘若妹夫有空,最近他有意来一趟彼得堡,以期增进亲戚间的感情,等等,等等。
    安娜几乎没怎么留意哥哥奥勃朗斯基在这封冗长电报中的后头的那些可怕吹嘘和奉承。
    她只是对奥勃朗斯基居然知道了自己这个新笔名的事感到十分意外,也感到有点气愤。
    按照她先前与伏尔古耶夫说好的,她现在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沃恩朋友”这个笔名的真实身份。对方也答应了她的。现在,既然奥勃朗斯基知道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出版商单方面食言,把她的真实身份给透漏了出去。
    她立刻发了封电报询问情况。很快收到了回复。
    伏尔古耶夫承认是自己透漏了她的身份,向她诚恳道歉。但他又替自己分辨,称这样做,目的只是为了更好地帮她推广她的新书。想想吧,当所有人都在猜测“沃恩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一个本来在大众眼中只知道交际和舞会的贵族夫人,最后被证明竟是写出这样比起男性作家丝毫不为逊色的精彩小说,这将会是多么具有轰动性的效应!
    何况,之前安娜出版儿童读物的时候,也并未刻意隐瞒身份,所以现在,出版商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做,故自作主张,将她的真实身份透漏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出版商,确实有一副营销的好头脑。
    事已至此,安娜虽然还是很不满,但也没有办法了。
    她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卡列宁。
    说到底,自己这个让出版商看中的“贵族夫人”身份,借的也不过是“卡列宁夫人”头衔的光。
    现在,好处让她得了,而对于被动的部长大人来说,恐怕未必就是他乐意见到的了。——再加上自己现在和他的这种尴尬局面,这种时候爆出这样的消息,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安娜一直处在羞愧不安的情绪里,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犹豫了两天之后,这天晚上,等谢廖沙睡觉后,大概九点不到,她去敲书房的门。
    最近,除了晚上有时凑巧在家里和卡列宁相遇外,白天几乎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这个钟点,他应该还在书房的。雷打不动。
    果然,敲门之后,听到里头传来他让进去的回应。
    她推门而入,坐在书桌后的卡列宁抬头,发现是她,仿佛有点意外,略微一怔。
    安娜往里走了几步,停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道:“非常抱歉,现在来打扰你……”
    他哦了声,随即合起刚才正在看的一份文件,站了起来,温和地说道:“没关系。你是来找资料的吧?你自己随意。我正好做完事了。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往门口去。
    “我不是来找资料的,”安娜叫住了他,等他停住,扭头看向自己时,低声说道,“其实,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没出声,只是略微扬了扬眉,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上个月开始,我在一份报纸上连载了我最近一直在写的新故事。笔名叫‘沃恩朋友’。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我并不希望现实里的我和这个笔名产生任何关系。所以我和出版约定,他会替我保守身份秘密。但是没想到的,出版商出于某种原因,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把我现在的身份透漏了出去。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脸微微涨红,睁大眼恳切地望着他。
    “我很抱歉因为这个意外而可能给你带来的困扰。如果你觉得这会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那么我明天就给出版商发电报,停止这个笔名下现在正在进行的所有写作。”
    她说完了,他依旧沉默着,只是用一种让她感到有点不解的奇异目光看着她。
    等不到他的回答。
    安娜似乎明白了他的所指。
    “好的,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我明天就给出版商发电报,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弥补措施了。另外,真的非常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她再次诚恳道歉后,转身要走。
    “安娜,不必了。”
    卡列宁忽然说道:“我听说,已经有沃恩教授的崇拜者去往彼得堡大学医学院期待与他的邂逅了。如果你现在突然中止写作,我担心他们会冲到家里来。比起来,这对我造成的压力可能更大。”
    安娜惊讶扭头。发现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眼睛里,仿佛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自然明白他现在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见他用这样一本正经的态度说出这句明显带了玩笑意味的话,为什么,她觉得有点感动?
    她望着他。
    因为他的这句话,心里其实有点害羞,还有点小小的骄傲。
    “那么……实在太感谢你了……”
    她说道。
    其实有点想问,他是不是也看过自己写的小说。但是又问不出口。
    总觉得,他捧着报纸副刊的文艺版看小说,这一幕有点不和谐。
    “写得非常好,引人入胜——无论是推理、逻辑,还是别的内容。”
    他忽然赞了一句。
    他真有看过!
