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沂南身边有两个小厮,分别是松烟和石墨,松烟胆小怕事、为人处世却八面玲珑,石墨沉默寡言,但行事周到、心思细腻,一般出门他都带着松烟,将稳重踏实的石墨留下处理别的事情。
    这一次便是如此,昨晚楼沂南让石墨回来禀报,而带着松烟去了倚红院。从福熙园出来楼沂南看到石墨在外面等候,就知道对方有事情找自己。
    “少爷,秦少爷方才在内院走动,小的让人请他出去了。”石墨见礼后就直接说道,说是请,其实没有那么客气。
    楼沂南蹙眉,“没有让他惊扰到府中的女眷吧?有多少人见到他在内院走动?”
    “回少爷,并没有惊扰到府中的女眷,见到秦少爷在内院走动的人并不多,所有见过秦少爷的丫头婆子小的都让人控制住了,共有九人。有丫头说,柔儿姑娘与少爷、六姑娘分开之后,曾经见过秦少爷。加上柔儿姑娘主仆,共有十一人。”石墨做事向来周到,很让楼沂南满意。“秦少爷今日是跟着秦夫人一同来拜见夫人的,后来夫人与秦夫人说话,他便说自己有事先行离开,但二门处的婆子并没有见到他,小的曾让人跟着秦少爷,但那人将秦少爷跟丢了。”
    “吩咐下去,二门处的婆子杖三十,跟丢秦书怀的丫头杖三十,降为末等,如再有过错就卖了,告诉所有人,要是谁敢说出去在内院见到秦少爷的事情,杖杀,包括柔儿。打板子就在那九人面前,让她们认真看。”外男进入内院,可是事关府中上下女眷清誉的事情,柔儿见到过秦书怀竟然不劝阻其离开,其心可诛。事涉家人,楼沂南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定要将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先随我去见见秦少爷。”
    秦书怀长相周正,穿着青色儒衫,颇有几分风雅,他舍得花钱装点自己,故又添了几分的贵气,借着大将军府的名声没少为自己谋利。此刻被几个小厮架着,衣衫凌乱、口中骂骂咧咧的,就没有往常的风流公子摸样了。
    “放开我,我可是你们家柔儿姑娘的表哥,是你们府上的亲戚,有这么对待亲戚的嘛,小心我告诉将军,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秦书怀拼命挣扎,发现挣脱不开后就开始胡说八道,好歹是个读书人,尚保留一分斯文,没有骂出难听的话来。
    看到楼沂南进来,秦书怀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有救了,“任之兄,看看你们家的仆人,简直目无法纪、没有尊卑上下,你还不快快让他们松开,打他们几十板子,卖他们去挖矿。”
    “是嘛!”听到挖矿,楼沂南就心中一紧,楼家被安上叛国通敌之罪后,父亲被腰斩闹市,祖母、母亲、小妹就是被送到矿场做苦力,被人欺辱后上吊自缢,死后尸体还被伪帝侮辱,楼沂南连为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楼沂南微眯着眼睛,因为前世的事情心中充满了暴戾,手上的力道加重,他现在就恨不得弄死秦书怀,前世就是秦书怀拿着“罪证”报官。
    父亲书房出现通敌卖国的书信、家中私藏有敌国的信物,这些都是秦书怀带人搜出来的。楼沂南相信秦书怀只是个小虾米,在当中并没有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究竟是谁什么要陷害楼家,前世时他已经知晓,但重新来过,他必须要弄清楚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自己如何将危险的苗头扼杀,相比于逞一时之快,这才是最重要的。
    秦书怀就是饵,要钓出更大的鱼,他还不能够杀。
    想到这一点,楼沂南手上一松,因为窒息而翻白眼的秦书怀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按着脖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根本就不敢面对盛怒中的楼沂南,双股战战,背脊上都是冷汗。
    楼沂南居高临下的看着秦书怀,身上的气势压得秦书怀控制不住的发抖,楼沂南很满意自己看到的景象,“益华兄,昨日与我吃酒,可玩得痛快?我可是非常高兴呢。”
    “咳咳,任之兄玩得高兴就好。”秦书怀脑海中拼命在想,自己究竟在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个活霸王,思来想去,难道是倚红院里出了岔子,送过去的人伺候得不好?
    “玩得是不错,那药也很尽心,就不知,益华兄从哪里弄来了药?”
    “呵呵,什么药?”秦书怀笑声中可透着心虚。
    “嗯?原来益华兄不知道啊,那么……”
    明明楼沂南也没有说什么,但秦书怀就觉得心跳难安,就好像楼沂南下一刻会说“那么就将他拖出去砍了”,秦书怀不怀疑这个可能性,楼沂南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按常理出牌。
    “别别,别,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没有说明,是我的错。”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看起来十分的狼狈和猥琐,“去倚红院那儿,吃喝上都有加助兴的东西,我看任之对花魁很感兴趣,早早的就给任之安排好了,花魁可还是个雏儿,干净得很,任之兄喜欢吗?”
