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路边,董嘉遇上几个男孩,和罗丝丝告别,同几个男孩一块儿走路回去。罗丝丝调转车头往家骑。
    没有路灯,幸好罗家的房子就盖在新修的柏油路不远,路面平坦,只有一小段十来米的距离是泥巴路。刚转过弯,便能看见黄色的灯光从院子里透出。
    罗丝丝推门进去停好车,看门的大黑狗闻到主人家的气味儿,昂着头呜呜两声又趴在前腿上。
    说话的声音从屋里传到院子里。
    罗丝丝听见罗文健的声音。“我姐肯定瞧不上。”
    罗丝丝好奇道:“什么我瞧不上?”
    客厅里,罗于平坐在藤椅上抽旱烟,高云正在收拾碗筷,罗文健罗文康兄弟一个在拨弄陀螺,一个甩着鞭子。
    高云看见罗丝丝,放下手里的碗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罗丝丝走来。“怎么才回来?下午你小婶婶过来,说给你介绍个对象,我觉得她说的男的还不错,你要不见见?”
    罗丝丝吃惊:“我还在读书呢。”
    才吃了夏玲的订婚酒,就有人给自己介绍对象,太巧了吧。
    “我就知道我姐肯定不愿意。”罗文健把鞭子塞给罗文康,凑到母女俩旁边。“小婶不靠谱,她要有好的还不给自己娘家侄女留着,会给姐么?再说,我姐是未来的大学生,能看上一个初中生?”
    罗丝丝还来不及说话,高云伸手把罗文健推开:“去去,你个小娃娃懂屁。女人家早晚都要嫁人,现在开始相看么,瞧不上就算,又不会少块肉。考大学,大学那么好考那满山满地都是大学生了!万一你姐没考上,咱们这头也没耽误不是。”
    罗文健嗤笑,表示对妈妈的意见的不屑。
    罗丝丝不满:“妈,我还没考呢你就咒我考不上啊。”
    高云讪讪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万一!万一!不是咒你考不上。妈多希望你能考上大学啊,咱们罗家、还有高家,几辈子也没出过大学生……”
    罗文康抽着陀螺,百忙之中插话:“妈——几辈子前没大学生,只有秀才……”
    高云瞪了小儿子一眼,转头期盼的看着罗丝丝。“丝丝,听妈的,星期天妈陪你去见见,看不上再说。”
    随着时间的过去,高云和罗丝丝的关系不再那么别扭,仿佛和真相揭开前没什么两样。但罗丝丝知道,终究还是不同的。如果自己是高云的亲生女儿,这会儿她大概用的应该是命令语气,不管自己意见非要自己去不可。
    罗丝丝并非认为高云错了,生恩不及养恩大,不说上辈子,即便如今真相揭开高云也没亏待过她,她要是责怪高云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而且,尊重自己的意见的家长,在四邻八乡多么稀罕啊!
    “妈,我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就算要见也得等我考试完了再说吧。”罗丝丝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拖”字诀。
    所以说她也不一样了。
    如果是亲母女,她才不管什么情况,不愿意就不愿意。现在,她倒怕自己拒绝太粗暴,伤了高云的心。毕竟,高云的出发点是好的。
    虽然,从她的潜意思能听出其实高云对自己考大学没抱太大希望。
    罗丝丝猜家里其他人也差不多。用个比喻的话,大概就和上辈子买的两块钱一张的彩票似的,中了兴高采烈,不中的话遗憾,也就遗憾罢了,该过的日子还得过。
    但罗丝丝重活一回,可没打算把自己新人生计划为:早婚、早育、似乎一大家子变黄脸婆。
    坚决不行!
    想想上次模拟考的成绩,罗丝丝的心悬了起来。要说把握,连她自己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唉……谁叫她重生时都好几十岁的人了,又没文化,思维定型,见识浅薄,这辈子补了才不到十年,光从时间上看也是上辈子的时间多。
    最重要的是,她只是重生一回,而不是整个大脑都被神仙醍醐灌顶过,仍然是个智力普通,情商一般的女人,她不会过目不忘,也不会举一反三,能保持现在的成绩靠的不过是成年人比孩童强些许的自制力和对未来的期盼罢了。
    仅仅如此,连罗丝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能成什么样子。
    毕竟上辈子,她只不过是个困在小县城里的睁眼瞎。
    ‘总之,不能和上辈子一个样。’罗丝丝无时无刻不在这般提醒自己。
    然而,所谓的“不能和上辈子一个样”,究竟是什么样,罗丝丝的概念也十分糊涂。刚重生那会儿,她想的是有好房子住,有钱花,吃好穿好。所以挖空心思的挣钱。
    按理说,现在罗家盖了新房子,家里条件慢慢好起来,已经实现了不愁吃穿的好日子。罗丝丝只要按部就班的念书,工作,结婚,可以预见她的未来定然十分舒适轻松。
    但罗丝丝为课业紧张之余,心中却总有些不得劲。尤其听见结婚、相亲之类的话题,心里那股没意思的念头便更加强烈。
    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糊里糊涂的罗大姐罗大妈,绝不可能过那样的日子。
    只是心中的念头还有些模糊……也许考完试会明朗些。
    高云不太高兴。
    她不反对女儿读书,只不过想着多一条后路,正如她劝说那般,看着觉得好了就处处,看着不好就拒绝不耽误什么事儿,反正女人总要嫁人,早点寻摸不是挺好么?
