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纫玉碎碎念着,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很犹豫很纠结,时不时的又偏过脑袋瞅着他,各种丰富的表情在她那张包子脸上都过了一遍,可她偏偏还没个定论。

    真是......就算不相信他,也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吧?

    他忽然觉得有点受伤。

    “那好吧,纫玉慢慢想,叔叔先走啦。”他摇摇头,故作遗憾的转身离开

    小纫玉终于还是忍不住表了态,都有了哭腔,“叔叔,叔叔别走嘛!”

    他顿住脚步,转身望向她,看她却还是一副哆嗦着的期期艾艾的小样子,叹了口气,组织下语言还想开导开导她,却没成想就在下一刻——

    “叔叔你一定要接好了纫玉跳下来啦!”

    这主意变的怎么这样快!

    他步子都还没站稳,只见她居然一口气没有喘,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连个盹都不打,紧接着闭着眼睛直挺挺的就跳了下来,脸上还挂满了与世长辞的悲壮与洒脱。已然来不及阻拦,他想也没想大步跨上前,还好赶得及,大力袭来,伴随着甜甜的奶香,重物的剧烈撞击,他只感觉面门骤然一痛......

    “纫玉......”已经抱惯了小唯的纤瘦身形,乍一下换成纫玉这小胖妹还真有点打滑,不太抱得住,似乎很想吐槽几句,可看着她在怀里依旧紧闭双眼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又低低的一声叹息,“小笨蛋,睁眼,没事了。”

    “唔......没事了?咦?叔叔,你怎么流血了?”纫玉哭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的睁了眼,忽然看见眼前的殷红,下意识的抬起袖子就去擦,“好多好多啊。”

    梁薄摸了摸鼻下,果然蜿蜒流淌的鲜血像是擦之不尽。难怪,这孩子分量那么沉,实实在在的那么一下,尽数砸在他脸上,情况还能好到哪儿去?

    “叔叔没事。”他温柔的挪开她的小胖爪,轻声宽慰她,一边使了些力将她往上提了提,防止她滑落,“不要擦了,弄脏了衣服。”

    没想到纫玉却不高兴了,一扫刚刚小泪包的样子,气鼓鼓的从口袋里抽出一方皱巴巴的小手帕,没轻没重的就要给他擦,一边还嘟哝着,“都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啊,撒谎可不是好孩子!你们大人好奇怪啊,痛的话,说不出来不就好了,上回爹地也是这样,明明很痛啊,都哭了,还说没事没事的......”

    梁薄被她一板一眼的说辞唬弄得一愣一愣,可细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纫玉却小脸一扬,很骄傲很自豪,“就不告诉你!”

    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梁薄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啊......”也是无法,只得叹气摇头,没有再问,转了身子开始往前走去。

    她开始在他怀里探头探脑,“叔叔我们去哪儿?”

    “送你回家。”

    没想到这句话落在她耳朵里,却无异于扔了颗炸弹,一直安安分分的她却瞬间炸了毛,忙不迭的摆着手,“不要,不要嘛!纫玉不要回家,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纫玉不回家。”

    她一边说,还一边很惊恐的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好像生怕他会再把她给丢回后院去。

    梁薄看着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停住脚步,低头细细打量怀中的她,圆滚滚的小身子,正穿着他设计的那件花童装,改得尺寸刚刚好,她穿着可爱极了。眼圈微潮,忍不住抬手,替她一一拔去发丝间缠绕的,细碎的枝杈和枯叶,在拨到她额前那缕卷卷的呆毛时停了下,额外多揉了揉,声音亦温和下来,

    “不回家?”他一扬眉,“那你想去哪儿啊?”

    可她好像自己也不知道,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儿,也只得沮丧的低下头,重新陷入冥思苦想。

    “纫玉,纫玉也不知道,但是如果叔叔送纫玉回家,纫玉会很难过......”

