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瞧出长安情绪不佳,整个人闷闷不乐,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便想着法子逗她乐。
    他拿着小木棍,戳了戳笼子里的鹦鹉。
    那只鹦鹉脾气很是倔强,躲闪不及后便冲着卫珩大声鸣叫,后来干脆学狗叫吓唬卫珩。
    院子的两只大狗一听有狗吠声,也不亦乐乎地跟着叫唤起来。
    紫穗赶紧拿狗爱吃的熟牛肉,哄了半天才让它们都安静下来。
    卫珩又把目光投向了倚在桃树枝上的白色波斯猫。
    他朝着猫招招手,嘴里说:“过来,傻猫。”
    那只猫先是眯了眯眼,扭头看着别处,随后在卫珩不停的骚扰声中忍不住喵喵喵地叫了几声,借此希望不要在打扰自己晒太阳。
    卫珩不放弃,学着也喵喵了两声,继续劝阻波斯猫,“你若还不下来,我便上去抓你了!”
    也不知是他喵喵的声音起了效果,还是他的威胁声有了作用,那只波斯猫竟在他倒数三二一的声音中,从树下跳了下来,刚好跳进他胸口位置,屁股对准了他的脸。
    长安被这一幕逗乐了。
    她走到卫珩跟前,抱起波斯猫,问卫珩:“它怎么真的听你的话跳下来了?”
    “因为我给它这个。”卫珩摊开手,原来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藏了一块这波斯猫最爱吃的食物。
    “原来是这样的啊。”长安摸着波斯猫的头,“傻猫你可真贪吃。”
    这波斯猫看着高冷不亲人,可眼下被长安抱着,却是一点儿也不挣扎,很是温顺。过了一会儿,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连紫穗也看呆了,“公主,这猫儿平时可骄傲着呢,连我喂它吃的,它都不肯到我怀里容我抱一会儿,如今倒是任由你摆设。”她叹了口气,“平日里,它也就在我威逼利诱下进入木盆里洗澡的时候,它才会乖乖抱着我的胳膊,生怕掉木桶里淹死。”
    一开始,紫穗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让这猫儿肯听自己的每隔几天洗个澡。
    若不是时常给这猫儿清理,她可不敢让长安去抱。
    猫儿刚来的时候,她被猫身上的跳蚤害了足足两个多月,腿上到现在都有当年自己抓痒痒抓破的疤痕。
    “是吗?那你现在摸摸看。”
    紫穗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波斯猫的头,果然它未躲开。
    长安道:“看来,它今天是心情好,允许人亲近它,半点不开心的模样也没有。”说罢她低头闻了闻波斯猫,这猫儿被紫穗照顾的很好,身上没有异味,猫毛也是干净的,摸起来十分舒适。
    长安抱着猫儿玩了许久,最后这波斯猫直接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她为了不吵醒猫儿,一动不动地端着着。
    看得卫珩又是醋又是乐。
    想他自己都未曾受过长安这般待遇,委实醋得慌。
    可见她抱着猫儿的安宁神情,心里又是替她高兴。
    “若是喜欢,要不带到宫里养着?”卫珩道。
    长安摇头:“还是算了,紫穗照顾的这么好,我不觉得宫里还有人能比得上她reads;。”
    “我也可以照顾得很好的。”
    听卫珩如此说,长安忍不住笑道:“若说你治国有方那我信,说你会养猫我才不信。你连怎么给猫洗澡都不会。”
    卫珩挨着长安坐下,道:“那倒也是,这小东西爪子尖利得很,我估计让它洗澡可要费一番功夫的。”
    紫穗道:“卫大人说得极是。我初次帮它洗澡的时候,它简直跟要狂暴了一样,可凶了呐。”
    长安抿唇微笑,抬手点了点猫儿的脑袋,揶揄道:“小东西,看不出来你会凶。”
    波斯猫被长安手指点了点,抬起头喵喵唤了两声,换个姿势,依旧赖在长安腿上继续睡觉。
    夕阳的余光照进院子里,照到了她和猫的身上。
    长安侧头看着渐渐西去的太阳,忽然有些羡慕趴在自己腿上不知岁月几多愁的猫儿。
    若下辈子能当只猫那倒也不错。
    想到这儿,她笑着摇摇头,算了,她哪儿还有下辈子。
    又坐了一会,紫穗怕长安饿着,准备了一些可口的点心。紫穗原本也不大会做饭,可一人在这院子住着,没什么事可做,便琢磨些吃的。这两年的打磨,竟然也摸出些门道,做饭技巧可圈可点。
    这猫狗的鼻子就是灵。
    紫穗做的点心才刚出锅,这猫狗便都精神起来。
    长安忍不住把点心都分给了院子里的东西。
    此时,暮色已至。
    卫珩给长安系上披风:“回去吧。”
    长安微微颔首,扭头对紫穗道:“过两天我再来你这儿尝你的手艺。”
    紫穗跪送长安:“紫穗就在这儿等着公主。”
    虽然天已经黑了,可城内几大坊市依旧灯火通明,许多店还未关门,嫌门口的灯笼不够亮,还又加了几个灯笼在门两旁。街道两边更有许多摊位,有卖点心的,有卖各种手艺小饰品的。