    安娜瞬间脸热。
    “就是有点惊讶。你的小说里,涉及很多方面的知识。都是从你脑子里想出来的吗?”
    “怎么可能。”她说道,“17世纪开始,就有医生对这方面进行过研究,也出现了很优秀的解剖师。我参考了不少古典医学资料,还有彼得堡大学的最新科学期刊以及别的一些资料。当然,也有部分是我自己的假想。您可以把它视为一部神秘主义推理小说。”
    安娜半真半假、模棱两可地答复。
    事实上,为了避免引发太多猜疑和争议,关于作品里的“硬货”,安娜一开始就决定,并不打算赋予小说里主角过多的具有现代医学概念的解剖学知识。着重还是侧重古典解剖学加毒理、化学等内容的模式。例如,第一篇故事里,除了解剖揭示死亡时间原因,模拟死亡现场外,提及的用液相色谱分离复杂混合物来鉴定物质的技巧和知识,此前已经问世。只是没有被人加以系统认识而已。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也并不算特别惊世骇俗。这样的话,如果小说能够成功,那么写这个系列作品的作者最多也只会被人冠以诸如“有才华”之类的赞誉,而不会近乎妖类。
    卡列宁应该是相信了。
    “你确实……和别人不大一样。”
    他最后这样说道。
    应该算是赞美吧?
    安娜一笑,正准备道别,听见他又说道:“安娜——本来,我也打算明早征询你意见的。既然现在方便,那么现在就说了。后天宫廷里沙皇举办一场舞会,庆祝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的哥哥巴伐利亚国王继位。如果方便的话……”
    他停住。
    “是需要我和你一道过去?”
    “如果你方便。”他说道。
    安娜略微犹疑了下。
    “好吧。”
    鉴于他刚才的宽宏,既然他提了这件事,她也不好拒绝。
    “谢谢。”
    他道了声谢。
    安娜再次笑了笑。
    ————
    接下来的宫廷舞会乏善可陈,和以前的没什么区别。到场的都是真正的贵族和大人物。
    安娜抵达后,很快就发现自己依然被大多数的女人孤立。尤其是,当沙皇现身后不久,要求卡列宁带着安娜到自己面前觐见,过程相谈甚欢,甚至邀请她跳了与皇后之后的第二支舞后,女人们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有内容。背对着的时候,安娜甚至听见有人低声议论自己:“哦,就是她呀,她为什么总是那么爱出风头——”
    满满挡不住的酸气。
    安娜置之一笑。大概有点猜到她们在谈论什么了。
    莫斯科和彼得堡从来没有距离。任何消息都能在这两地之间快速传播。
    不过,整场舞会下来,安娜倒也收获了一份意外。
    在几乎成为全场女人公敌的情况,今晚的半个主角,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倒对安娜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善意。
    女大公是从半年前开始居留在俄国的。四十岁左右,和安娜见惯的贵妇人不同,容貌英气,举止大方。她本身是德国人,巴伐利亚的公主。
    事实上,俄国有许多外国人在政府部门任职,就连从前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也是德国人。
    这一点和别的国家非常不同。
    上一次,安娜在第一次露面于宫廷舞会时,偶尔就留意到女大公投向自己的目光。
    今晚,她显得更加热情,时不时地主动和安娜说话。纡尊降贵。
    “亲爱的卡列宁夫人,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了。太精彩!看完之后,我简直恨不得把你从卡列宁身边夺过来,让你到我身边,这样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到你写出来的小说,成为你的第一个忠实读者!”
