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了,女生们脖子上多了轻盈的纱巾,绕着脖子一圈,打个花结或者蝴蝶结,垂下两指长的两缕,在秋季的凉风中飘扬。
    初一的小毛头们还不懂得欣赏女孩,但颜色花样多了确实看着舒服。
    最令罗丝丝高兴的是她带回来的几条喇叭裤全部卖出去了,预定服务也终于开张了。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
    长水中学的学生不乏家中穷得叮当响的,全家住茅草棚子,抽签决定哪个孩子能读书,到学校的孩子也是省吃俭用,顿顿稀饭咸菜凑合。
    女学生里这种家庭的比较少,八十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仍然很重,尤其是乡镇山村,资源优先提供给男娃,能送女孩来上学的家境不会太差。
    当然也不是没有。
    罗丝丝她们寝室里就有几个每天晚上都躲出去跑步,在大家问价选东西时一言不发,更不会凑上来讨论。心里的滋味当然不好受。
    不过几个妹子都腼腆,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当面抗议。
    所以沉浸在蒸蒸日上的喜悦中的罗丝丝压根没发觉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了。令她切身感觉到不和谐的正是她的老冤家——董嘉。
    “死爱钱!萝卜丝!”罗丝丝刚坐下就听见董嘉音量不低的嘀咕。她目不斜视,装作没听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现在是有身家的人了,可不能为了和小毛孩打闹搅乱了自己的生意。
    说起来罗丝丝以为经过食堂事件俞丰林应该会给她或者董嘉换座,可是俞丰林坚持要他们两个化敌为友,愣是不给换座。受到教训的两个人只好当对方透明的。
    按理说该相安无事的,可是罗丝丝不习惯三八线,胳膊肘总是超出,被铅笔戳了好几次。然后罗丝丝又在学校做起生意,课间也总有人找,给钱找钱什么的,同坐一桌的董嘉难免受到打扰,对罗丝丝更加没好气,这不,给她添了个外号“萝卜丝”。
    罗丝丝为了生意“忍辱负重”“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在心里腹诽别个在狗叫。
    当她摸着兜里的钱时,顿觉一切不和谐的声音都可以忽视了。
    夏玲曾经问过罗丝丝赚来的钱用来做什么?是不是交学费?
    罗丝丝回答她:“买房子。”
    夏玲的表情很不可思议,她设想过各种答案,比如为了穿漂亮衣服吃香喝辣,为了独立自主帮助家里负担……最夸张的设想是罗丝丝家里有得了绝症的亲人,罗丝丝辛勤赚钱给亲人治病。后者在半夜时分把夏玲妹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买房子做什么?”夏玲妹子不解。
    罗丝丝比她更不解:“房子……当然是住人啦。”
    夏玲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想买房子呢?买房子是大人的事,我们还小呢。”
    “现在开始攒钱,等长大了直接买啰。”罗丝丝说:“我告诉你,以后你结婚一定要买房子,赚钱也别存进银行,拿来买房子,以后绝对不会后悔。”
    “……啊?”听见结婚两个字,夏玲脸颊绯红。“讨厌!”
    罗丝丝认真的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房子是刚性需求,每个人都需要,咱们大了还行,将来有了孩子,房价会长到一个你想象不出来的程度。”
    罗丝丝对这一生的规划里,房子占了绝对重要的位置。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长水县的房价涨到了快两千一平,省城的房价最贵的上万(她不知道要是晚死几年上万的只能算一般的房子)。
    现在的房价简直跟白送差不多。
    罗丝丝重生后就决定这辈子绝对要过得舒舒服服,再也不要过买块肉都要考虑半天的日子了。她有自知之明,无论智商还是情商自己都只是一般,她现在能挣钱,靠的是如同作弊的重生,带着超越了二十多年的生活阅历,而不是自己的本事。就说进了长水最好的中学,她的成绩也只是中等,有她分心于生意的原因,更多的是她思维已经定型,对学习也没多大的悟性。出于前世的执念她才能安分的呆在学校里。
    而且,就算她将来考上大学,读出来,赶上分配单位,又走狗屎运分配了福利房,她既无聪明才智,又无家世背景,可能吗?就算可能,未来国营单位破产,下岗工人比比皆是,谁知道她是不是其中一员。
    与其期待那些不确定的,还不如趁着这点超越的时机赶紧攒钱。最好高中一毕业就买房,能够买省城的房子就买省城的房子,不行就县城。
    到时候她做点小生意或者上班,只要有钱就投资到房产上,想住公寓住公寓,想住别墅住别墅,什么田园风、简约风、奢华风,每种装修风格来一套,换着心情住。
    有房子就有资本,将来有了孩子,婚嫁什么的根本不用愁,合适的对象还不跟海水似的涌来。
    多余的房子可以出租,到了房价高涨的时候,可以出售,简直一点风险都没有。老了更加不用愁,随便卖几套房子,哪里还用儿女供养。
    自己有钱有房,想什么时候退休就什么时候退休,家里待腻了,就去旅游,去港澳台,去新马泰。老得动不了了,也不用儿女伺候,雇几个专业护工,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再不会三十多岁就累出一身病,再不需要为无法给老人孩子提供舒适的生活而愧疚,更加不会贫贱夫妻百事哀。
    呃,现在还没有商品房这个概念,她的户口在村上,想在县城批地建房都不成……难道先在村里批块宅基地么?