    前两日是重阳节,现如今走在夜市上,还能看见一些和茱萸有关的东西。
    卫珩见长安逛得兴起,便由着她逛。他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安左右。
    病了多日,能赶上这热闹的夜市,也可让她心情愉悦些。
    逛完整整一条街后,长安依旧不尽兴,她扭头看着卫珩,“我说卫四爷,这城内如今是越发热闹了。”
    卫珩一脸淡然地说:“也就比前些年好一些,现在还远不够。”他拉着长安的手,指着另一条街,“那边还有许多好吃的。”
    逛了这么久,长安觉得是有些饿。
    两个人拐过这条路,绕到另一条街,果然,满满的都是菜香味。
    这里有雅间酒楼,也有路边小食。
    长安看到不远处有个小摊位,像是卖馄饨饺子面条之类,她想也不想,便直奔那儿。
    她对卫珩解释道:“母……亲曾同我说过她小时候的事reads;。她说有一次,她跟春桃被管家指派出去做事,俩人一起随着府上的刘婆婆出来替三夫人挑选寿礼,因为挑选得太多,过了用晚饭的时间,刘婆婆便带着她俩人在这街市上买点吃的。当时吃的便是这路边的馄饨摊。母亲说,那是她小时候唱过最好吃的一餐。后来,尽管吃着山珍海味,也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美味。”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端着两碗小馄饨,“二位客官,您要的馄饨到了,桌上辣酱随意取,请慢用。”
    透清的馄饨汤,里面有几许葱花,香味刚刚好。
    长安浅浅地尝了一口,果然是和宫里精致的点心不同,尝在嘴里别有一番滋味。
    “这肉馅里都加了什么,味道如此特别,且尝起来丝毫不会油腻?”长安问。
    卫珩道:“应该是加了些许茴香菜和花椒水。”
    长安嘀咕一声:“我竟觉得自己没吃过。”
    “御厨大都不敢这么烧,怕贵人贪恋而多吃,伤了身子,且这味儿重。”
    长安噗嗤笑了声,倒了些辣酱,很快便把一碗茴香肉味的小馄饨吃完了。
    因她不常吃辣,这小馄饨里有花椒,自己又加了许多辣酱,吃完辣得脸都红了,不过整个身子也都暖和了。
    卫珩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嘴,“够吗?要不要再吃些别的?”
    长安摇头,“好像是饱了。”
    “可真是小胃口。”卫珩对小二道,“再来碗卤牛肉面,加个蛋。”
    不一会儿,卤牛肉面端上来了。
    味道非常香,香得长安又觉得嘴馋了。
    卫珩笑着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她嘴边,“尝尝这个肉,是农家亲自卤的,用八角香叶等各种大料配合着酱油一起卤制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长安张开嘴,吃完后啧啧称叹,“果真是好吃。”
    卫珩道:“民以食为天,我自然对百姓之食有所关注。”
    “要不要再尝几块?”卫珩问她。
    长安虽然想吃,却还是连连摆手,“我怕吃多了待会消不了食。”
    “再多走走便是。”
    在卫珩的诱导下,长安不经意间又吃了半碗面。
    发现面里的牛肉皆被自己一人吃了之后,她便再也不吃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卫珩吃完了剩下的面。
    “坐一会儿再走。”她对卫珩道,语罢她开始打量这个小小的摊位。
    四张桌子,十二条凳子,一个大炉子。一张小一点的桌子上放着面和各种食材,一个老妇人头发整个挽起,围着围裙,坐在桌子旁,动作熟练地抱着馄饨饺子。
    而年轻的小伙子则是负责下馄饨饺子面条,外加跑堂之责。
    摊位不大,可来的食客并不少。有些还是提着食盒带着吃。有些和长安一样,坐在这儿吃,就这辣酱,吃得十分开心。
    她看着这路上的人来人往,心里竟生出了许多羡慕。
    在宫里,永远都见不到这样的场面reads;。
    坐了好一阵子,长安才依依不舍地起身,不过仍旧是不想回宫,“卫珩,我们再去那边走走。”
    “好。”卫珩满眼宠溺地应着,“不过前面人多,我带着你走。”
    他牵着长安手,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走着。长安时不时停下来驻足围观,他也不催不赶。
    走到一个饰品店,长安忽然觉得有个人看着有些熟悉。
    此人虽穿着男装,可模样瞧着就像个姑娘,一只手里拿着两个糖葫芦,另一只手里则拿着烤肉串,嘴里吃满了东西,好不容易咽下去后便不满地对身边跟着的小厮模样的人说道:“路姐姐到底要挑选多少首饰啊,我快没时间去那边吃热腾腾的馄饨啦!”
