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渊和林澜到杨么么家去拿小鸡,杨么么前日里着了风寒,现在起不了身,因此要林澜要跟着杨么么的儿媳杨夫郎一起去一趟邻村。
    这不,一大早的就上杨家来了。
    “林澜和林渊来了啊,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杨夫郎又收拾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我们走吧。”
    邻村的小禹村大多是靠贩卖牲畜过活的,诸如鸡、鸭、猪、牛、羊等等。小禹村中所卖的牲畜自然也是有好有坏,不懂行的人很容易买到不健康的小牲畜,这种夭折率高,不易存活。杨么么家是小禹村的常客了,每年购买的数量并不少,因此为了留住客源,杨么么家的幼苗质量通常不错。林澜就是打着占点便宜的想法,当然这种无损杨么么利益的饿“便宜”无伤大雅,杨么么也乐得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林家。
    “薛大叔,上次我姆父在你这定的四十只鸡鸭可以带走了吗?”
    “哦,是杨夫郎啊!已经好了,你是现在要带走吗?”
    “是的,我今天带走,另外,你再帮我多挑六只小鸡和四只小鸭,各要一只公的就可以了。你可别抓错了,下次我们可是还要来的。”害怕薛大叔会掺假,杨夫郎提前警告着。
    这位薛大叔有些讪讪的,还准备多抓两只公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这是杨家的亲戚吗?他还没见过,怎得把人护得这么紧?原来,买鸡鸭这种牲畜是在里面多混上几只公的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除非是自己会分辨公母的,那自然可以想挑几只公的就挑几只公的。只是向他们这种小一辈的,若是没有长辈在身边,大多都是不会挑的。罢了,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只,犯不着为了这两三只公鸡和公鸭惹恼了杨家,细水才能长流嘛!
    林澜和杨夫郎坐在院中等着薛大叔将鸡鸭挑好,公的那几只已经放在另外的竹篓里了,现在要挑的就是健壮的、容易养活的,两人在院中等待。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势浩大,薛大叔赶忙放下手中的小黄鸡走到门外,想要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子,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湛家的那个小子吗?”
    “记得,不是说去服兵役了吗?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回来,这也是个命苦的小子!”
    “哪还要你担心呢?外面这声响似乎就是湛家那小子回来了,虽说命苦但是运道还不错,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村里去的几个小子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哦,不会是这小子没上战场吧,他年纪小,若是当个伙夫之类的后勤兵也是有可能的。”
    “才不是呢!他右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都破相了。定是上战场的时候留下的,若是那刀锋在往上一点,眼睛就要瞎了。估摸着杀了不少人,身上煞气很重,再算上脸部的刀疤,凶神恶煞的。他一直到进村了都没人敢和他打招呼呢!”
    “这孩子,家里这么个境况,又破了相,以后怕是不好说亲吧,今年是有十六岁了吧?”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被那个继母逼得没办法,一个十二三岁的汉子谁会去服兵役呢?能或者回来已经是万幸了,破相就破相吧。现在他打完仗回来是可以分田地的,总算是有自己的家产傍身,要不然孤身一人的怎么办呢?”
