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齐辰,他这辈子最怕的人是谁,那无疑排在首位的是齐铮。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继承了他母亲的神经质,却比他母亲更加善于筹谋。
    他的坏,是让人出其不意的。
    以至于齐辰站在酒店大门口,见着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齐铮,还有齐民兴时,眉头不经意地皱在了一起。
    出乎齐辰意料的是,齐铮居然先出了声,叫了他一句:“哥哥。”齐铮的表情十分复杂。他的眼眸中好似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像是悲伤、愤怒,往深了看,又像是在喜悦。
    齐辰等人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两队人之间像是在僵持着什么。忽然,齐铮又开口道:“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的时候尾音逐渐走低,像是含满了愧疚。齐辰盯着齐铮的眼睛看,果真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歉意,还有喜欢。他不禁被齐铮眼里的情绪,弄得微微垂眸。对方眼里的东西让他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时,韩文曦转头对齐辰道:“走吧,我饿了。”
    齐辰点了点头,头也不抬地往楼上走。他没有对齐铮或是齐民兴说任何一句话,那低着头的模样,看起来就好像被人逼得在自己的身前建造了一堵墙,把自己牢牢地锁在了里头。
    但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那道视线,如同缠上了身的毒蛇,让人脊背发寒。
    齐民兴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眼中的齐辰,心里头情绪翻滚。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同样不是自己的种,同样挂着自己的名,齐诗语享受了他数年的关爱,齐辰却像是孤儿。
    这迥然不同的境遇,让齐民兴的心中产生了愧疚。
    韩光耀走到了他的跟前,对他伸出手道:“齐哥,昨天那事儿,你别见怪。”
    齐民兴沉默地回握了一下:“不会。”他当然是愤怒的,对方竟然比他早一步知晓真相。可他愤怒又能怎么样?真的跟融华斗个你死我活?那太不符合他商人的身份了。
    和气生财,这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假的。显然韩光耀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先一步道歉,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多谢齐哥宽宏大量。”韩光耀说着,就伸手拍了拍齐民兴的胳膊,那副自然的亲昵状让齐民兴也发不出火来。他这会也只得认栽。
    约瑟夫一直跟在齐辰俩人的身后,等进了包房,他见四下无人,忽地小声地开口道:“那个人有问题。”
    “哪个人?”齐辰不明白他说的是谁。
    “那个叫你哥哥的人。”约瑟夫的中文虽然很烂,但一些词汇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懂。
    “为什么这么说?”
    约瑟夫伸出自己的右手,曲起中指,用大拇指抚摸中指的背面。他解释道:“刚才那个人跟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做这个动作。当一个人表达真实感情的时候,他的手不会做其他的动作。要么自然下垂,要么捏紧。他做这样的动作,应该是在算计你。”
    齐辰回想了一下,发现以往的自己还真没有注意这个方面的问题。他太专注于通过一个人的眼神,来分析这个人的内心想法。但这对于某个人来说,并不适用。
    齐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韩文曦。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约瑟夫,看不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辰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他现在有点想搓一搓韩文曦那张帅气的脸,让他的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不过……他刚提醒过韩文曦,让对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自己就违规,那就不合规矩了。齐辰只能忍住,转头看向约瑟夫道:“你喜欢吃中国菜吗?”
    约瑟夫淡定地回道:“其实我是英国人,我不挑食。”
    齐辰不了解英国的食物,以至于当他看到约瑟夫一个人扫荡了三盘咕噜肉的时候,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可另一面的情况,就不是这样了。
    今天早上齐铮一打电话给齐民兴,后者就带着齐铮去做了一个亲子鉴定。鉴定报告让齐民兴有了一点被安慰的感觉。幸好,他还有一个儿子,是属于自己的。这也是齐民兴只是发表说明,没有进一步动手,让甄媛梦凄惨无比的原因。
    可到底是有了隔阂,心中的那口气咽不下去。齐民兴跟齐铮一边吃饭,一边谈了会儿话,就说不下去了。代沟是一个问题,心里不痛快才是主要原因。
    齐铮见状,也不出声了,只沉默地用着餐。齐民兴也是如此。
    直到用餐结束,齐铮才再次开口道:“爸,对不起。”
    “算了。”齐民兴出声道,“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事。”齐民兴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他再一次想到了齐辰,就像是他自己安慰齐铮说的那样,这也不是齐辰能控制的事情啊。可他一样迁怒与后者,让对方痛苦,活得如此艰辛。
    齐铮见齐民兴这副表情,以为他还是放不下心,不禁开口道:“爸,你还在生气吗?”