    小厮低声劝道:“公子,您别大嚷大叫了,有人都在看你呢。”
    此人却不以为然,咬了一口糖葫芦扭头四处张望着,“别唬我,哪有人看我。”刚说完这句话,她便看到了卫珩和长安。
    吓得手里的糖葫芦和肉串都掉地上了,心疼不已。
    她赶紧把嘴里的糖葫芦囫囵咽下肚,怯生生地挪着小碎步,走到卫珩旁边,低着头,小声道:“芯莞见过珩哥哥。”她偷偷瞄了一眼卫珩旁边的长安,有些不敢确定,“芯莞给……”
    长安这才把脑海里的那个姑娘的模样彻底想起来。
    原来这就是卫府最小的一个小姐卫七姑娘卫芯莞。
    “不必了。”长安道。
    长安记得这姑娘小时候就爱吃,想不到如今还是一样。
    脸蛋儿依旧是圆圆的,不过身子并不胖。
    卫芯莞旁边的小厮这才惊觉刚才盯着芯莞看的人便是如今的声名赫赫的卫大人,一时间连站都不知道要怎么站了。
    长安病了之后,卫珩几乎就没再回过卫府,所以卫府现今好新上来的丫鬟都不认识卫珩。
    卫珩上下打量卫芯莞,“你一个快要出嫁的人,大晚上偷溜出来做什么?”
    “我……”卫芯莞想起珩哥哥的威名,把一肚子的谎话给憋回去了,老老实实地说,“爹娘把我管得太严了,天天都不许我吃肉,说怕我撑坏了嫁衣。可我哪里胖了,我还没有六姐姐胖,我就是……脸看着圆。”
    “谁同你一道儿出来的?”卫珩问,“路姑娘吗?”
    长安搜索记忆,觉得卫珩嘴里的这位路姑娘应该就是当年意图嫁给卫珩的女子,据传闻,这路姑娘算会卫珩的半个救命恩人,和卫珩在边关那会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尽管卫珩早给她解释过。
    不过长安最近就喜欢选择性健忘。
    这时,那位路姑娘总算从饰品店里出来了,她身边的丫鬟手里提着好几个锦盒,想来今晚是挑到了不少她心仪的东西。
    长安记得,路姑娘当年受过文阳公主的迫害,脸上曾留有疤痕,不过如今看着倒也不明显。
    据说她原先半死不活的,还多亏了晏绒衣的神医妙手,才让她恢复过来。脸上的疤痕想必也是晏绒衣的功劳。
    旁人不知,路姑娘自己确实清楚的,若是去了妆粉,脸色的疤痕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只是相较于当初,确实消退了大部分reads;。
    不过让长安讶异的是,这路姑娘梳着的竟是妇人髻。
    她嫁人了?
    这让她有些惊讶,路姑娘据说当年为了能嫁给卫珩,可是连自己的的清誉生命都可不要的。
    路展屏走到门口便呆住了。
    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在见过卫珩,只知道自己日日夜夜都会梦到当年在边关,她伺候卫珩的那些日子。
    “珩大哥……”她嗫嚅着,目光盯着卫珩看了许久,最后才看到卫珩一直牵着一个容貌极为妍丽的姑娘,“珩大哥,她……”
    长安笑眯眯地看着卫珩,决定保持沉默。
    卫珩并未搭理路展屏的探寻之意,而是礼貌性地问起了路展屏的身体:“路姑娘进来身体还有什么不舒适的吗?”
    路展屏道:“托珩大哥的福,晏姑娘已经看好了我的病。展屏谢谢珩大哥。”
    “你同我不必如此客气。”卫珩淡淡地扫过她的脸,“你们早些回去。”
    路展屏低头应了声是。
    同路展屏说完话,卫珩又训诫了一遍卫芯莞,让她这段时间不要到处瞎跑,随后柔声问长安:“要不要我们也去饰品店看看?”
    长安摇头,指着前面的路,“我还想去那儿看看。”
    “好……”
    夜色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路展屏都不敢抬头,不敢看见他们二人言笑晏晏的画面。
    路展屏知道,那个人便是传说中的平乐公主。
    曾经她听人说过,这平乐公主病得极为严重,好几次在生死线徘徊,可最终……最终她竟还是活着。曾经幻想着等平乐公主死了,她便有了机会,如今想来觉得甚是可笑。纵然是平乐公主死了,卫珩大概也不会多看她的了。如今卫珩是名副其实的定安年的外姓皇,她算什么啊……不过是一个固执己见的傻姑娘。
    固执到自己单方面嫁给了卫珩。
    梳着妇人髻,着妇人妆,从此不再嫁旁人。
    哪怕在卫珩心中,她不过是一个路人甲。
    “路姐姐,你怎么哭了……”卫芯莞呆呆地看着路展屏。
    路展屏抬手擦去眼泪,道:“没什么,我有些想家。芯莞,我们快些回去吧,晚了连我都要被一起骂的。”
    卫芯莞恋恋不舍地看着小馄饨摊,“哎,我还没去尝那个……”
    伺候她的人忙拉着她的手,“我的七姑娘哎,你这一晚上吃得够多得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长安和卫珩两个人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颇为气派的宅院前。
    长安定足,“这是……”
    卫珩轻咳一声,“这是您的公主府。”
    长安偏着头看着卫珩:“今天晚上我可以不用回宫了?”
    卫珩道:“是。我陪你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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