    “有了后姆就有了后爹,自从娶了现在这个,湛峪那还记得前头那个呢?大人死了,哭的都是孩子。湛小子若是不参军说不准已经死了,就是饿不死,没田没地没房的,哪家的娃子会嫁给他?婚事怕是更加艰难。如今这般也是不错了。”
    “你说的也对。湛小子如今煞气这么重,湛家应该占不到什么便宜。况且从军回来,户籍也是另立的,湛小子可算是解脱了。”
    人们口中说的湛小子,是湛峪家的大小子湛尧。湛峪一共有三个小子,一个娃子,这其中只有湛尧和二小子湛超是由湛峪的原配肖氏所生,剩下的都是在肖氏热孝期间娶进门的高氏所生。肖氏在生二小子湛超的时候出血过多,血崩而亡。湛父在热孝期间娶了高氏进门,七个月后生下了三小子,对外宣称自然是早产。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定是湛父和高氏在肖氏还在世的时候就勾搭上了,那健壮的模样、响亮的哭声,有哪一点像是早产儿?可惜肖氏已经死了,还年幼的湛尧并不能对湛父护着的高氏做些什么。
    高氏一进门就生下了一个小子,之后两年又生下了一个小子和一个娃子,足以见湛父对高氏的喜爱。高氏的儿子同高氏一般机灵狡猾,将湛父哄得高高兴兴的,对比之下,寡言木讷的湛尧自然是不讨喜的一个。高氏在湛家站稳了脚跟,毫不掩饰对湛尧和湛超的厌恶,成日里冷言冷语的,这也令湛尧更加的沉默。待到湛尧大一些的时候,就将家中的重活全部交给他干,湛父看见了也不说什么,湛尧反抗不了只能一日日的重复着远远超过他能负担的工作。剧烈的劳作加上饥饿使得湛尧常常眼前发黑,他开始寻求别的方法。小青山就是他的根据地,他在小青山深处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山洞,从家中偷了一口铁锅放到那里,有时间就在小青山上寻找各种果子、野菜,淘些鸟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找到一些晕乎乎的小动物,如山鸡、野兔之类的。为了那口不见踪影的铁锅,湛尧还被狠狠地毒打了一顿,可是在他心里,一顿毒打换自己活下来无疑是很划算的事情。若不是有那口铁锅让他在外面煮些东西吃,时不时地让自己饱腹,他早就被高氏那个毒夫给饿死了,哪还有机会等到找兵役的消息传来?虽然参军九死一生,但又何尝不是破釜沉舟?拼一把,胜则衣锦怀乡,不用受湛父和高氏的桎梏;败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男子汉大丈夫,如此狼狈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所幸上天足够眷顾他,他活着回来了!战场上,他无数次地接近死亡的边缘,但心中的执念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挽回,他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呢?他要活得好好地,他活得越好,高氏就活得越不自在。
    这之后,湛尧虽还是卖力的攒军功,但总算会顾惜自己的性命了。天知道,他之前的那股子狠劲儿不仅震慑了敌军,也让其他士兵对他敬而远之。“这家伙动起手来可真不像个人,这股子劲儿让人不寒而栗。”这是周围士兵的想法。但从湛尧发生改变以后,渐渐地也会有些士兵向他接触,这之后,湛尧才慢慢地和周围的士兵走近了。他们会切磋切磋武艺,排解排解苦闷,战场上他们也互相帮着对方在残酷的战争中苟延残喘,避过了几次致命的伤口。
    从战争开始到结束,周围的战友换了无数,不断有熟面孔的逝去和新面孔的涌入。同湛尧一拨儿参军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湛尧活下来固然有他技艺不凡的原因,但是运道也是不可缺少的。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湛尧没有选择在边境当小队长,而是选择了回乡,他不想再面对鲜血淋漓的战场,他也放不下自家二弟。他要接着得胜归来的风光将湛超的户籍迁入他的名下,他要和湛家划清界限,他要让湛家总有一天得求他,让湛父和高氏跪在他姆父的灵前忏悔。
    姆父的音容笑貌他已经记不清晰,记忆中还残留的是姆父温和的笑脸和抚摸他头部的柔软的掌心。这是极少的还能牵动湛尧心扉的事物了,另一个就是湛二弟湛超了,他是姆父血脉的延续,虽然性格唯唯诺诺,没有一点汉子的担当,但他相信,只要离开了高氏,一切都会好的。二弟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自己不也是在高氏的威逼之下变得沉默寡言了吗?
    湛尧毫不在意村中的众人究竟在议论些什么,他唯一想做的不过是将湛超的户籍迁出来。至于家产什么的,他早已不报希望了。姆父的嫁妆早就在高氏嫁来之初便挥霍一空,只留下湛尧曾经偷出来的金簪一根,其他诸如棉被、布匹、衣物之类的大件儿,彼时年幼的他自然是拿不到的。
    湛尧立下军功回乡是会通知县长的,所以该是他的东西谁都拿不走。高氏若是觊觎他得胜归来分封的土地,他就让高氏尝尝牢狱的滋味儿。虽则有狐假虎威的嫌疑,但是官场想来如此,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现在对军功的拥护,他还能想办法让自己得到一块清净的地方,若是再过上一段时日,怕是没什么人会搭理他了。
    听到传闻的湛家夫夫早已打开院门,坐在大堂等候,一副等着人来拜见的样子。他们似乎没有想过,被虐待过的湛尧在得势之后还会如从前一般吗?