    对于这种地方遇到这样一个地位高过自己的粉丝,安娜颇有点受宠若惊。
    “至于那些女人……”
    女大公鄙夷地瞥了一眼,“她们不过是妒忌。妒忌你的美貌,妒忌你的才华。你千万不要因此而感到难过。以后如果有空,非常希望能与您多些往来。我实在是太喜欢您了。”
    人总是乐意接近对自己怀有善意的同类。
    安娜也不例外。
    虽然觉得,以女大公的地位,就算喜欢自己的作品,现在似乎也有点过于热情,稍显反常。但难得遇到一个对自己怀了善意的人,而且一番交流下来,觉得她见识颇广,性格爽朗,忍不住也对她生了亲切好感。
    据她说,她有一个非常大的书房,里面藏有不少珍贵书籍。甚至也有安娜找了些时日的一本中世纪某修士写的关于欧洲民间毒药和草药的散本。
    安娜对此很有兴趣,答应过些天去她府邸做客。
    回来的路上,因为认识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女性朋友,安娜心情挺不错的,于是和卡列宁提了下她邀请自己做客的事。卡列宁表示,因为她进入彼得堡社交圈时间并不长,自己和她不熟。
    “但如果,你觉得女大公值得往来,我倒也乐于见到你能多出去走走。”他这样回答她。
    ————
    几天后,因为地方首席贵族选举改革的事,卡列宁要去被列为试点的卡辛出差,为期大约一周。
    卡列宁离开的第二天,安娜收到了来自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的邀请,请她参加她举办的一个假面舞会。
    在彼得堡的贵族圈,假面舞会非常流行,也十分受欢迎。接到邀请的人,打扮成各种和自己平时大相迥异的样子,戴着面具出席。算是社交文化中的一种。
    安娜从前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但衣柜里有几套现成的适合参加这种派对穿的衣服和配套的面具。最后她选了套类似林中精灵的裙,戴一个只露出嘴唇的面具,坐马车出发去往女大公的府邸。
    到达那座金碧辉煌犹如小冬宫般的房子时,女大公家的狂欢宴会已经开始,宾客众多。到处都是奇装异服戴着面具的男女。
    这种聚会的目的,就是让参与者无拘无束。女大公家的这个假面舞会里,贵族男女们虽然不至于因为多了个面具而丑态百出,但比起平时那种中规中矩的舞会,所有人似乎都随意了许多。安娜进去后,与德古拉和中世纪海盗跳完两只舞,看见一个红死魔又朝自己过来了,正准备扭脸躲开,身后有人拉了下她,扭头,看见一个打扮成希腊神话里战争女神雅典娜的女人。
    银色面具被掀开,露出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的脸庞。
    “亲爱的,”女大公挽住了安娜的臂膀,“这里太吵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去书房吧。刚才客人太多,我抽不出空。但我一直记着,我答应过的。跟我来。”
    安娜笑着随她离开了吵闹的大厅,上了二楼,最后来到一间书房。
    女大公确实没有说大话。书房非常不错。虽然,找到的那本书,并不是安娜想要的,但内容也挺不错。
    安娜摘下面具,随意浏览的时候,一个男仆进来,放下一杯看起来像是鸡尾酒的饮料下,鞠躬离去。
    “亲爱的,你口渴了吧?喝一杯吧。我还有客人要招呼,我先出去了,你自己随意。”
    女大公和安娜打了个招呼,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后,开门离去。
    安娜翻了一会儿书后,随手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酒调得很淡,微甜,十分适口,加上安娜本就有点口渴,不知不觉,大半杯就下了肚。
    渐渐的,安娜觉得仿佛有点困,眼皮沉重,打了个呵欠。
    她以为是自己太过疲劳,起先也没在意,但很快,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变成晕眩,终于不得不撑着坐到边上椅子里才不至于摔在地上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不对,看向自己刚才喝的那杯酒。
    她支撑不住,闭上眼睡了过去。
    ————
    安娜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头还有点晕。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躺在一张陌生的奢华大床上。床柱四角挂了猩红的天鹅绒帘幕,灯光幽暗,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香气,熏得她更加难受。
    她口渴得要命,呻/吟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时,发现自己手脚酸软,竟然完全不听使唤。想喊叫,喉咙里也只发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咿咿呀呀声,整个人犹如新生婴儿般,软绵绵毫无力气。
    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在女大公的书房里,喝了杯鸡尾酒后,渐渐觉得头晕想睡觉……
    安娜奋力挣扎,终于艰难地翻过身,滚到床边后,一下摔落在地。
    “亲爱的!你醒了!怎么摔下来了,疼不疼?”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安娜艰难地看过去,看见女大公卡斯多夫斯基正朝自己走来。
    她已经脱去外面的希腊式袍子,只剩一层白色薄纱覆体,丰满的胸脯、健美的肢体线条,随她走路时的动作若隐若现。
    安娜睁大眼睛,惊骇地望着她,一时还有点不明所以。
    很快,女大公来到了安娜的身边,俯身轻而易举地抱起了她,送她躺了回去,动作十分轻柔,宛如……
    一个温柔的情人!