    齐民兴摇了摇头,他不是在生气,却也高兴不起来。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二十多年来,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甄媛梦找到了阿福居住的小旅馆。那破旧的门牌,和内部装潢太久,产生的霉味,让甄媛梦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哥哥看起来情况糟糕,却愿意继续呵护同样境遇低谷的她。
    她果真……还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她拉紧了围巾,走到了阿福的房门前,敲响了三声。很快,就有人来开门。甄媛梦对着那人有些怔愣的脸,笑着道:“哥,我走投无路了。”
    阿福垂眸凝视了她片刻,侧身让开了门,“进来吧。”
    甄媛梦从阿福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嘴角高高地翘起。她觉得自己因祸得福,没了事业,却离她梦寐以求的爱情,更进了一步。她直直地走到阿福的床上坐下,抬起头,做出疲倦的表情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收手吧。不要再想着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乖乖地做我的妹妹。”阿福说着,伸出手摸了摸甄媛梦的鬓发。那充满柔情的动作让甄媛梦的眼睛都发亮。她情不自禁地在阿福的手掌上蹭了蹭:“哥,可我现在形象全毁,人人都讨厌我。”
    “也有人完全不认识你。跟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养老,不好吗?”
    甄媛梦垂下头,那声音含着委屈:“可我不会养老。”
    “那你想怎么样?”
    甄媛梦开口道:“就现在这样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阿福沉默了片刻,才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地出声问道:“是兄妹那样的在一起吗?”
    甄媛梦不会把猎物逼得太急,所以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就是兄妹。”
    阿福什么都没说,只是双拳缓缓地捏紧。
    当夜,阿福搬出了小旅馆,到了甄媛梦名下的一处房产居住。与他住在一起的还有甄媛梦本人,和他们的女儿,齐诗语。
    第二日,约瑟夫的检查器械到了。等安装完毕,齐辰躺在了床上,看着约瑟夫像一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他的心一直是揪紧的,生怕约瑟夫说一句“不合格”。
    还好,他肚子里的生命或许是因为小,暂时检查合格。饶是如此,韩文曦也高兴得在别墅周围跑了五圈。
    因为齐辰的身体无碍,一个工作日程被提到了台面上。《vog》最新一期的杂志已经发售。齐辰成为了封面美人,还足足占据了十页的内页来放照片和介绍,更让《vog》的官方微博破例发图,为齐辰做宣传。
    齐辰底子不差,在这样的包装下,顿时格调就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他的粉丝中也开始多了些三十岁左右的小资们。
    muse那边的人见状,打来电话,让齐辰前往巴黎参加训练。毕竟齐辰不是专业的模特,在t台秀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大的问题。而且著名摄影师戴夫高登已经蓄势待发,就等着齐辰到意大利,为他拍摄硬照。
    种种事情堆积到了一起,让齐辰应接不暇。按理说,他现在不适合去做工作。可他的身体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状态。而且他现在势头正盛,赫然停止,必然会让人怀疑。
    齐辰很纠结。他想等着甄媛梦等人全部伏法之后,再安心养胎的。可现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扳倒对方。
    “你想去吗?”韩文曦走到齐辰的身边坐下。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他告诉齐辰的,也是希望尊重对方的意愿,尽管按照他个人的想法,就算齐辰不工作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多的是钱,就算齐辰给他生一支足球队,他也有钱养。
    但他知道齐辰最初的愿望是什么。齐辰在没有发现甄媛梦是如此歹毒之前,他的愿望是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而现在,甄媛梦还没有彻底倒下,齐铮也因为有齐民兴撑腰,而且没有任何矛头指向他,所以,无法扳倒。
    齐辰的身体体质特殊,甄媛梦早已知晓,也是甄媛梦喂齐辰吃了那么多东西,才造成他的身体出现了状况。现在,齐辰要是贸然离开,绝对会让甄媛梦发现端倪的。
    因此,韩文曦问齐辰:“你想去吗?”
    齐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他的内心,也是如此的纠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齐辰看着手中的手机,手指摩挲着屏幕。
    是家庭,还是事业,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太难选择的事情。
    “我去。”齐辰最终做出了选择。他转头看着韩文曦道:“一旦拍摄中有任何可能伤及我肚子里孩子的动作,我都会及时停止。所以你不用担心。”
    韩文曦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齐辰的肩膀,不怎么愉快地道:“但我还是会担心。”韩文曦毕竟是一个大公司的副总,他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待在齐辰的身边的。
    “放心好啦,我会带着曹叔跟我一起去的。”齐辰安慰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曹叔的水平嘛。”
    韩文曦仍旧有些不舒坦。明明是他的爱人,为什么要其他人来保护?可他只能这么做。
    十五天之后,齐辰拿到了签证,带着约瑟夫还有曹福民,一起坐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而韩文曦留在了k市,处理公司的事物。
    这段时间,甄媛梦玩起了低调。她没有再露面,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而齐诗语也是如此。只有齐铮,时不时地出来晃荡一下,刷一下存在感。
    而每次被记者提及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姐姐,齐铮总是显得落寞地答道:“很抱歉,无可奉告。”
    就算韩文曦没有亲自到场,他的存在感依然满满。
    从齐辰早上起床,他就打来了电话,说早安。到早上开始训练,他就发来微信,提示齐辰,要注意适度的运动。中午吃饭的时候,韩文曦还会发来一张图片,展示自己中午吃了什么。到了一点半,准时的又是一张图片。同一个姿势,躺下、闭眼,自拍的睡午觉的照片。
    齐辰简直是被这样的韩文曦弄得哭笑不得了。可这不够,到了晚饭的时候,韩文曦不禁会发一张自己即将享用的食物的图片,还会加上一句话——“想你。”
    如果他的示爱跟三餐一个作息,齐辰还是不会亲自打电话告诉他,你别再这么二了!
