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园,另表一枝。让我们再来看看“天道堂”的情况。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龙爷龙在天在自己七十大寿的宴会上,把龙家世代相传的传家宝“金缕玉衣”捐赠给丹江抗日游击支队。这在江州城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和骚动。这件毫无实用价值,而又价值连城的“金缕玉衣”,就像斗牛士手中的一块红布,刺激着人们的神经,激发起人们的斗志和占有欲——江州城各界人士都虎视眈眈地觊觎着这稀世之宝,他们一个个就像伏在草丛深处的狮子,随时准备张口鲸吞“金缕玉衣”。

    这其中,尤以龙在天的女婿何文轩,和“天道堂”堂主雪中豹为烈。

    雪中豹一直对龙府的传家宝“金缕玉衣”垂涎三尺。他曾经派梁尚君夜潜龙府,杀死舞女丁香,从龙天威手上夺取“金缕玉衣”。可是却被“云中燕”莫高科把“金缕玉衣”盗走。后又被日本宪兵大佐近藤仪三郎派出的宪兵所劫。再后来,邱锋寒探长和丹江抗日游击支队,以及影佐一男从近藤仪三郎手中夺回“金缕玉衣”,物归原主龙在天。可龙在天却在自己七十大寿的宴会上,把传家宝“金缕玉衣”捐赠给丹江抗日游击支队。这让雪中豹很是不解、不忿。

    这天,雪中豹召开“天道堂三级干部会”,商量如何从丹江抗日游击支队夺回“金缕玉衣”。

    “弟兄们!为兄曾费尽心机,并花了不少钱财,从龙府把‘金缕玉衣’弄到手。后来竟被人所盗;几经周折后又回到龙在天的手上。想不到这个龙在天竟然把价值连城的‘金缕玉衣’白白的捐赠给丹江抗日游击支队。这让我心难安、气难平。所以,我今天请大家来商量商量,看想个什么办法,从丹江抗日游击支队把这件‘金缕玉衣’弄回来。”

    “大哥!这有何难,我带着弟兄们杀进三塘湾,夺回‘金缕玉衣’就是了!”刚愎自用、粗鲁莽撞的二堂主曹山冲狂妄地说。

    “不可!不可!三塘湾抗日游击支队今非昔比,听说他们现在已经完全归顺*,其番号为华野十纵第三十一军七十二师江州独立团。徐迈支队长升任为江州独立团团长,原来的指导员贲腾升任为江州独立团团政委。据说上面还增派了一些军事骨干,加强部队训练,其武器装备和战斗力都比以前大大提高。所以说,我们去硬打明抢是绝对不行的。”稳重诚实、颇有些文化素养的三堂主祝文君冷静地说。

    “三哥!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三塘湾有什么可怕的?改了番号又怎么样?还不是那些渔民出身的土包子的土队伍?你不敢去,我和二哥一起去,一定杀他个丢盔卸甲,把‘金缕玉衣’夺回来交给大哥。”阴险冷峻、和二堂主曹山冲关系不错的四堂主宫野常说。

    “四弟!你怎么这么说话?”祝文君觉得宫野常“你不敢去”这四个字很是戳耳。

    “我就这么说了,你怎么样?”宫野常俾倪地看了祝文君一眼,高声地说。

    “怎么样?我不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祝文君说话的分贝也有些高了。

    “你不准我这样跟你说话?你有什么权利不准?我告诉你!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不着!”宫野常一边说,一边示威似的拔出手枪往桌上一拍;一双铜铃大眼咄咄逼人地直瞪着祝文君。

    “你想欺负人是不是?难道我还怕你不成?”祝文君说罢,也掏出手枪往桌上一拍。

    “你拍手枪干什么?你倚大欺小是不是?有本事拉出来溜溜!看看谁怕谁!”四堂主宫野常拍手枪,二堂主曹山冲不管不问;一见到三堂主祝文君拍手枪,曹山冲就站出来说话了——曹山冲和宫野常的关系一直不错,而祝文君拍手枪就是对支持他的宫野常不买帐,也就是打了他曹山冲的脸。因此曹山冲站出来帮着宫野常说歪理——他此举完全是一种野蛮的“丛林原则”。