    罗丝丝每晚都带着甜蜜的笑容数钱。
    寝室里人来人往,并不适合放大笔现金,罗丝丝手里的现金越来越多,她预备给自己办张存折。
    罗丝丝还不到年龄拿身份证,必须家长陪同出示户口簿才能以她自己的名义办理存折。
    长水县有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一家农业银行。农村信用合作社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农业银行却是去年才在县城里设立的分行。而未来最常见的邮政,这时还没开办储蓄业务,仅仅办理邮递业务。
    不管是农信社还是农行,二十多年后都好好的经营着,办理哪家存折都不会有风险,可是没有安全感的罗丝丝还是决定两家各办一张,分散风险。
    从此罗丝丝多了一项乐趣,那就是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一点一点的增加。
    如今她的客户范围已经从低年级扩散到高年级,从女生扩散到了男生。所有商品里,最后欢迎的是各种发卡皮筋,物美价廉,一两毛钱的价格学生们基本能承受,其次就是预定的裤子衣服。
    不过衣服裤子价格不低,没有家长同意学生们就算不吃饭也买不起。
    不是所有家长都有条件像李家那样大方,被孩子闹烦了挥着巴掌就把孩子揍了一顿,然后捅到学校领导那儿。
    在这之前,罗丝丝已经被俞丰林叫到办公室谈心。
    “有同学反映你在学校里做买卖,是真的吗?”俞丰林的语气还算温和。
    罗丝丝本也不觉得自己能瞒多久,虽然校规没规定不能在学校卖东西,但是她知道要是自己这么说了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罗丝丝老实的承认。
    俞丰林叹了口气。他做老师的日子不短,带过的学生成千上百,自认经验丰富了。可从来没见过罗丝丝这种学生。
    他想不明白罗丝丝家到底是怎么教的,一个小女生,怎么就那么能呢?
    他见过罗丝丝的父亲,典型的农民长相,可穿着中山装黑布鞋,大嗓门,骑着三轮车,看起来不像家庭困难的。
    “俞老师,我错了,我不在学校里卖东西了,绝不再干扰同学们学习。”
    上次也是这样,自己一说,罗丝丝就积极承认错误,好像很听话很好教的样子。然而,没过多久,这就又犯新错误了。
    罗丝丝觑着俞丰林的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按理说她本身没有违反任何校规,可从情理上来说她站不住脚,难道这回又要写检讨了?
    “俞老师,我真的知道错误了,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家里在农村,除了种地没有别的收入,爸妈养供养我们姐弟三个孩子读书很辛苦,我想为他们减轻负担才想到卖东西给同学们的。”言下之意,您就看在我是个孝顺女儿的份上轻拿轻放吧。
    狡辩!
    俞丰林脑海里又浮现出罗于平的三轮车,还有某次他替妻子去买菜,在槐花街后巷看到罗于平招呼顾客,那一条巷子,就罗家租的铺面,别人都是路边摊。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老师也不多说,东西是不能买了,收拾好让你父母带回去,如果再犯的话,我只能请你的家长来谈话了,知道吗?”俞丰林无奈的说。说到底这件事并没有违反校规,无章可循。看罗丝丝不痛不痒的样子,写检讨对她来说能起到几分效果呢?
    老师们知道是迟早的事,罗丝丝没多烦恼。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办公室里不止俞丰林一位老师,罗丝丝前脚走,办公室里另一个年纪大点的男老师的感叹声响起:“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啊……”
    “罗丝丝同学——”罗丝丝转头,原来是教她们英语的刘老师。
    刘老师才二十多岁,不仅教的是英语这样时髦新鲜的科目,为人也和其他老师严肃正经的风格不同,也许年轻,也许接收了外国思想,刘老师喜欢和学生打成一片,常常说让学生把她当朋友。
    上课的时候常常和学生们分享自己读书的经历,很少在课堂上喝骂学生,因此学生们挺喜欢她的,下了课也爱围着她聊天。
    “刘老师好。”罗丝丝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问好。
    刘老师瞧了瞧身后没人,压低了声音问:“你那儿有什么适合我这个年龄的衣服?”
    “啊?!”罗丝丝讶异。
    “你卖给同学们的丝巾和衬衫裤子都挺好看的,比外面街上卖的好看多了,你帮我也带条喇叭裤,我穿一尺九的。下周一悄悄到我宿舍来,我再给你钱。”刘老师说完,十指竖在唇间,眨了下眼睛,低声说:“保密哦!”
    “当然。”罗丝丝决定她也要喜欢刘老师,以后再也不嫌英语单词拗口难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入v真是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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