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被顾子渊带到了一家私房菜馆,老板一早就等在外面,看到顾子渊的车,忙过去打招呼,“顾先生,您来了。包间已经准备好,我来给您停车。”
    顾子渊把钥匙交给老板,客气的说了声“感谢”,带着叶梦进去。很显然,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顾子渊带着叶梦直接来到楼上最尊贵豪华的玫瑰厅。老板停好车进来为他们点餐。
    顾子渊直接把菜单递给叶梦,“你来点。”
    叶梦翻看了两下,随即合上菜单,淡淡的说了句,“随便吃什么吧。”
    顾子渊跟老板说了句,“那就老规矩吧。”
    “好的,您稍等,菜很快就上来。”
    老板出去后,顾子渊靠在椅子上,淡笑着望着叶梦,“你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待会儿我会一一回答你。”
    叶梦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这是一家原本要倒闭的店,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安静,雅致,我出了一笔钱让它继续运营,只有一个要求,这个厅只为我一个人留着。我从丽县请了个厨子过来,任何时候都能让我吃到丽县菜。”顾子渊说着感慨了一句,“钱,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我为所欲为。”
    叶梦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岁月让他的长相日趋成熟,可她似乎已经不认识他,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到当年篮球场上那个阳光的男孩。物质、利益,亦或是时间,足以将一个人彻头彻尾改变。
    菜上得很快,全是叶梦曾经最爱吃的丽县菜,也都是外婆最拿手的菜。叶梦心口最软的地方被深深的击了一下,说不出的压抑。
    “顾先生,菜都上齐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暂时不需要,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我不希望任何人进来打扰。”
    老板连连点头,离开了包间。
    叶梦收拾好心底怦然的情绪,问,“顾子渊,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他笑笑,“先吃饭,吃完了我再告诉你。尝尝这些菜,有外婆的味道。”
    叶梦静静的吃着,熟悉的味道,却没有熟悉的感觉。
    叶梦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淡淡的说,“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吃,跟外婆做的没法比。”
    顾子渊眉头拧了一下,笑说,“是吗?看来得换厨子了。”
    “顾子渊,饭吃完了,能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顾子渊望着叶梦,深邃的眸子变得迷茫起来,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和叶可蔓离婚以后,叶家对我猛打猛杀,我的名字在滨海彻底臭了,成了抛妻弃子,出轨的代名词。不仅如此,你父亲多次派人去找我家人的麻烦,硬生生的打断了我爸的一条腿。当我得知时,腿已经治不好,我爸直到现在都还瘸着。”
    叶梦倒抽一口气,双手紧紧搅在一起。
    “这么多年,我为叶氏付出很多,如果不是我撑着,叶氏早好几年就该倒闭了。你爸没有能力管理这么庞大的公司,却还一直霸着权。”
    “和叶可蔓离婚,净身出户,身败名裂,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任何事情做,走到哪儿都被人鄙视。那个女人开始嫌弃我,带着孩子跟了别的大老板。”
    叶梦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谓的那个女人,那个促使顾子渊和叶可蔓离婚的女人。
    “我因为她身败名裂,和叶可蔓离婚,她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离开我。叶梦,你相信吗?我竟然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
    叶梦深吸一口气,“你的感情史我没兴趣知道,请你说重点。”
    顾子渊自嘲的笑着,“重点?重点是老天爷眷顾我,我炒股炒发了,为了和过去说再见,我改名换姓,如今成立了自己的证券公司,事业蒸蒸日上。我在背后操纵,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叶梦,我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钱,怎么花都花不完,我凭着自己的能力站到了高处,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
    叶梦轻咬了下唇,认真的说道,“钱不是外能的。”
    “是啊,当我独自一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从不同的女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相似的眼睛,相似的鼻子,相似的嘴唇,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眼神,相似的声音,却怎么也寻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你,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东西,失去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你知道吗?现在即便让我用整个生命来换取和你在一起的一天,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叶梦皱眉,“顾子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顾子渊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暗哑的声音说道,“跟我说说你的情况,这些年过的好吗?还和莫绍庭在一起吗?”
    叶梦不知该如何回答。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一看正是莫绍庭打来的。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叶梦直接按下接听键,对着那头冷冷的说,“我都说了在外面吃饭,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妈妈,你干嘛这么凶?”