    “好了!各位兄弟不要吵了!请韩军师发表高见。”雪中豹心知肚明:曹山冲在硬帮宫野常,打击祝文君;而祝文君是他雪中豹的心腹,也就多少有打削他雪中豹的意思。就是平时说话做事,曹山冲和宫野常都是沆瀣一气、相互勾结、一致对外。只是慑于他雪中豹的虎威,才不胆过于放肆而已。今天这争吵,就是小山头作怪的表现,因此雪中豹赶紧沉着脸喝断。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依我之见,要想从丹江抗日游击支队,也就是现在的江州独立团把‘金缕玉衣’弄回来,必须先派人潜入三塘湾,弄清团里的地理环境和其他一些情况以后,再从长计议。”足智多谋、为人善良的军师韩武纪,为了阻止这场不必要的战争,故提出这个缓兵之计。

    “好!就按韩军师所言行事。那派谁潜入三塘湾为宜呢?”雪中豹对自己的这个军师很是赏识,一般都是言听计从。

    “我看是不是还让“夜猫子”梁尚君去一趟?”韩武纪是军师,他虽然能出谋划策,但他从不作主——他深知“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有祸”的道理。因此他总是提出“刍荛之见”以后,让雪中豹决断。

    “行!就让梁尚君潜入三塘湾探个究竟,再从长计议。”雪中豹一锤定音。

    得到雪中豹的指令,“夜猫子”梁尚君到宿舍美美地睡了一觉,又到饭厅饱餐一顿,换了一身夜行服,带上一应用具,便出了“天道堂”,直奔三塘湾而去。

    苍穹如墨,大地如晦。半夜时分,“夜猫子”梁尚君到得丹江南岸的三塘湾。放眼望去,三塘湾如同一头睡下的雄狮,岑静而威武。

    “夜猫子”梁尚君轻如飞燕地在三塘湾转了两圈,就基本摸清三塘湾的地理环境——三塘湾东、西、北三面环水,南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开阔地前面,左右对称地凸起两个小山包;这两个小山包犹如伸出的两个膀臂拳头拥抱着、保护着三塘湾。两个小山包之间是一条大道,大道向南无限延伸;大道北段是营房;简朴大气的营房门口,挂着“江州独立团团部”的大牌子。全营区主要建筑共是四排八幢房子:最前面一排两幢房子是办公区,或叫指挥部;最后面两排四幢是宿舍;宿舍前面西一幢是食堂、浴室、俱乐部等设施;宿舍前面东一幢全是铁皮大门,可能是军火库和物资仓库;西北方向是个大操场,角落边上还有一个篮球场。

    梁尚君看到营房里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不敢轻易动作——他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才瞅到一个机会。便一个箭步蹿到他估计的库房上面,揭开屋瓦,拿出汪砖,打着强力手电往里边窥视——果然是物资仓库。但见库房里各种物资摆放整齐,其中有一个一平米左右的黑色皮袋静卧在最里边的货架角落上——这大概就是龙在天捐赠给丹江抗日游击支队的“金缕玉衣”了(龙在天在寿宴上将放有“金缕玉衣”的黑色皮袋捐赠给丹江抗日游击支队时,在场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并在外面口口相传)。

    仓库虽然无专人看管把守,但巡逻的游击队员却是不停地来回巡视——要想下去偷盗“金缕玉衣”,还能全身而退,绝非易事;还是回去禀报情况再说。梁尚君想到此,便盖好汪砖和屋瓦,出了营房,离开三塘湾,回到天道堂。

    “夜猫子”梁尚君将所刺探到的情况向堂主雪中豹和军师韩武纪做了详细汇报,心如猫挠的雪中豹有些迫不及待;二堂主曹山冲便又提出攻打三塘湾,夺回“金缕玉衣”的主意。雪中豹未曾反对,但军师韩武纪却认为不可。

    “雪堂主!打仗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依我之见,能兵不血刃,把‘金缕玉衣’弄回来最好。”

    “韩军师说笑了,我们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们能把‘金缕玉衣’拱手送给我们?”雪中豹自恃人多枪多,有些夜郎自大。