    楼沂南一脚踹过去,他力道控制得很好,弄不死秦书怀,却会让他疼上近一个月,算是给秦书怀一个教训,“不仅仅是这样吧?”酒水中助兴的药物很轻微,不然他一尝便知,他也自视过高,轻估了自己的酒量,几种酒掺在一起喝多了,舌头木了之后,再吃什么就已经不知道了。
    轻微的药物,根本就不会让自己癫狂至此,连鱼水之欢都控制不了,楼沂南不相信秦书怀的话。
    秦书怀被踢了出去,撞到墙壁后停下,背脊被撞得很疼,五脏六腑都要裂了一般,疼痛让他拼命的咳嗽,告饶之话都说得零零碎碎,“楼少爷、小将军,我是王八蛋,不该事先没有说清楚酒水里面有药,咳咳,其他的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咳咳,真的真的。”
    看秦书怀的表现,并不像是作假,楼沂南皱眉,难道是自己想差了,只是掺了药的酒水喝多了,才会亢奋不已?不,随后楼沂南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
    “记住你说的,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说谎,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不敢不敢。”秦书怀连忙指天咒地的发誓,表示自己绝对没有。
    楼沂南懒得看他那副嘴脸,“作为妾侍的亲戚,住在楼家总是名不真言不顺。”
    楼沂南还没有说完,秦书怀就谄媚的接道:“叨扰将军府多日,我心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我已经找好了房子,改日……”
    “嗯?”
    “明天,不,不,待会儿就搬走。”
    “嗯,毕竟相识一场,看在柔儿的面子上,走的时候我会让人送送。”
    “谢谢,谢谢小将军。”
    楼沂南从军多年,已经是正五品的校尉,回京后就有人称之为小将军,算是个戏谑之称,当不得真。
    楼沂南翘起嘴角,嘲讽一笑,出去后就招来松烟,“派人全天候盯着秦书怀母子,不得有半点儿松懈,他们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一一记录下来,凡有异动,立刻汇报。”
    “是。”
    楼家屹立百年,从大齐朝到现如今的大齐国,一直长盛不衰,手上掌握的人脉、势力不可估量,上一世中了祁家的诡计、被伪帝构陷,不然,楼家老小全身而退并不是难事,只恨文昌帝死了也不放过楼家、只怨太子性子软弱不堪大任、只叹父亲识人不清,轻信了伪帝的假仁假义。
    前世种种,已然发生,不可改,但今世种种,有他楼沂南在,就不能够重蹈覆辙。
    楼家势大,对付一个小小的秦书怀信手拈来,从他们离开大将军府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眼睛与他们如影随形,发生的大事小情都会被记录下来,然后源源不断的送上楼沂南的案头。
    这件事吩咐好后,楼沂南并没有让松烟即刻离开,而是又说道:“让荣意过来,嗯,就到我院子来。”
    “是,少爷。”
    荣意是楼沂南大舅舅的小儿子,比他年小一岁,一心从军,但身子骨还没有硬朗到上阵杀敌的地步,只能够退而求其次的当了军医,后来楼沂南拥有了自己的小队,他就成为了楼沂南的专属军医。外祖是当地有名的大夫,大舅舅继承衣钵,也成为了一名大夫,大舅舅的几个儿子对医理也各有所长,小表弟荣意更是被外祖赞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以时日一定成为一代名医。
    荣意长得斯文,面颊上一团软肉,笑起来带着些腼腆,明明身板挺瘦,但脸看起来就是胖胖的,使得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人也显小了很多。
    此刻荣意给楼沂南把脉,表情认真而严谨,小摸样看起来很讨喜,让人忍不住想要戳戳他面颊上的肉肉。
    “表哥,你昨日肯定服用了霸道的催情之药,精气耗费太多,因为你身体素来强健,所以感受不出来难受,要是换作他人肯定腿脚发软、出虚汗发冷,就算是如此,近几日你也要多补补,食用一些诸如板栗、甲鱼、鸽子蛋之类固肾养精的食物,药补不如食补,所以汤药什么的我就不给你开了。”
    “石墨,到厨房说一声中午加道菜,随便从表公子刚才提到的食材里面选一样就行。”
    “是。”
    楼沂南面上不显,心里面却如翻江倒海,霸道的春情之药,这是要他那晚一定要成事啊,只不知一开始安排了何人来伺候他,要是什么带病的脏东西,不仅仅是要他的命,还要让楼家丢人,可谓是一举多得。要不是祁承乾,后果不堪设想。
    “荣意,你能够看出来是什么药吗?”
    “其他的也许不能,但这个我可以,你昨日用的药名唤软香,用过之后一两日身上会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很淡,几不可闻,但瞒不过我。”荣意骄傲的挺挺瘦弱的小身板,他分辨药物的本事可是很厉害的,祖父、父亲都夸赞过的。“软香药性霸道,用多了会让人产生依赖性,一日不和人行房事骨子里就会觉得麻痒难耐,如万蚁啃噬,痛不欲生。软香是大齐朝一个御医所制,为一后妃所有,少量服用会让人觉得与下药之人鱼水之欢非常的美妙,久而久之就离不开了。给你下药的人,份量就掌握得很好。”
    看荣意的小摸样,楼沂南笑了笑,稍微减去了些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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