    叶梦一听是闹闹的声音,语气柔了下来,“闹闹,给妈妈打电话有事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爸爸说他今天晚上有事,你再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在家了。”
    “我一会儿就回来。”
    手机到了莫绍庭的手中,他低沉的声音问,“在哪儿呢?我过去接你。”
    “等会儿我自己回去。你烦死了。”
    “我晚上还有个会议,半小时之内回来,不然我把闹闹一个人丢在家。后果你负。”
    “随你!”
    叶梦没好气的挂了电话。抬头,望见的是顾子渊高深莫测的眼神。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在我心里,你一直是篮球场上为我加油呐喊的那个女孩,如今已是孩子的母亲。”
    叶梦回了句,“你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顾子渊抹了把脸,烦躁的说道,“别说这个了。”
    叶梦言归正传,“专访怎么说?能给我们杂志社吗?”
    顾子渊笑笑,“我的情况你清楚,你也该知道专访一出,我的过去也会被扒皮。不过只要你想,我也无所谓,反正身败名裂过一次,也不怕有第二次。你自己安排一下,我全力配合你的时间。”
    叶梦反倒犹豫了起来。
    “叶可蔓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顾子渊摇头,“离婚以后便没有任何联系,我的情况,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专访时间确定了,我再通知你,采访之前我会把一些问题发给你的秘书,你筛选过给我。”
    顾子渊苦涩的笑笑,无奈的说,“好,一切都听你的。”
    “谢谢你的晚餐,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我儿子还在家等我。”
    顾子渊也站起身,轻柔的声音说,“我送你。”
    “不用了,我在外面打个车就好。”
    顾子渊拉住她的手臂,淡淡的说,“虽然我知道你嫌我恶心龌龊,可是请你放心,我伤害人也不会伤害你的。让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
    “不让我送的话,专访你就别想要了。”
    “你!”叶梦气的咬牙。
    他看着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忘了哪一年,她每次生气也是这样一副表情,瞪眼,咬牙,严重的时候还气得跺脚。
    ——
    顾子渊开车送她去公寓,一路上车厢里都很安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快到公寓时,叶梦才低低地说了句,“上次回滨海见到可蔓,她的变化挺大的,可能做了母亲的缘故,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有时间回去看看她吧,我想她还是很爱你的。”
    顾子渊淡笑着摇了摇头。
    “过去了的就回不了头了,就好像我把你弄丢了,现在即便用我所有的身家,甚至是生命来挽回你,都是挽回不了的。”
    叶梦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我们之间的事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你和可蔓好歹有两个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
    顾子渊没再说话。
    车子到了叶梦的小区,顾子渊要开进去,叶梦让他在门口停下。
    “这么晚了门卫是不让进的,就在门口下吧。”
    他没有停下,笑说,“你怕我知道了你的公寓在哪儿,来骚扰你吗?”
    车子顺利开进去,门卫并无阻拦,叶梦的谎言轻易被拆穿。
    “左还是右?”
    “左。”
    顾子渊一直把车开到叶梦的公寓楼下。
    车子挺稳,顾子渊问,“莫绍庭跟你住一起?”
    叶梦简单的“唔”了一声。
    顾子渊叹气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没有为了金钱权利和你分手,我们现在大概在滨海或者丽县过着柴米油盐的平凡小日子吧。现在,有钱有地位了,却发现这样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要的,没了从前的快乐,心是空的。”
    顾子渊感慨的说着,发现叶梦视线盯着某处在看。他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莫绍庭牵着一个孩子站在树底下。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看到那两张脸,一张是放大版,一张缩小版。
    这些年,他无数次的幻想过,他们若是有个孩子,该是什么样子的。努力拼凑却怎么也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他保留了她最美好的东西,却送给了别人享受。
    “我先走了,我会再联系你秘书的,谢谢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叶梦说着下了车,有些迫不及待的奔向了那对父子。
    叶梦跑到孩子身边,蹲下身去,皱眉道,“这么晚了,站在这里干嘛?”
    孩子开心的说,“我和爸爸来接妈妈呀。”
    叶梦冲着莫绍庭低吼,“天气这么凉,你带着孩子在下面吹风,什么意思嘛?”
