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
    韩文曦的声音在齐辰的耳边响起。他朦胧地睁开眼,就看到韩文曦黑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担忧,还有深情。齐辰努力地压抑住心中的痛苦,微微地弯起了嘴角:“我不想动。”
    “那我抱你上去。”说完,韩文曦就下了车。他走到另一边,打开了车门。齐辰缓缓地伸出双手,扒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抱着走。
    “王叔,明天我不去公司。”韩文曦说完这话,转身抱着齐辰进了别墅。
    齐辰闭着眼躺在韩文曦的怀里。他看起来困倦无比。他的心亦是如此。
    阿福的秘密比他想象中更严重,让他的世界就像是遭遇了世界末日一般,不断地崩塌、陷落。而韩文曦的欺骗,无疑是压死他的稻草。当然,最让他感到矛盾的是,那一晚的男人居然是韩文曦。他想质问韩文曦为什么要对他做那样的事,但他已经害怕了。
    欺骗、背叛、陷害,还有扼杀。他经历了太多苦痛。他的世界如此惨淡。他害怕看到更多的丑陋的真实。
    他不可否认,自己爱上了韩文曦。可他真的很难过,那一晚的人,是韩文曦。
    “韩文曦……”齐辰窝在韩文曦的怀中,被后者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穿着西服,一副成功人士派头的韩文曦低着头,帮他脱掉鞋袜,还有身上的衣物。
    就算韩文曦欺骗了他,他仍旧相信韩文曦爱着自己的,否则对方何必如此。
    可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那样做?
    “怎么了?”韩文曦将齐辰伺候完毕,便坐在地上,双手握住齐辰的左手。那手心的温度让齐辰感到温暖。
    “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韩文曦说完,伸头吻了吻齐辰还有点发肿的眼睛。
    这触感让齐辰眨了眨眼。那些事情太痛苦,他不想重复,所以他只是表情凝重地道:“帮我一个忙,好吗?”
    韩文曦掀开被子,将齐辰的身体盖住。“我会帮你做任何事。”说完,韩文曦低头吻了吻齐辰冰凉的手,然后将其捂在了自己的胸口,取暖。
    “你要我做什么呢?”
    “帮我让甑媛梦永不翻身,好吗?”齐辰还是控制不住眼泪。他哽咽着道:“还有她的儿子,齐铮。我不希望他们好过。”
    韩文曦盯着齐辰的眼睛,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答道:“好。”他站起身,把自己的衣服脱掉,钻进被窝中,将齐辰紧紧地抱住,轻声安抚道:“睡吧。没事了。我会帮你,不要害怕。”他伸手抽来了纸巾,细心地为齐辰擦掉眼泪,然后亲吻齐辰的眼睛。
    齐辰真的睡着了。在韩文曦的怀抱里,他感受到了男人温柔地抚摸,和那带着安抚感的话语。他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世界。四周是绿茵茵的草地,天空湛蓝,点缀数朵白云。还有微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身躯。这一切如此宽广和美丽,可无人与他共赏。
    世界很美,他却如此的孤独。
    这个糟糕的梦让齐辰醒来的时候,心都在抽痛。
    “早安。”韩文曦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扶着他坐了起来,“好点了吗?”
    齐辰拉了拉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韩文曦将衣服递给他,伺候他穿上。齐辰拒绝了。
    他太矛盾了。他一方面渴望韩文曦的碰触,一方面又觉得恶心。
    他爱他,也很他。
    他的身后,韩文曦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他觉得齐辰,好像变了。
    齐辰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给曹福民打电话。曹福民告诉他《vog》的专题拍摄和访问定在两天后。明天上午八点,有一个知名媒体的访问。最近有很多片约飞来,但曹福民还是建议齐辰出演融华的这部戏。
    齐辰一一应下。他对未来还是茫然的。就好像是所有重要的事情一齐到来,他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齐辰挂断电话,沉默地吃着面前的早餐。这让坐在他对面的韩文曦感到恐慌。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找不出错在哪里。
    终于,韩文曦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你准备做什么?”
