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乾生性淡漠,不屑于也基本上不会与人产生争执,故在争吵声中听到祁承乾的声音,楼沂南觉得不可思议,除此之外还担心祁承乾是否出事。
    能够让祁承乾动怒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他倒要看看是谁让他的祁承乾动怒,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几棵柞树后头,祁承乾正被一群人给团团围住,只见那些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戏谑的看着祁承乾主仆几人,而祁承乾正被他的侍从肖冰志给扶着,一只脚不自然的踩在地上,显见着是受伤了。
    骑在马上为首的赫然是宋炳易,他一口一声的“宁王爷”叫着,态度上却轻慢得很,语气神态上半点儿恭敬的意思都没有,“宁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微臣一般见识,一只小小的野兔子罢了,宁王爷您从偏僻之地回来,一只野兔还是应该见到过的,哈哈,不对,不对,这只野兔可是卓尔围场的野兔,那也是沾了贵气的,可不是乡间野地的兔子可以比的。”
    “也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一只野兔子念念不忘,尚书大人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怎能如此眼皮子浅,对一只野兔子心心念念。”肖冰志嗤笑了一声,出口反击。
    马上宋炳易起得跳脚,“你这个死奴才,爷爷说话呢就敢插嘴,不知道规矩的东西,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自称爷爷,我呸,你给爷爷提鞋都不配。”肖冰志朝着宋炳易呸了一声,还伸出脚朝着宋炳义晃了晃,气得宋炳易一个倒仰。
    宋炳易身边毕竟还是有头脑清楚那么一点点的,犹豫的在宋炳易身边小声的说道:“宁王爷毕竟是王爷,是皇子,不是我等可以轻慢的。”
    “我呸。”宋炳易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大脑,本来就是个说话不经过脑子的,现下更是蠢不可耐,“不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要是陛下真拿他当一回事儿会将他扔到偏僻之地当兵,任他自生自灭吗?呵呵,别讲笑话了,元后不守妇道,她的孩子怎么能够是个好的。”
    宋炳易之父礼部尚书还未到现如今的官位时,也就是宣旨的一个小官罢了,当年就是他到逍遥散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和敏王的弟弟,当年的睿王爷那儿宣读圣旨的,怎知让他无意间知道了一件皇家秘辛。原来元后楚氏和逍遥散人才是一对,皇上横加阻拦,抢了弟弟的女人,成为了皇后后楚氏也不安分,和逍遥散人藕断丝连,就连祁承乾也不一定是皇帝的儿子。
    宋炳易之父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一直惶恐难安,始终守口如瓶,怎知一次醉酒,被儿子送回房中的时候他说出来了,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说出来就无法住口,宋炳易就成为了知道秘密的第二人。
    宋炳易可不是他父亲,他一向张扬惯了,又是个没有脑子的,一直没有说出来还是找不到机会罢了,此刻脱口而出,他还觉得洋洋得意,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看着别人震惊不已的面孔,心里面别提多高兴了。
    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看着祁承乾,“元后和逍遥散人不清不楚,藕断丝连,就连所生的孩子都被陛下认为是野种。”
    从宋炳易此话说出口后,凡是有些脑子的都恨不得拔腿离开。宋炳易不高兴吼道:“怎么想跑,我都把秘密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跑,没门。”
    祁承乾的面色黑沉,让宋炳易心里面痛快的很,他觉得自己说的话狠狠的戳中了宁王爷的软肋,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也被世子爷多次赞赏,有什么了不起的。
    祁承乾冷冷的看了一眼宋炳易,“枉议皇族,该死。宋家生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躺在坟里面也要再死一遍,是被气死的。”
    “呸,老子的祖宗只会以我为傲。还枉议皇族嘞,逍遥散人已经被去了宗籍,是个庶人。”在宋炳易心里面祁承乾当真成了逍遥散人的孩子,一个庶人之子,他有什么好顾忌的。
