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晖痛苦难忍地闭着眼睛,和碾压撕扯地支离破碎的心相比,腿上的伤根本就不值一提,伴随着眼泪决堤他的脑海里一直在重复地挖掘和王明瑞相识的点点滴滴,从相逢的陌生疏离,到后来的相濡以沫,那些他只敢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拿出来回想、猜测的细节不停地回转。
    自己醒来的时候厨房肯定会有现成的早餐,餐桌上一定放着他的茶杯,杯里一定装好水。
    他有事出门势必会短讯告知。
    自己回来晚了,询问的短讯一定会躺在手机。
    爆炸的时候他会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回来。
    顶着满头湿发的时候他会嘀咕着给自己擦干头发。
    年三十的夜晚自己落魄地回来的时候,无赖地挤在自己床上只是为了驱赶我的孤独。
    在考古实习的时候,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回来看自己。
    有肉吃的时候都会省着故作漫不经心地夹起扔到自己碗里,他却大口吞着米饭咽口水。
    建村子的时候找各种理由死活不让自己出去冒险。
    家里重活累活都会抢着做,自己做的都是比较轻松不脏乱的。
    要被人挑剔挑刺的场合从来不让自己冒头。
    ……
    ……
    那么多事情一件一件放大回放,如果说一开始王明瑞的维护只是对待难兄难弟的话,那么后来的爱惜体贴怎么能用“好朋友”“家人”一言概论?
    这么久以来池晖一障蔽目,死死守着那道斑马线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怕会尴尬地连朋友都做不成,只怕他会厌恶地拒绝自己。
    只要想到王明瑞那对着外人冷漠对着自己却一直温情甚至会调皮地坏笑的脸上会流露出厌恶的神情,他就心疼身死。
    所有能让他觉得王明瑞对自己有半点苗头的举措,他都第一时间把它规放到标明好朋友标签的抽屉关好,不敢放出来每日回味。
    半个小时前,他在最可怕的东西缠上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对自己挥舞菜刀,拖着血淋淋的腿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飞快地跑进厨房舀水冲洗伤口,甚至是用力掰开伤口用手洗的干干净净,他当时在想着什么……噢,他当时特别嫌弃,每次用水冲洗了要伸手抠进淘洗的时候总是又冒出很多的血,红艳艳的遮住了伤口……真是,这样他怎么看得清楚洗得干净?!!真烦!!
    半个小时前,他甚至绝望地想,他要怎么了结生命,放着伤口不管的话会不会失血过多直接死掉呢?
    如果他死了,王明瑞会伤心吗?他会有多伤心?
    他会一个人生活多久然后接受别的人——女人或者男人——进驻他的生活、住进这所房子?
    会是那个他提了很多次很多次的小平头?或者是那个和他谣传着不清不白的方杰?或者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有着甜美笑容的女孩,或艳丽的女孩,或清纯的女孩……仔细想想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王明瑞的偏好,也许是自己心里有鬼,从来都是规避这方面的话题。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不在了……
    不对,不能!绝对不可以!!!
    如果他死在家里(在池晖看来,这里从来都是他家,他和王明瑞的家)一定会给明瑞带来麻烦的……说不定会借故把明瑞赶出村子,就像把程老一家老小赶出去一样,这样那些贪婪的人就能霸占明瑞的财富。
    池晖不敢直面自己那瞬间到底是一心为了王明瑞着想还是只想找到一个死赖着活下去,活在明瑞身边的一个借口。
    他决定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家里。
    他又跑回房间,这期间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痛感,(好像他的五感已经被人按了暂停键大脑不再接收信号一样)翻出医药箱坐在地上,找到止血散,喷头每次按出来的药粉太少,一下子就就被血冲刷走了,他把喷头拔掉,顺手拿了柜面上放着的手帕把血擦干净,整瓶药倒在伤口上,要用绷带绑吗?一只手不太方便呢,随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干净的毛巾粗暴地绑紧,然后看见地上放着的染红的手帕,那红艳艳的色彩格外刺痛他的双眼,池晖反应迟钝地想了想伸手捡起来塞到床底下,欢欣地想,好了,看不到了!