    齐辰用叉子扒拉着面前的沙拉,沉思了片刻后答道:“我想看电影。”
    “想看什么?”韩文曦来了兴趣,“要不要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
    齐辰愣了一下。他微笑着道:“我们现在去电影院,你觉得合适吗?”
    “你想静静地看,还是很多人一起看?”
    齐辰答道:“我其实喜欢很多人一起看,因为这样子很有感觉。听到大家的笑声,自己也会被感染。但现在我们去,会被人认出来的。”
    韩文曦不发一语地站起身,走到客厅打了个电话。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让齐辰竖起耳朵,也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韩文曦坐到了齐辰边上,邀功一般地道:“搞定了。我们先进场等着人来。在我们位置的前后左右,都是融华的工作人员,所以不怕被人看出。对了,我定的是现在最热门的电影,你想去看吗?”
    齐辰没有想到韩文曦真的要跟他去看电影,还因为他的话,而如此安排。他的呼吸都变轻了,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爱恨交错,怕就是如此。齐辰不想恨韩文曦,所以他在努力地压抑自己。
    “好的。”齐辰压抑着心情,微笑着说,“那我上去换衣服。”
    韩文曦站起身看着齐辰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齐辰仍旧不开心,他找不出原因。
    齐辰跟着韩文曦下到负一楼,走到一辆黑色的奥迪前。齐辰刚想坐上驾驶席,就被韩文曦抢了先。他不由得惊道:“你会开车?”
    “嗯。”韩文曦点点头,“我只为我爱的人开。”韩文曦说完,倾身过来,帮齐辰系上了安全带。他顺便抬起头,吻住了齐辰的嘴唇,却被后者偏头错开。
    “抱歉,咳咳……”齐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而韩文曦的眉眼垂下,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讨厌了。
    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韩文曦说完,用两只手指捏住了齐辰的下巴,忍不住又吻了吻道,“所以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齐辰在沉默了一秒后,挂起了大大的笑容。
    “嗯,我会开心的。”
    尽量吧。
    imax场馆,昨天才上映的科幻巨制。齐辰和韩文曦提前二十分钟入场,没有立刻入座,而是等着人来了之后,再不引人注目地坐下。他们的位置在最中间,本来这里已经有人,但影院以特殊缘由让定此座位的人延后观看,当然有补偿客人的损失。
    观影前十分钟,看电影的人陆续进场。齐辰仍旧有些不安,但他带着帽子、围巾和眼镜,跟韩文曦一起低头玩手机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大学生,倒也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当影片播放时,灯光彻底暗掉,齐辰这才有了一种成功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接着就感觉自己抱着爆米花的手,被人抓住了。韩文曦拉着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过了一会儿,一杯可乐摆在了齐辰的面前,是韩文曦举着的。齐辰喝了一口,韩文曦收回手,给自己也喝一口。
    这样子真的很像情侣。齐辰想,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韩文曦这么喜欢自己,却还是要欺骗自己。
    “电影不好看吗?”韩文曦凑到齐辰的耳边问道,唤回了后者的神智。
    “不。”齐辰赶忙摇头,重新专注地看着电影。他的眼睛被眼镜遮住了,让韩文曦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韩文曦仍旧可以肯定齐辰走神了。
    齐辰其实是一个笑点非常低的人,可刚才所有人都在笑,他却在沉默。韩文曦将头转回荧幕,嘴角拉平,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开心。
    齐辰也是如此。他跟着观众笑,最终却什么也笑不出。
    他的心里有个梗。梗得他再也忍不住了。
    “我们……出去吧。”齐辰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韩文曦紧随其后。他们的动作很慢,一前一后,却并不亲密。
    他们从后门走出了电影院,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一进入车内,韩文曦就先开口道:“我做错了什么?”
    齐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韩文曦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韩文曦的心里一紧。他只欺骗过齐辰一件事,可那件事如此的……难以启齿。他不禁慌张地解释道:“齐辰,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怕你会不理我。”
    齐辰转过头,笑得跟哭似的:“从一开始就说清楚,难道会比现在才发现更差?韩文曦,你真令我失望。”说完,齐辰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拉高了围巾,遮住自己的脸,走得一脸悲伤。
    他还是忍不了心里面的不爽。
    为什么偏偏是韩文曦?为什么要是韩文曦?
