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沂南兴匆匆的进了府,急忙忙的走进了主院,然后推开门的一瞬间,他本该觉得完满,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但事实正好相反,里头没有自己期盼的人,他只觉得心慌。
    屋子内的摆设不似其他王府的富丽堂皇,反而简单朴素,但一些小细节却体现了主人的巧思来。楼沂南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罗汉床中间放着一张小矮几,几上放置着一个双面绣的小插屏,一面月照竹林、一面公鸡报晓。楼沂南就坐在正对着公鸡报晓的这一面上,小插屏上的公鸡颜色艳丽、昂扬而立,引颈报晓,耳边仿佛听到了嘹亮的鸣啼声。
    “你到哪儿去了呢?”楼沂南懒懒的坐在罗汉床上,对着小插屏喃喃自语。最近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与林明修聊天,他的某些观点让祁承乾有豁然开朗之感,吃过晚膳之后竟然不知不觉的聊天到了现在,连身上某些地方的难受都忘记了。
    “林先生受伤,为他们挑一个得用的小厮过去伺候。”祁承乾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从暖和的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寒风中感觉真冷。
    “是,老奴会安排好的。”随后老张叔捡着一些府中发生的事情禀报给祁承乾听,王府中没有主母,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张叔在管,也因为如此,府中规矩更加严苛,偌大的府邸、这么多的仆人却安静得只能够听到秋虫的声音,不会有其他嘈杂。
    几个侍女提着宫灯照亮了四周的路,祁承乾侧着头听着老张叔的禀报,间或点头说出自己的决定,进了主院,守院的小厮连忙上前禀报,“王爷,楼校尉来了,现在正在屋内。”
    祁承乾一愣,原以为天色已晚,他不会来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祁承乾挥退众人,他并不喜欢他人伺候,特别是主卧,除了必要的打扫,一般不会有人进来。推开门,角落里鎏金铜树烛台上幽幽的烛火随风晃动,将照亮出来的光斑也随之产生了变化。
    烛火不亮,屋内显得很昏暗,将靠睡在罗汉床上的楼沂南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明、一部分暗,明暗之间又模模糊糊,并不分明。
    祁承乾皱眉,走到楼沂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这边睡,要着凉的,起来洗个澡,到床上去睡。”
    “嗯,不要。”楼沂南往一侧翻了个身,长手一伸,正好抱住了祁承乾的腰,“累,让我再躺一会儿。”
    “要着凉的。”祁承乾挣了一下,并没有挣脱开。
    “不要紧,让荣意配药吃。”楼沂南弯腰,脑袋靠到了祁承乾的身上,蹭了蹭,他的阿乾身上好香,闻着真让人安心。
    “……”听了这话,祁承乾都不知道怎么应了,伸出手,在楼沂南的脑袋上揉了揉,“起来吧,洗漱好了,我也要睡了。”
    “好,那我们一起。”楼沂南松开环抱着祁承乾的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趁着不注意拦腰将其抱起,“我让人在浴室那儿放了水,我们一起泡泡,解解乏。”
    “天冷,我不要。”祁承乾瑟缩了一下,他只想简简单单的洗个澡,然后缩进舒服柔软的被褥里,而不是去大费周章的沐浴,将全身暴落在空气中,感觉好冷。
    “浴室我让人收拾好了,绝对的暖和。”
    楼沂南早就吩咐了将浴室收拾出来,此刻里面蒸汽腾腾、暖意融融,水汽氤氲下都觉得呼吸困难,开了窗户一会儿才算是合适了。洗浴的时候楼沂南对着祁承乾动手动脚,一会会儿摸摸脖子、一会会儿抓着脚,没有一刻安静的。祁承乾被楼沂南闹得烦了,一脚踹了过去,“别闹。”
    “好,我不闹,你靠过来行吗?离我太远了。”楼沂南睁着眼睛说瞎话,祁承乾就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相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祁承乾放了个拳头在二人之间,看着楼沂南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
    楼沂南摇头,“不够。”拍着自己的大腿,“坐这儿,这样才近。”
    祁承乾一看,顿时觉得更加热了,转过头、别扭的说道:“这样坐着不舒服的,下午才做过,不要再来了。”
    “哈哈,哈哈哈……”楼沂南大笑,总觉得别别扭扭的祁承乾要比清冷的他更加可爱,让人错不开眼睛。
    祁承乾本就被蒸汽蒸得红红的脸更加绯红,他知道自己误会了,但楼沂南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他怎么能不误会。
    和祁承乾待在一块儿,楼沂南就觉得十分的轻松,那些个烦恼都烟消云散,身上充满了力量,可以面对外面一切的风风雨雨。
    过两日,又是上朝的时候,堂上一片肃穆,仿佛酝酿着疾风暴雨,皇帝看着底下跪了一片的大臣,心中气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近段时日,上奏让废太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多的人对太子不满,只因太子代皇帝批复奏折,很多事情无法做出决断便分类放在一边,待皇帝身体好了再做决定,延误了政事,致使朝野上下十分的不满。
    太子觉得可以等待,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经得过拖延,修筑河提要银子、军营要军需银子等等,很多事情都是急在眉梢的事情,但偏偏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子,在太子眼中,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自己父皇的身体来得重要,都可以押后,都可以等着皇帝身体好了再看。