    莫绍庭视线看着叶梦刚才的那辆车。
    叶梦也奇怪,顾子渊怎么还没走。
    “闹闹,我们上楼,外面冷。”
    “好,我都困死啦,妈妈以后要早点下班。”
    叶梦牵着孩子的手上楼,莫绍庭紧随其后,默默记下了车牌号。
    顾子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进去,迟迟也没离开。
    一转身,一辈子。他对这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感悟。很多的感情败给了金钱权益,可再多的金钱却再也买不回那份最真挚的感情。
    ——
    上了楼,莫绍庭哄孩子睡觉,叶梦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坐在床上发呆,顾子渊的出现,也勾起了她对过去的回忆。回忆有些残破,却再也没了当年的痛。回忆起来更多的是感慨。
    有些时候她把这一切归咎为命运,命中注定一辈子不会那么风顺。
    莫绍庭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药,还在冒着热气。
    “先把药喝了。”
    叶梦这回没有任何意见,一口气把药全喝完了。喝得时间长了,渐渐习惯了这苦味。就好似有些人,时间长了,也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
    “今天这么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莫绍庭的话语有些意味深长。
    叶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跟你说太多的废话。”
    莫绍庭偏偏就在床上坐了下来。
    “我跟闹闹在下面等了你半天,下次还这么晚回来吗?”
    叶梦火气上来,“莫绍庭,我本不想跟你吵的,下次你要发神经请不要拖上孩子。这么冷,孩子冻坏了你负责?”
    他理直气壮,“你下次早点回来就不会这样了!”
    “我发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蛮不讲理,为达目的不顾一切。我是在外面工作,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别说我们还不是那层关系,就算到了那层关系,你也没权利怀疑我。”
    他低低的说,“不是怀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叶梦把头瞥过去,叹气说,“有句话叫本性难移,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叶梦躺下去,用被子把头都给盖住了。
    莫绍庭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亲吻着她的侧脸,有些赌气的说,“变了,更怕失去你了。”
    “别碰我。”她推开他,“我很累,明天还要上班。”
    “我真想让你失业!”
    他伸手搂着她睡,叶梦一脚下去,踢到了不该踢的地方。莫绍庭倒抽一口气,声音都变得不稳,“把我踢坏了,对你没好处。”
    叶梦也没想到会这样,看他额头渗出汗,她也有些懊悔。下手没轻没重的。
    “大床留给你,我去跟闹闹睡。”
    叶梦跳下床,很快被莫绍庭紧紧搂住,“把我踢成这样,想一走了之?”
    “那你想怎样?”
    莫绍庭想了半天,说,“让我抱着睡。”
    叶梦心里想睡,却没笑出声。
    “不怕我再踢到你?”
    “我想你刚才一定是无意的吧,毕竟这也是你的幸福。”
    “混蛋!”
    莫绍庭抱着她躺下,“你下手再重一点,估计我现在得去医院了。”
    叶梦懒得理他,背对着他躺着,他厚重的手臂一直箍在她腰间。
    ——
    第二天上班,被总编叫到了办公室,总编问她关于股神顾子悦的专访进展如何。叶梦如实告诉她,“已经见过面,正在进一步洽谈专访的事。”
    总编大吃一惊,“真的?他同意了?”
    叶梦点头。
    总编不免也八卦了起来,“长得怎么样?外界传说他其貌不扬,还色的很,真人是不是很难看?”
    叶梦拧了拧眉,“长得还不错。”
    天知道,多年前,顾子渊在叶梦心目中一直是最帅的,他传球投篮进球的动作,几乎是永远都忘不了的画面。
    “这真是太好了,专访一出,我们的杂志销量估计又得破纪录了,叶梦,你真是我们杂志社的福星。”
    叶梦尴尬的笑笑,“总编过奖了。”
    “等这次专访成功,我就升你做主编,这下应该没人有异议了。你要好好努力。”
    “我一定会努力的。”
    从总编办公室出来,叶梦心里其实有些不舒服。顾子渊改名换姓为的就是逃离从前的人和事,专访势必会将他的真面目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候他过去的污点会被人全部扒出,叶家也许又会找上门来。
    一想到这些,她就开始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她打了电话给顾子渊确认,“你确定要做专访吗?”
    顾子渊在那头轻松的说,“确定。”
    “你不怕以前的仇人找上门?”
    “无所谓。”
    “顾子渊,你可以说不的,告诉我你内心真正的声音。”
    顾子渊在那头笑了,“叶梦,你是在替我考虑吗?”
    “不,”她立刻反驳,“我只是确认一下,别到时候你后悔了,我做了很多无用功。”
    “放心吧,不后悔。”
    他想,除此之外,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顾子渊,既然你确定了,那我就开始筹备了。从现在开始,你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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