    湛尧是一匹狼,他冷静、阴狠、善于隐忍和蛰伏,但是一旦被他找到破绽,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咬断敌人的脖颈,一击即中,让人没有反击之力。
    湛尧离湛家越来越来近了,他仿佛能透过这门这窗看到湛家夫夫自视甚高的样子。他跨出一大步走进了院子,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充斥着冰冷和无奈的房子,他回来了。
    湛尧视湛家夫夫于无物,他转身寻找湛超的身影,很明显,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就是他的亲弟弟。怒气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他抬头看向湛父的方向,对着这个称之为“爹父”的人再也没有一丝的期望,可笑他还曾经幻想着湛父会对湛超好一点,毕竟这是他的亲儿子!可惜他错了。
    离开这个家的念头在没有任何的动摇,他望着嘴角上扬的“爹父”和名义上的“继姆父”冷硬的说道:“我要把湛超的户籍迁出去。”
    “什么?你要把他的户籍迁出去?别做梦了,没有我的同意,别说是湛超了,就是你的户籍也不准迁出,你就在这个家里一辈子做牛做马吧!”
    湛尧的眼神有些阴鸷,他冷笑的说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从我参军的那天起,我的户籍就已经独立了,你还想用这个牵制我?笑话!”
    湛父有些慌乱,他确实一点也不知道,当初高氏打的是让他死在战场的主意,怎么会想到他居然活着回来了!不对,湛超的户籍可还在他们家呢,只要把持住湛超,还怕湛尧不乖乖听话吗?这可是他的亲弟弟!湛父颓丧的气势又回来了,他得意洋洋的说道:“湛超的户籍不是还在吗?我就是不同意你能把我怎么样?”
    湛尧眯了眯眼,“我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高氏侵吞原配的嫁妆,湛连调戏良家夫郎,你说我若是到云城去告上一状,他们会怎么样?”
    “谁会去处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就是去了县衙,恐怕被轰出来的还是你吧!”湛父有些不以为意。
    “从前倒是说不准就是如此,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湛尧把玩着手中记载着军功的文书,因为他战绩斐然,拿着这封文书去云城便可谋上一个好差事,像状告继室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想来是不会被驳斥的。
    湛父和高氏有些忌惮的看着湛尧手中的文书,在心中掂量湛尧的可信度。湛尧可是从不说谎的,出去这几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变。迁出户籍以后可就真的没关系了,湛父心里还有一些舍不得,这舍不得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父子情深,而是看见湛尧如此风光地回来,以后怕是占不到便宜了。
    高氏的想法恰恰相反,当初他将湛尧赶去服兵役就是为了霸占湛家的田地,可惜还有一个多余的留在家中。现在湛尧自己要求净身出户,既不用花费银钱替他们操办婚事,也不用分房分地,家产可全是自己儿子的,干什么不答应呢?况且看湛尧这副铁了心的样子,自家还有把柄在他手上,还是赶快答应了吧!是的,高氏从来没有将湛尧和湛超看作是一家人,所以她费尽心机地要将这两人赶出去。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的才是傻子!
    高氏低声地劝慰着湛父,“你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是个善茬,在死人堆里都能爬回来,前头的肖氏成婚的时候身体不是挺好的嘛?自从生下他身体才越来越差,说不准就是被他克死的!自从他走了以后,连小子的身子不也好了很多,他这是克着我们呢!就算你不同意,他如今风光了怕是也有办法,你不如爽快地答应他。再怎么说,他还是你儿子,难不成以后还能不孝顺你?他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看着湛父还有些迟疑,高氏下了一把狠药:“你莫不是也想看到我同小子和娃子被他给克死?他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知道还会克着谁呢?”
    湛父被这话惊着了,他顺着高氏的话想下去,湛尧小时候克死了姆父,现在不会克死他吧?占什么便宜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湛尧冷笑着听着高氏的话语,了然地看了一眼湛父,这人果真是自私极了!
    “我答应了,但是现在就要去办户籍文书,越快越好!”
    “还有,这家产可没有你的份,你姆父的嫁妆也就此一笔勾销!”
    “你先写下分家文书,我去请里正来做见证人。”湛尧牵着湛超的手向里正家走去。
    里正写下分家文书,由湛父、湛尧和湛超分别签字画押,一式三份,湛父一份、湛尧一份、里正一份。至此,湛尧终于和湛父划开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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