    “雪堂主!俗曰:灭人一万,自损七千。这一仗打下来,那会使多少生灵涂炭?为一件‘金缕玉衣’而打仗,值不值得,还请雪堂主三思而行。”

    “这……”雪中豹举棋不定。

    “大哥!不要犹豫了!让我带着弟兄们杀进三塘湾,夺回‘金缕玉衣’就是了!”好战分子曹山冲再次请战。

    “雪堂主!这样吧!我看是不是先派人到三塘湾去找一下江州独立团团长徐迈,向他说明我们要以高价收取‘金缕玉衣’,看他们同意不同意。”军师韩武纪心知这是一个行不通的主意;但为了制止这场不应该打的战争,他想拖一时算一时。

    “嗯……好吧!那就请你韩军师到三塘湾去找一下徐团长,向他说明我们要以高价收取‘金缕玉衣’的愿望,看他们意下如何。”雪中豹心中也认为这个主意把握不大;但是韩军师提出来的,不妨试一试;因而他也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军师韩武纪。

    “那雪堂主打算花多少钱收取‘金缕玉衣’呢?”军师韩武纪见到雪中豹采纳了他的意见,又把这个差事交给他,也不推辞——他愿意去江州独立团试一试。

    “韩军师认为多少为宜?”雪中豹做事一般都喜欢先听韩武纪的意见。

    “这事儿秤称不得,斗量不得,雪堂主出个自己舍得,徐迈能够接受的数字就行了!”军师韩武纪对这种事儿从来不拿主导意见。

    “那就两千大洋行不行?”

    “对于我们来说是越少越好,但不知徐团长能不能接受。我看这样,以两千大洋为基数,由我临场见机而作,少一个好一个,但最高也不超过三千大洋。”韩武纪心中认为两千大洋太少。

    “行!就按韩军师所言,成交额在两千至三千大洋之间,具体由你见机行事。”雪中豹最后决断。

    军师韩武纪奉命前往三塘湾,向站门岗的战士说明来意;站门岗的战士打电话请示团部以后,方才让韩军师进去。

    徐迈团长热情招呼韩武纪在会议室坐下,便笑问道: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韩名武纪,在‘天道堂’雪堂主跟前参谋参谋一些事情。”

    “噢!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道堂’军师韩武纪先生!?失敬!失敬!”徐迈团长久闻韩武纪是“天道堂”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敢当!不敢当!徒有虚名而已。”

    “请问韩军师今天光临鄙地有何吩咐?”徐迈团长心知韩武纪亲自出马,必有要事。

    “吩咐不敢,老朽今日前来,特有一事麻烦徐团长。”

    “什么情况?请讲!”

    “情况是这样的!”韩武纪便娓娓道出雪中豹要以“高价”收取“金缕玉衣”的意图。

    徐团长听了韩武纪的来意以后,哈哈一笑说:“韩军师!这‘金缕玉衣’是龙爷馈赠给我们的宝贝,我们不可出手呀!”

    “那……我们多出些钱呢?”

    “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龙爷一片盛情,将‘金缕玉衣’赠送给我们,不管多少钱我们都不能转让给别人的。请韩军师多多谅解,并请韩军师回去向雪堂主婉言说明。”

    “那……那我就回去如实禀告了!”韩武纪见到徐迈团长态度如此明朗干脆,也不好多说什么。

    “还请韩军师说得好听一些。”

    “一定!一定!”

    韩武纪军师辞别徐迈团长,回到“天道堂”,向雪中豹如实汇报了与徐迈团长见面的情况。觉得失了面子的雪中豹有些坐不住了!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逼老子动手了!”