    简直是不能够忍,延误灾情、延误军机,差点儿酿成大祸,皇帝亦是大怒,被众臣逼迫之下,废太子。
    “陛下英明。”对皇帝的决定,大臣们深觉明智,无论心中想着什么,都跪下高呼英明。
    皇帝话音刚落,大朝还未结束,因为气急攻心,就晕了过去。
    在病榻之上,皇帝虚弱的说道:“储君之事甚为重要,朕唯有四子,长子心智如同幼儿,二子清冷寡言,三子犹豫不定、但心底善良仁厚,四子出生卑下,今日尔等共言废太子,朕同意了,但储君未定,会动摇大齐根本。在四位皇子之中,尔等属意何人,朕即从之。”
    龙床前,以大学士华大人、大将军楼振山为首的一众重臣闻言一惊,纷纷惶恐,“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逼着他废太子,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四个孩子里面,他顺着痴傻的长子,给他安稳的一生;厌恶二子,早早的就将他扔进了军队自生自灭;喜欢三子,心地纯善的太子才是他的心头爱,早早的就封为了太子,成为一国储君;四子在皇帝的面前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一个洗脚的婢女竟然怀了他的孩子,这让一向自以为高贵的皇帝十分的厌恶,但子嗣单薄的他又不得不接受孩子的出生,却从未关注过那个怯弱的孩子。
    太子可以废,也可以立,只有让众臣知道唯有三子才是最合适的,那太子之位才坐得稳。眼前仿佛蒙了一层纱,看不清晰,楼振山的脸变得更加模糊,身体不好的皇帝脑子也不一定清楚,他刚愎自用的认为这一出肯定是楼振山在背后所为,为的便是给太子好看,日后好控制太子。
    叹息一声,太子什么都好,孝顺、懂事、仁厚、亲和,唯有不坚定,看来让太子成婚一事必须尽快着手落实了。
    太子成婚,身为兄长的宁王爷怎么好可以没有正妻,皇后要为宁王爷选妃一事成为了太子被废后的第一件喜事,同时被废的太子、后封为重王爷的三皇子也要选妃了。
    事是喜事,却并不是所有人的喜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王爷的这场婚姻有多么的敷衍,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明显不得圣宠的皇子,但想要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的大有人在。
    更何况,皇帝有四个儿子,太子被废,四子出生卑微,长子不提,很多人心思百转,就将目光放到了宠辱不惊的宁王爷身上,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将自家的女儿嫁给宁王爷了。
    “娘娘,这是祖母为娘娘做的酒酿,现在吃正是最好不过。”楼沂南求见皇后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不能够时时见到皇后,但祖母吴氏很是惦记女儿,知晓女儿喜欢吃自己亲手做的酒酿,于是常常做了让人送进宫中。
    皇后连忙笑着让楼沂南起来,“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客气,以前还叫着姑姑,现在怎么开始喊起了娘娘。”
    “那时候微臣年幼,不懂事啊。”
    “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三郎都要娶妻了,你也年纪不小了,也应当考虑婚事了,什么时候我与你父亲、母亲说说,可不能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皇后嘴中说着楼沂南客气了,却从未真正的让楼沂南改口,是君、是臣,尊卑有别,皇后早就不是那个待字闺中,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小丫头了。
    “可不是长大了,臣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呢!”楼沂南将手中的米酒坛子给了宫女,在皇后的下手站着,说话语气亲切却怎么都隔了一层。
    “虽然还封着口,但我好像已经闻到了酒酿的香味,秋水让小厨房做了酒酿鸡蛋来,无论吃多少山珍海味,我还是觉得阿娘做的酒酿做的酒酿鸡蛋最是美味。”皇后连连催促大宫女秋水快快去,仿佛对一碗普通的酒酿鸡蛋十分期待。
    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很快两碗酒酿鸡蛋就做好了,皇后拿了一碗,“沂南你也陪着姑姑吃上一碗酒酿鸡蛋,可不要嫌弃哦,到了姑姑这儿也就吃了一碗的酒酿鸡蛋。”
    “怎么会,娘娘给的东西可都是沾了贵气、福气的,微臣吃了可不就是将贵气、福气给吃下了肚子,还有什么地方比肚子更加安全的。酒酿可是祖母做的,祖母做的酒酿最好吃不过。”白色瓷碗内奶白的酒酿中窝着两个鸡蛋,很简单的做法,但到了皇宫的宫中,配上了上等的白瓷,和家中同样的酒酿却怎么也没有了那种美妙的味道。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皇后闻着酒酿的香味恍惚了一下,她其实已经不喜欢酒酿的味道了,人总是会变的,出嫁的闺女想得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小家庭,而她想要更多。不知何时,已经不喜欢吃娘亲做的酒酿,也许是哥哥不偏不倚的态度让她产生了改变、也许是楼家始终不明确站队的做法让她不满,也或许凤仪宫的宫殿太大,她早就习惯了依靠自己。这时的她,更加喜欢葡萄酒的芬芳,盛放在夜光杯内,那么漂亮。

章节目录

重生之帝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祈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祈幽并收藏重生之帝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