    “非议元后,该杀。”祁承乾看向宋炳易的目光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呸,去你娘的,老子做什么事该杀该死了,不就是说出了实情嘛,戳到你的痛处了!”宋炳易眯着小眼看着祁承乾,心里面却想着楼沂南站在宁王爷身边踹了自己一脚,两个关系肯定非比寻常,他与楼沂南的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心里面更是恼恨不已,被愤怒支配的大脑也就越发的拎不清楚,“哼,世子爷屡次对你夸奖,说你是他继位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真真是可笑,一个身份都不明白的野种,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家也不知道烧了哪门子的高香,总是能够听到旁人所不知的秘闻秘辛,宋炳易之父是如此,宋炳易亦是如此。敏王世子祁宏珺与幕僚私密谈话的时候被宋炳易无意间听到,就一直被宋炳易记挂在心中。
    宋炳易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敏王世子心中的第一人,却从敏王口中听到他对另外一个人赞赏有加,怎么不让他嫉恨。现在找到了机会,宋炳易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利用,错失良机那才是傻子。
    他现在说的话都是为了让宁王爷对世子爷有所忌惮,日后世子爷一定觉得自己有真才实干,是真正为他着想的人,然后对自己大加倚重,宋炳易想想都美死了。“你应该对世子爷俯首称臣,日后世子爷登基为帝,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留你一条性命。”
    要不是为了阻拦祁宏珺,楼沂南在宋炳易初初开口就要冲出去宰了他。此刻楼沂南似笑非笑的看着祁宏珺,“恭喜世子有如此……”楼沂南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宋炳易,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面色古怪的补充,“追随者。”
    “呵呵。”祁宏珺干笑两声,“楼校尉想差了,某与宋家公子可没有半点儿的干系。”
    “哦。”楼沂南不怎么诚心的应了一声,语气让人听了牙痒痒。
    “刚才宋家公子说的可都是违逆之话,听了此言的人可不在少数啊。”祁宏珺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认真的把玩。匕首锐利,刀刃上泛着蓝光,应当是淬了毒的,见血封侯。
    楼沂南看了一眼祁宏珺身后,二三十人训练有素,手都已经放在刀柄之上,随时可取人首级,“怎么,世子爷要动手?这些人可都是重臣之子,再说,我与宁王也听到了,怎么办?”
    “一起做伴如何?”祁宏珺已经起了杀心,宋炳易这个蠢货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为了免除后患,祁宏珺决定一个不留。
    “我可不觉得。”楼沂南气定神闲的摇头,在己方劣势的情形下丝毫不怯场。楼沂南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世子觉得我家竹林内的风景如何?”
    “呵呵,校尉何出此言?”祁宏珺心神一转,突然记起大将军夫人寿宴时,他与楼家六娘在竹林之中的情形。
    “哦,世子爷原来记不清楚啦,那倚红院里头世子的相好是谁,我下次去的时候一定捧场,对了,那儿的酒水可都不干净,我记得上一次去的时候喝了那么一点点就醉了,世子说是不是啊。”
    “倚红院那等青楼楚馆,某怎么会有相好在里头,校尉说的酒水一事,我更是一概不知。”祁宏珺清楚,楼沂南已经知道自己最近的动作,心中下意识的一跳,很快又平定了下来,下药拿把柄一事不说没成,就算是成了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指使人所为;再说楼家六娘一事,闹将开来,他正好纳了六娘为妾,对于他可没有一点儿损失。这么一想,祁宏珺彻底的安定了下来,比之楼沂南更加的气定神闲,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要死要活都是他说了算。
    楼沂南浅笑一声,“我就当没有听到宋炳易说的那些话如何,世子爷对大齐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不臣之心,宋炳易都是胡说的。”
    “……”前头还说当作没有听到,你后面又强调做什么。
