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感觉大脑一瞬间是停止运动的,四周的嘈杂声也像是背景她接收不到信号,就像一场静默的图画,她只看得到楚毅之后背冒起的火苗,一股强烈的意志就像是来自血液一样在她的身体流转,她欠他的债,这辈子都欠。

    宜城人善良,围观的人群合力将楚毅之衣服上的火扑灭,将这伙江湖人押送到官府,更有不少热心的人去官府作证。众人东一句西一句,事情很快弄清楚了,是收钱的妇人用喷出的火点着了收钱的草帽扔向六姑娘。

    姚家和楚家都是官宦人家,想要弄清事实很容易。这个收钱的妇人是春杏,曾经勾引四老爷被王氏让牙婆带走的人。不等用刑,春杏就将一切都招了。

    当初牙婆将她卖给西域的商人做小妾,在路上就生了个儿子,也过了两年好日子,后来她儿子被害死了,容貌也被商人的大妇毁了,辗转买到这个杂耍班,每日子挨打,这次来宜城便是她提议的,为的是报仇。这个杂耍班在宜城呆了一个月,她一直都盯着姚家,也联系了往日里的亲友,上次的谣言也是她花了银子请人传的。

    她吃不饱穿不好,挨打挨骂,遇到戏班子的男人也需要发泄又是免费的妓女,全靠一股仇恨活下去。她存了死志,什么都不惧怕,说的都是心里的真心话。“哈哈哈,她毁了我一辈子,我也要毁了她女儿一辈子。她让我生不如死,我就要她偿命。哈哈哈,要她死。”

    春杏的结局六姑娘不关心,她一颗心都挂在楚毅之的伤势上。前日子天干日燥,衣服要是最容易着火的,虽然扑灭的很及时,可是楚毅之的背上一大块就被烧伤了,六姑娘当时是闻到肉烧焦的味道。

    街边正好有家医馆,六姑娘拽着楚毅之进去,正在坐诊的是个有经验的老大夫,立刻趴了楚毅之的衣服,让小徒弟拿了干净的毛巾敷在悲伤,往毛巾上泼冷水,以局部降温。

    完全没有处理烧伤的经验,六姑娘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听着楚毅之哇哇大叫,心中担忧极了。楚毅之是代她受过。

    可惜老大夫没留出空间给六姑娘伤感,他冲着六姑娘吼道:“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还怎么给他脱裤子。”

    背部烫伤为什么要脱裤子?六姑娘不好多问,囧囧地退出来,听着老大夫要凉水、药膏、纱布。小徒弟忙进忙出,看六姑娘一脸担忧,安慰道:“我师傅有祖传的膏药治烫伤,效果好着呢,保管连疤痕都不留,不过就是不便宜。”不过小伙计看六姑娘穿着打扮,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也不多说。

    六姑娘满心都是担忧,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气概全不见了,她听伙计说银两,到处找银子,可是越是着急越找不到装银子的荷包,急得都快哭了。

    春苗她们听围观的人形容,知道被烫伤的是楚家少年,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到处找人,还是楚毅之的侍卫想道了来医馆找人。有个侍卫拿出了银子,将六姑娘从窘境中解脱。

    伙计看见了银子,脸上的笑更热情了,不一会儿老大夫从屋中走出来了,说道:“可以进去了。千万别制止他用手乱抓,晚上只能趴着睡。”

    六姑娘立刻冲进去,看见楚毅之抬着头艰难地冲着笑,眼泪又落下来了。这都不像她了,六姑娘立刻将眼泪擦了,说道:“这下真成了黑炭了,更丑了。”

    楚毅之趴在床上看着六姑娘,安慰道:“男人靠的是本事。这么点伤算得了什么。”

    六姑娘隔着包了药的纱布,轻轻摸着差点烧糊的后背。

    楚毅之感受到六姑娘的双手抚摸过的背太过灼热,几乎透进他的五脏六腑,将他的心融化成水。此刻他不由得庆幸,幸好是他受伤。

    因侍卫通知了姚家,楚毅之的爹娘和妹妹们很快就赶过来了。胡氏身体一向不好,现在急赶着过来,又担忧着楚毅之的伤势,脸上神色很不好。六姑娘看着胡氏,愧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害的楚哥哥受伤,让婶母叔叔担忧。”

    胡氏看六姑娘红红的眼眶,心中也怜惜,她拉着六姑娘的手,温柔地说道:“怎么就是你不好?是别人要害人,跟你没什么关系。可怜的孩子,肯定吓坏了,快回去休息,毅之这里有我们看着。”