    她怎么料到罗丝丝如今正处于人生迷茫的关口,耐心骤减,连看都不看就拒绝了呢。她向罗于平求援:“你来说,你来说,就见个人说几句话而已,怎么好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罗于平事不关己的窝在沙发上抽旱烟,时不时在扶手上敲下烟头,对高云的话充耳不闻。
    “爸,我看书去了。”罗丝丝趁机溜掉。
    高云嘟嘟囊囊的抱怨烟灰撒了一地不好扫,罗于平充耳不闻。他抽完一支烟,把烟灰抖掉烟杆和烟揣好,站起来往外走。
    “去田里啦?”高云追问。
    罗于平嗯了一声。
    五月,罗家田里的莴笋已经长成,罗于平联系好了买家,上万斤的莴笋,两个外省菜贩吃下五千斤,省城的菜贩收了两千多斤。菜贩们雇的拖拉机轰隆隆一车车拉走,剩下三千多斤算散卖。乡镇府食堂约定每天早上罗家送20斤去,每个月月底结账。县城几家饭店也是。这么着一直能卖到莴笋老了为止,大概能卖出两千来斤。剩下的自家吃,一些零散小菜贩批点就差不多了。
    因着田里的莴笋没收光,罗于平和罗树根轮流在田里守夜。现在没电网没监视器,防盗只能靠人和狗。
    罗家这几年赚了些钱,但付出的辛苦也不少。罗于平吃过亏,对外人的信任大减,凡事亲力亲为,处处盯着。逢收菜的季节,联系买家、招人收菜、装车、守夜、送菜。两个月忙下来,人哗哗的掉肉。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即便如此,比起当年抢收轻松不少。
    辛苦总有回报。
    莴笋成熟前,罗于平便说等莴笋卖了钱,给家里添台电视机。
    罗于贵倒卖电器的活计干得风生水起,起先是小件的电筒电吹风电风扇,后来不知从哪搭上路子连收音机电视机都弄上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要买电视,当然找做这行的兄弟。罗于贵拍胸脯保证给堂兄弄一台又好又便宜的电视,不赚他的钱,只收成本。
    前年罗于贵把芳妹儿叫了出去,孩子丢给丈母娘家,夫妻俩在外打拼,只有过年才回家乡。
    去年罗于贵也把旧房子推了重建,比罗于平家的房子更大更漂亮,人人都知道两口子发财了。因为罗于贵自己就在倒卖电器,新房子电视、电风扇、收音机、缝纫机等等一应俱全,还有一台稀罕的洗衣机。
    村民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也从罗于平变成罗于贵。
    这倒是件好事了。
    说酸话的人少了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安全感大大的上升了。俗语说“闷声发大财”,太有道理了。横向比较长水县的生活水准,罗家相对于见识浅薄的村民来说,也就是发大财了。这些年上门借钱的,勾着罗于平去打牌的,要求请客的种种就不说了,最叫人气愤的是,罗家的院子叫贼偷光顾了两回了,甚至罗家的菜田也有莫名其妙被灌了水被拔了秧苗的事。
    家里养了狗,而且随时都有人,倒是把偷儿给吓跑了。菜田里有什么也总是及时被发现,造不成什么损失。
    但这些零零碎碎的事真够恶心人的。
    罗家到不至于认为全村的人都眼红嫉妒他故意使坏,秦桧还有三两个朋友呢,何况罗于平夫妻和邻居乡亲们大多相处得不错。村子里没有秘密,谁使坏谁好心,总有风声传到罗于平耳朵里。
    好歹做了几年生意,即使变不成八面玲珑,起码也不是以前愣头愣脑的脾气。该拒绝的拒绝,该还击的还击,能帮忙的帮忙,能低调的低调……罗于平的进步之快之大,让罗丝丝诧异到差点怀疑老爸才是重生的那个。
    遥想当年自己信誓旦旦的要带领家人致富幸福时的雄心壮志,罗丝丝自豪之余,不其然的产生了些许落寞。
    随着家里事业稳步发展,一切越发井井有条,那股落寞感便逐渐清晰起来。
    大约是因为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预期的那般重要吧。
    罗丝丝把自己扔到床上,拉过一只枕头盖住自己的脸,思绪无边无际,胸口隐隐发闷。她觉得自己需要某种变动,才能让自己恢复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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