    楼沂南当作没有看到祁宏珺难看的面色,“里头的人就不烦劳世子爷动手了,你我争抢起来可不好看,免得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祁宏珺杀心更浓,楼沂南留下来始终是个祸患,要是他现在杀了楼家独子,楼家失去了继承人,大将军夫妻中年丧子不知道会不会受不了打击一脚去了,这岂不是更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二十多人从四面八方而来,瞬间出现在了楼沂南的身后站定,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身上背有硬弓箭筒,箭筒内装满了开了血槽的箭支,腰间一长一短两把剑。有些人还在腰后背着一把弯刀,有些人是腰间缠着一条长鞭。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手臂上都装有弓弩,弓箭已经上弦,此种弓弩与现今所见截然不同,是楼沂南根据书册制造出来的连弩,可连射,少则五箭、多则十箭。这些还都是明面上可以看到的武器,其他藏在暗处的飞镖、毒物不知凡几。
    这么一群人的出现,彻底的震撼到了祁宏珺,心下也也明白这一回是杀不掉楼沂南了,只能够咬牙忍下,“原来校尉还有帮手,那我等就离开了,免得多造杀孽。”
    “该杀之人人恒杀之,世子爷多虑了。”
    “哼,那楼校尉就动手吧,我就不打扰了。”
    “哦,对了。”楼沂南突然喊住祁宏珺,“我这张嘴啊肆无忌惮惯了,要是说出去不该说的拿就不好了。”
    平时的风流斯文此刻在祁宏珺的脸上荡然无存,他恨不得立刻就斩杀了漫不经心的楼沂南,但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己方显然不是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次不成他还可以用别的法子弄死楼沂南。
    祁宏珺和楼沂南之间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但楼沂南不惧,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祁宏珺走后,楼沂南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鹰隼的人离这边较远,他虽然让石墨尽快通知,却也无法立刻赶来,他只能够先出言稳住祁宏珺。
    在杀和不杀祁宏珺之间,楼沂南心中有着考量,最后决定先放过祁宏珺。杀了祁宏珺,只会对自己日后的布局产生影响,为了让楼家免于灾祸、让祁承乾在瓜熟蒂落前平安离开京城,敏王父子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要是没有人吸引皇帝的目光,他们怎么能够在不撕破脸的时候离开京城呢。
    “杀。”
    一个字,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生死也就是一瞬间,听到了关乎到祁承乾的皇家秘辛,又怎么可以全身而退。
    楼沂南不去看那边的杀戮,径直驱马到了祁承乾身边,一个俯身,拦腰将祁承乾小心抱上马安置在自己身前,“给,要杀要刮,都随你。”
    祁承乾淡漠的接过剑,扔掉剑鞘,“你到是好心。”
    “多谢夸奖,我一向如此。”
    “……”
    宋炳易被人像是猫逗弄老鼠一样,骑着马四处寻找逃命的机会,脑子里回响着同伴死亡的哭号,他害怕,他想他爹,爹救命啊。
    “怎么不逃了,哭什么?”
    宋炳易糊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抬头就看到楼沂南这个煞神,心肝俱裂,“你,你别过来。”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死,一刀下去很快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那你怎么不,不去死。”宋炳易想要义正言辞的反驳回去,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断断续续的嚎叫。
    “我又没有做错事,只有做错事的人才要死。”楼沂南怜悯的摇摇头,就这怂样,杀了他都胜之不武。
    “啊……”这是已经崩溃的宋炳易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最后一声。声音戛然而止,但余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林中飘忽了一会儿。
    祁承乾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干脆利落的结果了宋炳易的性命,冷冷的看着宋炳易睁大的眼睛,祁承乾说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是是,以后直接上,不废话。”楼沂南立马狗腿的说道。
    “……陪我走走吧,我还不想回去。”
    楼沂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更加厚重,仿佛随时都会下雨,他记得上一世是在临近申时两刻才下得雨,现在还早,可以在周围走上一会儿,“可以,一会儿就行,你的脚还有伤。”
    “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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