    胡氏的通情达理让六姑娘更难受。因为她,给原本快乐的一家抹上一层担忧。楚毅之一贯担心胡氏的身体,此刻不知有多愧疚让胡氏担忧。不只六姑娘,姚家一家人对楚毅之也是又感激又愧疚的。王氏甚至不敢想象若楚毅之没有仗义挺身,六姑娘以后该如何是好。女孩儿的脸面最是要紧,比不得男儿,一点儿损伤便难嫁人。

    楚毅之被侍卫抬回姚家养伤,王氏夫妇两个带了许多药品上门感谢。王氏拉着胡氏的手,十万分感激地说道:“毅之这样的品格,都是胡妹妹教导有方。我家中上下都感念不已。都是我造的孽,让孩子受苦了。”

    “姐姐不必自责,贱婢痴想妄想,姐姐心善留她一命,哪里料到会有这么多的事端。他们自小的情分,顺手的事,有什么值得姐姐特意来谢的。”说道这里,胡氏心中有个想法,只是不好说出来。她从几个女孩儿那里大约知道楚毅之的心思。姚家四房虽不突出,可是大房至少还能荣耀二十年,六姑娘又是能干的,她是再满意不过的。只是这话现在不能提,显得有些挟恩图报。

    胡氏不好说,王氏却是再好说不过。比起家世前程,王氏更看重的是感情,楚毅之对六姑娘的好她都看在眼中的,这次来看,更是加深了一层了解。老实憨厚,能踏实过日子,能同富贵共患难人,这样的女婿再好没有。看这几天六姑娘坐立难安,也不算对楚毅之无情的。

    秉着先下手为强的理念,王氏先说了一大通感谢的话,然后便试探地说道:“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小儿女的心事最是干脆。我们两个何不成全他们两个?”

    胡氏喜出望外,“自然自然。我那傻儿子一颗心挂念的都是姚妹妹,我又何苦要做捧打鸳鸯的讨嫌事?”

    “老天疼憨人。我便是最爱一五一十的孩子。”

    “得姐姐喜欢,也算傻小子有福了。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说定了这桩婚事,只是孩子还小,六礼便拖后。

    两位这样豪迈,连互相的相公都尚未商量便私下做了决定,更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两个未成年。六姑娘不知道她的婚事,只是感受到最近王氏对她管得没以前那么严厉,每日里她从提着食物去楚家,王氏都不阻拦,还鼓励她要知恩图报。

    因为烫伤的人不能吃辛辣刺激热性的食物,楚毅之口味重,嗜辣,为了不留下伤疤,他一贯爱吃的辣椒、葱姜蒜和牛羊肉都被禁止,每日里被吃着清粥小菜,味同嚼蜡。六姑娘知道高蛋白例如鸡爪以及清凉解表的食物例如绿豆对烫伤回复有效果,为此她专门询问了老大夫,煞费苦心准备了鹌鹑蛋烧鸡爪、香菇焖鸡爪、酸菜猪蹄煲、蜜汁猪蹄以及一些药茶。

    楚毅之看着满满一大杯远远闻着就发苦的麻黄茶,只感觉到胃中抽搐,只是他怎么可能拒绝姚晏风殷切的目光?男人便是要吃得了苦,喝几口茶水算得了什么,楚毅之鼓足十足的勇气拿起杯子闷了一大口麻黄,一股辛苦的味道一刻充盈这个口腔。楚毅之使劲抿紧嘴,就怕一放松就要将这一大口毒药给吐出来。他抬起头看着六姑娘紧张自责的样子,马上将口腔里的苦味想象成桂花蜜顺畅咽下,不仅如此,还接来好几口,分分钟就将一大杯苦药喝完,然后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这样的茶喝得少,有些不适应,其实也怪好喝的。”

    六姑娘噗嗤轻笑,这演技差的,苦的一直眉头紧皱着,还好喝呢?她将楚毅之手中的水杯接过来,“算了,以后不喝了。”

    “为啥不喝呢?”

    “我想通了,你不在乎背上有没有伤疤,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心安就逼着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喝这些东西,这样太自私。”

    “不过是喝几杯水,没有你说的严重。你是为我好,我分得清,我都听你的。”其实有句话楚毅之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就喜欢六姑娘神采飞扬指使他,那个时候他便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即便是让他移山劈海都能一往无前。

    六姑娘睁大眼睛,忍住眼眶的泪。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就很想哭。她记起前世的男朋友,也是这样憨厚,并不多会哄人,从来没有给她送过花说过情话,可是却将她的话记在心里,也尽力照顾她妈。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管是单亲家庭平凡女孩儿的时候,还是大家族里千金小姐的时候,都碰到了将她当做公主一般在最平凡的日子最真实的生活中宠爱她的男人。姚晏风遇到楚毅之,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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