    韩文曦慌得打开车门,追赶上来。
    “你听我解释。”韩文曦道,“不是我下的药。我没有想过要骗你。我真的很爱你。”
    齐辰站住了脚步,微微侧身地看着韩文曦:“如果爱我,是迷丨奸我,是监视我,是欺骗我,那么……这样的爱又算什么呢?”齐辰想到了阿福,想到了贾麟。他原本以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却是伤害他最深的。
    他以为爱着自己的韩文曦,也欺骗了他。他本来不想揭穿,想得过且过。可他到底忍受不了韩文曦的欺骗。更何况,他知道了韩文曦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可他上辈子就是因为孩子,而死掉的。
    齐辰忍不了内心矛盾的煎熬。
    他就是这么的傻,非要分个是非曲直。他不懂得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明白什么叫将就。他就是不懂得圆滑。
    他确信自己是一个傻子,可他对着阿福、对着贾麟、对着韩文曦的时候真的付出了真心。他想过要为阿福尽孝。他想过即使是兄弟,也愿意跟贾麟在一起一辈子。他想过就算自己是个怪物,只要韩文曦不嫌弃自己,自己也愿意跟他共度一生。
    可他就是那么讨厌欺骗、隐瞒。
    齐辰忽地站住了脚步。他忽然想到自己也隐瞒了一件事。他转过身,看着努力地追赶着自己的韩文曦。因为腿脚不便,韩文曦甚至摔了一跤。
    瞧,多么的情真意切,可这真的会不变吗?
    “韩文曦,”齐辰等韩文曦靠近之后,低声地说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秘密。”
    韩文曦看着齐辰的表情,忽然有些不敢靠近。他觉得自己要是触碰上去,也许齐辰就会消失。
    “你知道吗?你是我最讨厌的人。”齐辰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真的非常讨厌韩文曦,从上辈子,自己在酒店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他都讨厌那个迷丨奸了自己的男人。
    “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自杀,是真的死了。被甑媛梦还有齐铮,杀死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游泳池内,但我复活了。复活在我死去当日的三个月前,也就是你生日的第二天。”
    韩文曦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疯了。可齐辰说得有板有眼,那表情和语态,全都不像是作假。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因为甑媛梦觉得我找到了靠山,也就是你。虽然我当时跟你没有什么联系,可我的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对,我是一个可以生孩子的怪物。我在被你迷丨奸的第三个月,拍戏的时候发生了事故。医院的诊断结果是我怀孕了。我肚子里面有了一个孩子。我成了全世界的知名人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笑话。然后我因为这个孩子,被甑媛梦以为傍上了你这个靠山,然后动手杀死了。”
    齐辰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只是他眼中的泪没有消减,“我其实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孩子催化了这一切,我早晚也会被甑媛梦杀死,还死得不明不白。可我依然恨你。为什么那一晚偏偏是你?你知不知道我重生之后,最害怕的就是我肚子里面再出现一个孩子?我害怕别人发现我是一个会生孩子的怪物。”
    齐辰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泪。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韩文曦,我很感谢你爱我,真的。可我真的受不了这个事实,为什么那晚会是你?”
    当齐辰转过身的时候,他的心里在低语着一个句子:其实我更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一个怪物?
    他拉高围巾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快步地走出了停车场。k市很大,可他不知道去哪儿。齐辰摸了摸身上的包,因为跟着韩文曦出来,他都没有带钱夹。
    他只能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累了,就坐在椅子上歇一歇。终于,他在走了一个小时候后,想起了明天八点还要做一个访问。
    他该去休息了,可他现在该去哪儿呢?
    韩文曦站在停车场的中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定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齐辰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男人怎么会有孩子?
    “哔!”忽然,韩文曦的身后传来一声鸣笛,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恍然地回神,环视四周,找不见齐辰的身影。
    他走了。
    还会回来吗?