    安娜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给惊住了。眼睛瞪得更大,骇然地望着顺势靠了过来的女大公。
    女大公和先前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
    她俯身靠在安娜的边上,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凝视着安娜,戴着鸽蛋宝石戒指的手轻轻抚摸着安娜的脸庞。
    “多么美丽的一个可爱人儿啊!安娜,你象天使一样迷人,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
    被她那只手抚摸过的皮肤,迅速绷出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安娜明白了过来。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遭遇了这样一场传说中的同性骚扰!
    不,不是骚扰这么简单。女大公已经扯去她自己身上的那层薄纱,毫无遮掩地露在了安娜的眼前。跟着,她的手也来到了安娜的胸脯上,慢慢脱去她外面的衣服,扯下里头裹住她身体的胸衣,露出了大半的雪白酥胸。
    “真美啊——”
    女大公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热切目光紧紧盯着安娜裸/露在外的身体,叹息了一声,手就跟着抚摸了上去。
    随着她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动作,安娜羞愤得简直恨不得咬舌自尽。
    她极力挣扎摇头,手脚却依旧没有丝毫力气,只剩咿咿呀呀的含糊抗拒声。听起来却更增暧昧。
    “安娜,我真的爱上了你。我也听说了你之前的事。你这么美,又这么有才华,为什么宁愿忍受那些臭男人的欺骗和背叛呢?伏伦斯基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你的丈夫是个自私无情的政客,他们能给你带来什么幸福?跟从了我吧!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献给你。我们可以去我的公国。在那里,我是国王,你就是我的王后,我发誓我会永远忠于你……”
    安娜的胸衣被她完全除去了,长发也散了出来,海藻般簇在她的脸庞周围。
    她拿来一顶预先备好的镶满珠宝的黄金王冠,戴到了安娜的头上。
    雪白的柔美身子娇弱无力,躺在猩红的锦缎上,犹如血中绽出的一朵莲,美得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女大公跪在安娜的身边,痴痴注视片刻后,朝她慢慢压了下来,仿佛想要吻她的嘴唇。
    ————
    卡辛的这趟公差还算顺利。抵达的第二天中午,卡列宁遇到了一个老朋友赫尔穆特。
    赫尔穆特是德国贵族。卡列宁早先担任外交官时与他认识,关系还算密切。故交重逢,两人一起吃饭。餐桌上,谈了些关于卡辛省改革的话题后,自然就转到了最近巴伐利亚国王登基的事。说了几句后,赫尔穆特笑道:“您在彼得堡,应该知道国王的妹妹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吧?是个很有风范的女人。几年前我还追求过她,但被她拒绝了。”
    卡列宁调侃了一句:“或许你可以继续到彼得堡去展开你的追求。她仿佛有意定居,在社交圈很有名气。”
    赫尔穆特耸了耸肩:“我确实打算过些天去彼得堡。但不是为她。她只喜欢女人。怎么,你难道一点儿都没听说过?哦是的,国王曾制止过她,我想她应该隐瞒了下来,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卡列宁怔了怔。
    “怎么了?哦,是的。我知道你对这种风流事儿没什么兴趣,不说了。说说这次卡辛贵族……”
    赫尔穆特话没说完,卡列宁忽然站了起来。
    “非常抱歉,我的老朋友。我忽然想起来,我有点急事没办,恐怕不得不中途停止这顿饭了。下次等你去彼得堡,我再请你。”
    几乎连话都没说完,卡列宁就拖开椅子,在对方惊诧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匆匆离去,差点撞翻过来送菜的侍者手中的托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萌物们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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