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太过怨毒,太过阴郁,毫无心理准备的那么一撞上,情不自禁还真是打了个寒颤。

    苏牧天就那般看着他,死死的看着,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着。即使在微微光点中,也能看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还有没有神智残存?配上刚刚的话,此时车内的气氛真真是降到了冰点。

    “梁,你还在么?”

    长久得不到回应,那边似乎有些困惑。他收回目光,唇瓣嗡动,刚想要说些什么......

    “梁薄。”

    是她,泪光氤氲,哀哀的看着他,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并未再多言其他,就那般久久的看着,强行压抑着,不出声的啜泣,“梁薄......”

    明明没有多说一个字,但却分明有很多东西在二人间流转。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回过头去,对着电话轻轻“嗯”了声,“在的。”

    “你在哪儿呢?这边太乱,看不见你了。”那边一阵子的嘈杂,应该是还没有离开那儿。

    他没有回答,“现在有点事情,我回头再联系你吧。”

    而那边沉默片刻之后,“你和谁在一起?”

    “不用担心。”他简单的回答,“我没问题,只是这事儿你先别声张。”

    “你简直是疯了。”

    这句话过后,谁也没再轻易开口,电话就这般莫名其妙的被挂断,他似乎听见身后,有谁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

    归程,穿过的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带,窗外一路的喧嚣,可车内始终都是那么寂静,寂静的让人不安。

    “叔叔......”

    情形太乱,让人喘不过气,没有人顾得上哄她,所以哭的太久,嗓子都哑了听起来格外心疼人,小纫玉不断拉扯着梁薄的衣角,抽抽搭搭的问,“他,他刚刚说爹地什么?谁死了?爹地,爹地怎么了?”

    梁薄没有回答,而是侧过脸,只看着她汪满了泪水的大眼,那般清澈,那般稚嫩。没有一点瑕疵污垢。

    这个问题......真的太难回答。

    “纫玉不哭。”他抬起手,轻轻的抹去她脸颊上的濡湿,放下手,继续说道,“乖乖的,你爹地没事。”

    “呜,真的吗?”圆润可爱的包子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涕泗横流,“那他为什么不说话,呜呜,不理纫玉了。”

    恰好赶上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下。他得以空出手来,温柔的抚慰着纫玉颤抖不断小身子。

    可是......他不是他爹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更不知道......苏牧天或是叶臻是怎样哄好她。

    于是他回头看一看那两位。

    算了,似乎比他还不靠谱。

    叶臻小时候不敢在他面前哭,而小唯很懂事,更不会轻易落泪。说实话话,他还真是好久没有哄过小孩子。只得就抱起来一遍遍拍着,哄着,可她的小嘴就像是装了马达一样,一直哇哇个不停。

    短短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却仿若经历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

    终于她哭累了睡过去,车子也终于开到了。

    刚刚下车,都不需要再上前就轻易能发现气氛的不同寻常,整座宅子灯火通明,佣人们进进出出,奔走相告。而一个腰杆笔直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厉声呵斥:

    “都是干什么吃的,找不到小小姐,看你们怎么付得起这个责任......太太?少爷?”

    叶臻走在前面,扶着苏牧天,而后者则微微低着头,阴郁的神情暴露无遗。

    “现在知道慌了,早先为什么不知道把孩子看好。”叶臻冷冷的直视着奔走而来的那个女人,“万一真的找不着了,你们谁负责?”

    管家模样的女人只是讷讷的点着头,“是,是林郁哄睡了小小姐,然后自己也睡了,一下子醒来就,就找不着了......”

    叶臻看起来是一肚子的火,不过眼下急火攻心,似乎也不差这一件了,有点脱力扶了扶发晕的额头,勉强出声继续吩咐,“你们把少爷先送回房间。”

    “......是。”她应承了声,又将犹疑的目光移向她身后的梁薄,以及他怀中的纫玉,“小小姐......”

    “少说话多做事。”叶臻说,“我有我的打算。”

    她犹豫了下,不吭声了,到底没有再反驳,而是又叫上了几个佣人,将异常状态的苏牧天带进了屋子,一系列的分工安排很熟练,似乎是做了很多遍。甚至所有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恐惧?