    韩文曦飞快地转过身,坐回了自己的车上。他要找到齐辰,现在就要。他一边开车,一边拨打了韩光耀的电话。
    “大伯,帮帮我。”
    韩光耀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过韩文曦用如此焦急又悲伤的语气哀求自己。他毫不犹豫地说了“好”。
    “帮我找到齐辰。”
    “好。”
    韩文曦挂断电话。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飞快地往齐辰家的方向开去。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怀孕。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齐辰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秘密。
    这太匪夷所思!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的一时难耐,给齐辰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尽管,他是被诱惑的那一个。
    他还想到了自己生日第二天,齐辰有购买过避孕药。还有齐辰总是时不时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和齐辰不愿意去做b超检查这件事。
    原来,这一切都说得通。那就是齐辰与众不同,他是一个可以怀孕的男人。而且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韩文曦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他的呼吸急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怎么能在齐辰说完那些话后,被震惊得愣在原地?齐辰有多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秘密,可刚才就那样讲了出来。
    他究竟给了齐辰多大的刺激?
    韩文曦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让自己的脸都肿了起来。他的目光坚决,他一定要找到齐辰。
    当韩文曦敲响齐辰家房门的第一下,门就被打开了。门里门外都站着表情失望的男人。
    阿福失望地看了眼地面后,抬头看向韩文曦道:“正好,韩先生,我有事要找你。”说完,他就让开了身,“是关于齐辰的事,我有事要拜托你。”
    韩文曦沉默地走了进去。他看到餐桌旁摆了几个行李箱,还有一个旅行袋。他转过头,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低着头,两鬓斑白的阿福。
    无形的较量在空气中进行着,最终还是阿福更加心虚。他败下阵来一般地先开口道:“韩先生,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那就是请你务必照顾好齐辰,让他不要受到委屈。”
    “这个不用你来提醒。”韩文曦表情冷漠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伤心。”
    阿福笑得很勉强。他看着韩文曦,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单个的沙发上,像是没力气一般地坐下,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紧接着,他清了清喉咙,才语调沉重地道:“听到您这么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我做了什么……韩先生,你相信报应吗?”
    韩文曦转头看着他,不发一语。
    阿福兀自笑了笑,声音颤抖地道:“我相信。”
    “我今天咳嗽得很厉害,不得不去看医生。然后我才知道自己得了肺癌。中期。”
    齐辰跟邹爱道了句:“抱歉啊,那么晚还让你出来。”
    “我是你助理,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邹爱拿着钥匙开了门,将齐辰迎接自己用来出租的房子,“这些家具你要是不喜欢,告诉我,我去给你换。”
    “不用了,挺好的。”齐辰笑着应道。他的面前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装修得很简单,但一个人住已经足够了。
    邹爱腼腆地笑了笑,随即又忍不住问道:“男神,你为什么想要租房住啊?”
    “就是想换个环境。原来的地方已经被记者知道了,每天都有狗仔队跟着,其实挺不方便的。”
    邹爱顿时露出一个明了的眼神。她笑着说道:“那我走了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齐辰送走了邹爱,再次环视这个小房子。一室一厅,还有厨房和卫生间。装修得比较简单,但床很宽大柔软,而厨房里面的用具一应俱全。
    齐辰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他沉郁的心情让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想:就当做是重生开始。
    他安静地坐了片刻后,起身,脱掉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他明早还有做访问。他不能迟到。
    入夜,凌晨三点。
    夜深人静,只有外面的路上,传来有车行过的声音。
    齐辰睡得很不安稳。他正做着噩梦,可他醒不过来。
    忽然,小屋的防盗门被人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地走进了屋中。他借着窗外传来的光,走进了厨房里,从刀架上抽出了一把刀。
    他转了个身,面对着卧房的门,缓缓地走了过去。
    “吱嘎。”房门打开的声响让齐辰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却不敢动弹。他感觉到了,门口那儿有人。
    可这么晚了,又是在这个地方,究竟会是谁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很多读者不喜欢受。
    那……就不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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