    说罢,还抬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不停的眨着眼。实在是太难让人拒绝。

    “所以?”他叹气,败给她了。

    “所以叔叔能带纫玉去找爹地妈咪玩儿吗?”她倒是很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梁薄笑,“纫玉不怕......叔叔是坏人么?”

    “不会啊。”她头摇得像波浪鼓,“叔叔肯定是好人!”

    梁薄哑然,“为什么?”

    “因为......”她鬼鬼祟祟的打量了下四周,神秘的凑到他耳边,“因为纫玉是小天使啊,小天使都很聪明哒!”

    他终于忍俊不禁,提了提她挂的歪歪扭扭的翅膀,压不住笑意的提醒,“小天使,你翅膀断了。”

    “对哦......”好像才想起来,她后知后觉的反手摸摸翅膀,哭丧着脸,“纫玉把翅膀压断了,妈咪还很难过呢,纫玉还和妈咪保证会和叔叔道歉,叔叔对不起。”

    他唇边一直牵着的笑意僵住,“妈咪很难过么?”

    纫玉很认真的点头,“是啊是啊,妈咪和纫玉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对纫玉,对她都很重要。”

    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刺感骤然划过心头,割了道口子,酸酸的痛,“这样啊。”

    纫玉见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有些不愿意了,“叔叔,叔叔,走嘛!”

    他被她这番几度摇晃,回过神来,长长的叹息,“哪儿去啊?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纫玉极为神气的“哼”了声,拍拍小胸脯,“知道,当然知道啦!纫玉最聪明了!”

    说着,她趴到他耳边,低低的报了句什么,他有点讶异,随即又平静的点点头,还好,不算很远。

    “好吧。”

    她很可爱的笑,颊边梨涡深深的陷下,“叔叔真好,纫玉好喜欢叔叔。”

    梁薄无奈的摇头,一边走着,边小心的替她摘下翅膀,“小天使,翅膀先借给叔叔好不好,修好了再还给你?”

    “叔叔会修翅膀?”她很狗腿的露出星星眼。

    他“嗯”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得意,果然和孩子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幼稚了?

    “那叔叔会不会烤鸡翅呢?”

    她的下一句话,立即将他打回现实。

    梁薄扶额,有谁能告诉他,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么?

    “不会。”

    一大一小,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知不觉,已渐行渐远。街灯昏暗依旧,将两条影子拉得长长,交叠在一起,久久不分开......

    “哎呀。”

    刚刚跨出剧院,叶臻蓦得顿住脚步,“给纫玉买的蛋糕忘了带出来。”

    苏牧天也停住,想了一下,建议,“算了,再买一个吧。”

    叶臻看了眼手表,摇头,“不行,那家店得关门了,纫玉又不吃别家的。你等我回儿,我去拿。”

    他点头,“行,你别着急,我去取车。”

    急匆匆赶回剧场时,观众已经走空了,水晶吊灯已经关闭,四处黑漆漆,她好容易才找着刚刚的座位,弯身往座位下一摸,还好,蛋糕还在。可当她准备走人时,却又异变陡生——

    “我演的好吗?漂亮吗?”软软糯糯的女声,在此刻空寂一片的场地中分外清晰,叶臻愣住,将目光移向唯一一处微弱的光源,舞台上。那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只看着帷幕半闭着,她只得以一觑半点光景,竟是刚刚那个死去的“朱丽叶”,此刻正俏生生的立在一片道具间,很是自然的拔下胸口那只银剑。那好像是......

    “当然好。”一个男子的轻笑,低沉悦耳,“我家臻惜最棒了。”那口吻竟是在哄一个孩子。

    臻惜......么?果然是她。只是,她不是弹钢琴的,居然还会歌剧。而且水平居然与钢琴不相伯仲。果然有些人,天生便是为了艺术而活的。

    叶臻收回脚步,没有抑制住的好奇心,悄悄的望向帷幕内。

    “那他来了没有?”臻惜小脸粉红,有点小儿女的娇憨,“你有没有看见我爱人呀,他到底来没来嘛?”