    梁薄观察着这一切,有那么些微妙的神情渐渐浮现,耐人寻味。

    “你把纫玉带回去。”她有点踉跄,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出声便把他怔的不轻。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想见她么?”她喘着气,有点费力的呼吸,“你把她带回去,我过几天会去接她。”

    他沉默了下,忽然上前拉她,有种豁出去了的不管不顾,“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试图甩开他,没有成功,“不行,梁薄你松开。”

    “你还准备待在这里?!”他冲着她就吼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你没听见怎么说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还敢回去?”

    “我知道!那件事情,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她压低嗓子,却压不下喷薄而出的激烈情绪,看来几乎要崩溃了,“当年,他就是在我面前,杀了那三个人!”

    这一席话说的太快,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没法和你解释!”她痛苦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求求你不要问了,梁薄我求求你了......”

    “好。”他略一思索,一口答应,他拉的她更紧了,不经过她同意的就要往车上拽,“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但你现在必须跟我走,立刻。我要是放你回去我就是疯了。”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如此,二人推来扯去,终于还是惊醒了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纫玉......

    “唔......”她粉拳微握,揉了揉哭成桃子的双眼,懵懵的睁开了双眼,“妈咪?”

    “纫玉......”趁着他愣神的片刻,她终于甩脱开来,捧着她肉乎乎的小脸亲了亲,“乖宝贝,你听妈咪说,先去这个叔叔家玩几天好不好,妈咪和爹地有点事情,回头办好了就会来接纫玉......”

    “不要!”她还没有说完便被女儿一口拒绝,纫玉眼看着又要哭了,一下子搂住她的脖颈再不肯撒手,“呜呜,纫玉做错了什么,爹地妈咪都不要纫玉了,呜呜呜.......妈咪,纫玉乖乖,别不要纫玉......”

    “没有不要你啊。”叶臻胡乱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妈咪怎么会不要纫玉,只是妈咪真的有事情,爹地病了,妈咪要照顾他的......”

    “纫玉也可以照顾爹地,纫玉会帮忙。”她难得的倔强,死活不肯松手。

    “妈咪知道纫玉是乖宝宝。”她耐下性子哄她,“乖宝宝,小天使要不要听妈咪的话?”

    纫玉眨眨眼,却鼓着腮帮把脸转到一边,小声啜泣。

    叶臻掰过她的脸,继续,“爹地平常怎么和纫玉说的,纫玉连爹地话也不听了么?”

    “纫玉,纫玉......”她嘴巴一扁一扁,看起来委屈极了,却还是听见爹地,还是老实的点头,“纫玉听爹地的话,呜呜,听爹地,呜,纫玉想爹地。”

    “乖乖.....”她眼眶也红了,颤着声音继续哄她,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遍又一遍,“纫玉乖乖的,妈咪才能治好爹地,才能早点接纫玉回来,知不知道?”

    “嗯。”纫玉难过的止住眼泪,点头,“纫玉乖乖的。”

    “好孩子。”她最后拍拍她,将她重新送入他的怀里,之后抬头,抢在他之前开口,“我知道你很不理解我现在的行为,但是梁薄,你相信我,哪怕就这一次,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和你解释一切,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也没法再隐瞒什么,你相信我。只是现在真的不行,我再晚一秒.......他,他都有可能......”

    “我不需要你解释。我也不关心他会怎么样。你当我自私也好。言而无信也罢。”他依旧是固执的,不肯退让,“叶臻,你说你厌倦了我们的婚姻厌倦了我,我可以放你自由随你开心,可如果要我把你交给这样的人,那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话。”

    “这样的人.....”叶臻忽然笑了,很凄艳的笑,“他是哪样的人?”

    “......”

    “梁薄。”她吸了吸鼻子,看向他,“你知道我们欠他多少么?如果不是苏家,小唯很早之或许就该走了,如果不是他,我当年和纫玉也就死在英国了。从小你就一直教育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他们有时候处理问题的方式可能不得当,虽然等价交换谈不上也什么恩情,但是,事情确实是发生了,我们确实是受益了,而且......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你们可以把他当成异类,看不起他,但是我不行,我不能看着他......”

    她朝后退着,一步又一步,“哥,对不起。”

    转身,飘然离去,他到底晚了一步,只抓住她的裙角,却是徒劳无功,只来得及脱口问了句:

    “叶臻你说清楚了,小唯的命,和苏家......到底又扯上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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