    只因韩文曦的示爱举动着实频繁。晚上的时候,简直是韩文曦发信息的高峰期,几乎半个小时一条。无论他在国内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给齐辰发一张图片过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发不发?
    发!
    晚上睡觉忽然醒来发不发?
    发!
    晚上起来上厕所发不发?
    马桶照走起!
    韩文曦为什么要发这么多图片,难道他和齐辰之间不用语言交流吗?
    不是的。每天早上打电话,每天中午打电话,每天晚上打电话,每天睡前打电话。明明有时差,可韩文曦愣是把作息调到了跟齐辰一致的地步。他也真的蛮拼的。
    齐辰简直要被韩文曦的热情给埋了。他在坚持了两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在通电话的时候告诉韩文曦,别再这么做了。首先对身体不好,第二齐辰感觉很苦恼。
    明明见不了面,却弄出那么多让人思念的图片,这简直让齐辰根本就不能专心训练。
    通过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韩文曦终于不再那么频繁的发图片了。他对齐辰的联系,真的变成了三餐,如果忽略他每一餐送上来几十张图片的话,一切还是很美好。
    齐辰确实感觉很美好。他从未如此的快活过。他的事业即将进入巅峰。
    在拍摄muse硬照的时候,齐辰很受摄影师戴夫的喜爱,对方也利用各种角度,将他拍摄得完美帅气。
    而t台秀,设计师虽然喜欢创新,但还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这让齐辰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只需要走好台步就够了。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勤学苦练,齐辰的台步也上得了台面了。
    他在经过二十多天的训练后,终于迎来巴黎时装周。
    他只走一个秀,muse的开场和压轴。而muse因为其大牌的属性,自然是无数人关注的重点。
    在走秀的当晚,齐辰站在t台的后方,往外面偷偷地瞄了一眼。已经有很多以前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大腕们坐在了秀场的第一排,等着秀的开始。
    这让齐辰的心理压力陡增。
    他是一个演员不假,也演过一些话剧,可他还是没有在这么多大牌的面前演过戏。他的紧张让他的身体绷紧,整个人看起来笔直。他已经穿好了服装,化妆师在为他做最后的调整。
    齐辰的心中砰砰砰地跳着。他紧张得手心冒汗。
    “加油!”曹福民忽地走过来,对他说道,接着,小心地凑到了他的耳边说了一句,“韩文曦来了。”
    齐辰一愣,随即又了然。毕竟是他的首秀,韩文曦作为他的男朋友,来是自然的。
    韩文曦在场的消息,无疑让齐辰的紧张缓解了不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心里祈祷着。很快,音乐响起,设计师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一下。
    “go!”
    齐辰迈动步子,走了出去。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就好像置身在一个空旷的舞台,前方是一条有尽头的路,可四周的灯光太耀眼,让他根本就看不清台下都坐着谁和谁。可就好像是一种本能。
    齐辰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视线,对方用充满爱意的视线凝望着他,让他的步子从前面一两步的僵硬,陡然变化为自然潇洒。
    而muse的贴身服装,让他的身体曲线随着走动而若隐若现。
    在一片灿烂的白光中,齐辰完成了自己的首秀。
    当齐辰从t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他刚刚完成了压轴的表演,而设计师牵着他的手,与一众模特一起感谢今晚的来宾。
    秀场的后台无疑是杂乱的。无数工作人员、服装、化妆品占据了不少空间。齐辰在曹福民的帮助下,伸手想要把上衣的扣子给解开。他正要动作,却被一个人握住了手腕。
    齐辰抬头,只见来人皱眉道:“你一直都在这里换衣服?”
    齐辰嗯了一声。毕竟大家都在这里换衣服……等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为时已晚。韩家大醋缸……翻了。韩文曦抓着齐辰手腕的手捏得紧紧的。
    “我们走。”他拉着还穿着品牌服装的齐辰,就要离开。
    “等等,先让我把衣服解开。”
    “我们去卫生间换。”韩文曦对着设计师留下了这句话,就拖着齐辰进了卫生间的小隔间。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回身看着哭笑不得的齐辰,抬手解着对方衣服上的扣子。
    “干嘛?生气了啊?”齐辰忍不住出声逗弄起了韩文曦,“哟哟哟,你看你这张脸,黑得都跟那老陈醋一样了。”
    韩文曦不说话,就抬头瞪了他一眼,那眼里是什么意思,齐辰不用问都知道。
    齐辰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秀场本来就是这样的,再大牌的模特,也没有什么私人更衣室,大家都在一个地方换衣服,你要是不换,其实挺不好的。”
    韩文曦不说话,动手把齐辰的衣服扒了个干净,紧接着抱住齐辰的肩膀,就凑到对方的脖子上,狠狠地啜了一口。绝对在齐辰的脖子上留下了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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