    帷幕的那边,她看不见,只听见那个男子的声音空了好半天,才继续回答,“来了,我看见了。”

    “在哪儿呢?”她四处张望着,在空荡荡一片的剧场里,当然是失望的,“骗人。”

    帷幕后传来一声叹息,“不相信我么?今天是臻惜的生日,他当然来了,只是臻惜没有看见。”

    “真的吗?”

    “嗯。”

    “唔......好吧,反正你是好人,不会骗我的。”臻惜胡乱点着头,也就如此信了,又一偏脑袋,“对啦,我今年多大了?”

    叶臻终于看见一只手,从帷幕那头伸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声是有点心酸的宠溺,“你永远十六岁。”

    如果有一天你醒来......发现你忘记了一切,不记得了你日日的厮守的爱人,你的孩子,甚至自己,小叶臻,你有想过吗,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要怎么办?你会怎么办?

    的话依稀环绕在耳畔,那个时候,她只想着真的忘了就好了。可是她看着眼前情景,如此近的情景,却又莫名的有点茫然,有点恐慌。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忘记了梁薄,忘记了衡衡,小唯,纫玉,忘记了......自己。

    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说,现实比戏剧更加精彩,对是不对?”

    忽然一声阴测测的问句,把正在偷听的叶臻吓了一跳,险些没叫出声来,一回头,更是差点吓破了胆:“你你你......”

    “看你这表情,应该还记得我。”小姑娘骄傲的一扬下巴,漂亮的凤眼微眯了眯,她声音却冷了下来,“在这儿听我爹地妈咪的墙角,你胆子倒是不小。”

    叶臻定了定了神,那小姑娘很不规矩的坐在一张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口,一双细长的腿在空中交叠,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顶多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不正是上回在动物园里把某人逼的落荒而逃的姑娘。年纪不大,气势倒还不小,只是......

    “臻惜是你妈咪?”她瞪圆了眼。她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也不算,他们其实没有......”不知为何,那姑娘目光微黯了黯,可忽然又刻薄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倒是有闲心思操心别人家的事儿,还是顾及顾及你自己吧。”

    “什么?”叶臻没听懂。

    她忽然从椅背上跳下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嘴角荡漾着和其年纪完全不符的戏谑,“我刚刚来这儿路上,看见leung叔叔了,抱着一小胖子,正和一人说着话呢,你猜猜是谁?你想不想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或者你愿意留下来继续看戏?我是无所谓了。”

    叶臻僵住,转身就走。

    到底还是耽搁的久了,赶到的时候迟了一步,远远的便看见,他和苏牧天正遥遥对峙在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而本该待在家里的纫玉,此刻不知为何竟然正缩在梁薄怀中,瑟瑟发抖。

    “自己疏忽,犯下的过错,一点承担的意思都没有,苏总就是这样给孩子做榜样的?”梁薄的声音冷冷冰冰,从不远处传来。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会教,轮不到外人来置喙些什么。”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苏牧天看起来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向前迈了一步,“家里佣人失职,倒是劳烦梁先生跑上这一趟,现在孩子已经送到了,我代纫玉谢谢你了。”

    “这么点大的孩子,苏总平时就是这样看管的?她要是今天遇见的是别的人呢?”梁薄忽然很阴沉的勾勾嘴角,“比如......被人‘绑架’了呢?苏总是‘过来人’,不会明白这豪门里弯弯绕吧?到时候苏总也会这样谢谢他?”

    梁薄刻意强调的两个词显然刺激到苏牧天的某根神经,双手握拳,他似乎正很艰难压抑着某种情绪,他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把纫玉给我。”

    纫玉显然被吓坏了,缩在梁薄怀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小脑袋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她用力的朝她挥起手:

    “妈咪!”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更的比较晚,对不住大家了,请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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