    后来他好像一直在神游,他想感受伤口是不是有东西在钻动,可是一直没有任何感觉,蠕动的感觉没有,痛的感觉也没有,真奇怪,他心想。
    然后……然后明瑞就回来啦,很紧张地把他搂抱在怀里,不是亲密朋友哥俩好式的拥抱,而是情人间的亲密相偎,池晖回想起靠在明瑞当时颤抖着的怀抱,侧脸贴在他彭彭雷鸣般的胸口,自己一下子放松下来,安心倚靠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的温度和勇气。
    死不死的,之后再说吧,这一刻,这个瞬间他已然满足了。
    再然后是那个吻!!!!那个吻……池晖从未有这一刻幸福到头晕目眩!他完全不想死了!失血过多还是其他离家出走之类的念头全部都滚出他的脑海。
    对,他绝对、绝对不能死,既然王明瑞明确表示同样对他有了心思,那这个人——整个、全头全尾——都是属于他池晖的,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人妖都不能碰一根手指头!
    人是我的,心是我的,房子是我的,床是我的,谁敢染指,我就……
    等等!!池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摸一把泪痕斑驳的脸,伸长手勾起被人遗忘在地上的医药箱,翻找出林彬蔚给的药膏盒子,拧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小半盒膏体,他……他最近……好像有用这个??
    自从程老一家被赶出去后,不是,应该上溯到分地被人拔苗后,明瑞一直叮嘱自己要防范,他好像一直有在手脚这些地方涂上很薄很薄的一层药膏?
    当时他还特别痛惜,每次都是只挖一点点用来着。
    池晖目光炯炯地盯着盒子,嘴角情不自禁上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大概还是有活着的希翼的是吧?
    楼下发生什么事情,池晖都不感兴趣,他幸福地想,反正明瑞一定会处理好的,等他处理完了,肯定会不放心地上来陪着我。一想到他的陪伴,池晖觉得嘴角怎么都合不拢,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幸福、甜蜜甜蜜的气场。
    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大概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我爱王明瑞?嗯,这个无所谓,如果爱是种病的话,我以病入膏肓为荣。
    池晖躺着床上压根没有分神注意自己的伤腿和正在陪伴他的,他一门心思想着要怎么跟王明瑞撒撒娇赚点福利,最好让他对自己温柔点再温柔点,或者说自己腿痛的不行,装装可怜,说不定他会不放心搬过来一起住?要知道自从天气转暖后,王明瑞就搬回自己的房间了……真失望!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就要他搬回来!!!
    池晖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红晕的脸颊和咬着嘴唇的强抑着笑意的嘴巴,难得地娇羞一把。
    等王明瑞回来的时候,池晖已经沉沉睡去,脸色依然惨白,他没有多停留,摸摸的头倒回二楼。他把那个鸡笼子搬进家里,至于那只该死的兔子和放出来的四只鸡都当做虫源处理了,想想老朱的脸色和围观热闹的人的脸色,他就觉得暗爽。
    不是惦记这口水井么
    不是惦记我家的母鸡等着孵化小鸡么?
    哼哼,还想吃水吃肉?做梦去吧,老子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值了!!
    哎哟喂,我家可是有虫子出来招摇过的,水?啊啊啊谁知道有没有中招过啊,我那鸡到处飞腾指不定就在那里折腾过了,不舍地料理那4只母鸡?说不定被寄生了,那可是虫源,得料理,是吧村长?
    至于剩下来的母鸡,对不起,我家池晖需要补身体呢,咱悄悄杀了炖汤一只不留,想要小鸡还真不好意思!!
    什么??没看见我家池晖出来?
    不是受伤……当然也没有被寄生……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我昨晚折腾过火了,他现在起不来,就算起来了恐怕脸皮子薄真不好意思出来见人,都是男人你懂的。
    王明瑞自觉自己委屈求全很多,现在已经不打算再隐忍了,我就是不给水了怎么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气顺了再说,嘿嘿~
    ……
    ……
    王明瑞哼着歌烧开水准备杀鸡,母鸡好啊,炖汤清补,鸡肉的话自己能蹭几块吃吃,其他的全部让他吃掉,敢对自己下刀子,真是……
    他想到这里动作顿住,眉眼上覆盖上一层阴郁。他大概能猜测池晖重伤的原因,现在没有医生,就算伤到筋骨也没有办法,只能等自愈,只能期盼伤的不重,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算有后遗症也不怕,反正他是不会嫌弃的。
    我家池晖总是最好的。
    池晖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饥肠辘辘地醒过来,失血过多加上饥饿过度,睡眼朦胧中眼睛未睁,四肢无力地准备坐将起来,手准备撑床而起却触碰到身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一个激灵总算彻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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