    “大哥!跟这些人没有什么好讲的!干脆让我带人去杀他个人仰马翻,把‘金缕玉衣’夺回来就是了!”好战分子曹山冲再次要求出兵。

    “对!就让我和二哥杀进三塘湾,夺回‘金缕玉衣’,他们才知道我们的厉害。”四堂主宫野常跃跃欲试地附和道。

    “不可!不可!我们还是想办法智取为高。”军师韩武纪仍想力挽狂澜,避免战争。

    “对!对!对!韩军师所言甚是,还是以智取为高。”三堂主祝文君竭力赞成。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亲自去三塘湾起了什么作用?依你们这样文乎文乎的,三年也弄不回‘金缕玉衣’;只有枪杆子才能解决一切!”曹山冲不可一世地说。

    “大哥!你就下令吧!让我和二哥一起去踏平三塘湾,夺回‘金缕玉衣’献给你!”宫野常摩拳擦掌。

    “好!你们二人带两个中队到三塘湾去会一会他们。但必须切记:要掌握局势,把握战机,稳打稳扎,争取把‘金缕玉衣’弄回来。万一不行就算了,切切不可贪功恋战;实在不行就赶紧撤兵;保存实力要紧。”雪中豹谆谆吩咐道。

    “是!”曹山冲和宫野常异口同声地领命去了。

    曹山冲和宫野常向梁尚君详细了解江州独立团情况以后,便雄心勃勃地带着自己所管辖的两个中队六百多人,浩浩荡荡直奔三塘湾而来。

    根据梁尚君所说的情况和他们两人研究的作战方案,决定由宫野常带着自己所管辖的三中队先埋伏在两个小山包两侧;曹山冲则带领自己的一中队向营房佯攻;待江州独立团的士兵打出来以后,曹山冲就诈败;在退到一公里的时候再反攻,与埋伏在两个小山包两侧的宫野常的人马前后夹击独立团的士兵;这样便可一举获胜。

    江州独立团团长徐迈送出韩武纪以后,就估计到雪中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早就将独立团一营四个连的士兵布置在外围灌木丛和东西两条河的大小船只里。一旦听到战斗打响,即冲出来向中间运动,不断缩小包围圈,包围“天道堂”的人马。

    但徐迈团长特别强调,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江州人,不能像对付日本鬼子那样勇打猛杀。所以这次包围战是围而不歼,只要缴获武器,削弱雪中豹的有生力量,打击“天道堂”的嚣张气焰,给他们以教训,达到以后不再动不动就动武的效果就行。

    宫野常带着自己的三中队在两个小山包两侧埋伏好以后,曹山冲便带领自己的一中队向营房佯攻;独立团二营的士兵迎头应战。当打了十几分钟以后,曹山冲按原计划向后佯败。

    曹山冲的人马后退到大约一公里的时候,突然返身反攻;两个小山包两侧的宫野常的人马也立即出击。

    这时,独立团二营的士兵突然一分为二——前两个连继续向南,对准曹山冲的人马;后两个连则掉头向北,对准两个小山包两侧的宫野常的人马。另外在外围,几百名独立团的士兵,从灌木丛和东西两条河上的大小船只里如猛虎下山似的冲了出来,并不断向中央收缩——曹山冲和宫野常的人马被江州独立团的战士里外夹攻,腹背受制。

    要不是徐迈团长早有“围而不歼”的指令,这里里外外的战士来个里应外合的围歼,曹山冲和宫野常的人马即使不全军覆没,也所剩无几。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看着腹背受制,在一片“放下武器!缴枪不杀!”的喝断声中,为了保命,为了保存实力,曹山冲和宫野常不得不命令弟兄们放下所有武器——短枪、长枪、冲锋枪、机枪,还有十个掷弹筒和两门迫击炮。

    江州独立团战士真正做到“缴枪不杀!”的承诺——让曹山冲和宫野常带着赤手空拳的弟兄们和十三具尸体(一开始被打死的)灰溜溜地回“天道堂”去了!

    死了十三个弟兄,丢了六百多支长短枪和机枪、迫击炮等轻重武器;这个损失太大了!回到“天道堂”的曹山冲和宫野常垂头丧气的晋见雪堂主和韩军师,汇报了战斗的大体过程并请求处罚。

    雪中豹一听说丢了这么多的轻重武器,还死了十三个弟兄,直气得哇哇嚎叫。这才后悔不曾采信韩军师的劝说。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只能自认倒霉。可在自认倒霉的同时,雪中豹却没有感念徐迈团长只缴枪,不杀人的大恩大德;相反对独立团的士兵缴了他那么多枪支弹药而耿耿于怀——雪中豹从此与江州独立团结下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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