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二更已过。

    百里屠苏拿着白素贞离开前塞到他手中的疏血化瘀膏,推开了那扇门。

    “苏苏,你怎么来了?”陶青青听到开门声便下意识转过头看,就看到了那张让她自顾自纠结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的面孔,“姐姐说让我跪到三更,你先回去吧。”

    “是白姐叫我来的,她还给了我疏血化瘀膏,”百里屠苏推开门走进了屋,就看到身着青衣的少女整个人就快瘫在地上了,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然后继续说道,“现在二更刚刚过,师伯我扶你起来吧。”

    陶青青借着微弱的月光望着少年那张脸,那是一张清秀且干净的面孔,纵使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却也依然隐忍坚毅。少年细长的眉眼在每一瞬的顾盼流转,都能够印刻在她的心底。

    对于白素贞提出的问题,她原本是可以张口就答出否定的答案,但语言好像是卡在喉咙里了似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百多年了,前尘往事已经忘得所剩无几,漫长的时光将她的心境打磨得光滑如镜,掀不起任何波澜。所以那样浓烈的感情距离她太遥远了,以至于她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但她却可以肯定,如白纸一样单纯的百里屠苏,即便她经常捉弄他,即便她时常跟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动这方面的心思的。在苏苏心里,她只是他的恩人,是他师尊的师姐,是他的师伯,是帮他抑制煞气的仙人,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他太单纯,单纯得让她不忍打破这份朦胧的美好。说不定苏苏会觉得她与天墉城里那些头发花白的长老们没什么区别呢。

    “我的膝盖跪麻了……站不起来,”陶青青揉了揉已经麻木了的膝盖,想借着百里屠苏扶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却未能如愿,她不怕算盘的珠子,她怕的是姐姐,既然是姐姐罚她跪,那么她便只能硬着头皮跪下去,就算膝盖跪烂也不能使用法术来避免疼痛,这是一种尊敬,也是一种必然,毕竟自她可以修成人形以来,就一直与白素贞相依为命,所以这也导致了她现在两条腿都失去了知觉,只能麻烦她的小师侄,“苏苏你抱我起来吧。”

    百里屠苏望着对方那双含着水汽的桃花眼,少女张着双臂皱着一张包子脸的模样就这样撞入他的视网膜里,然后几乎都没有任何思考就已经伸出了双手,右手穿过她的双膝将她抱了起来。

    他并没有想太多,一来现在他一心只系在陶青青膝盖上的伤上,二来他本就不是城府深的孩子。所以他也就听话地抱着陶青青回了城边的那所小木屋。

    但是与百里屠苏相比陶青青这边的心情就有点微妙,微妙就微妙在她那沉寂了好几百年的少女心完全被自家姐姐一语道破。

    原本一直以来在她眼里一直都将百里屠苏看成一个少年,她的年纪就连零头都比他要大上那么多,就算顶了一张花季少女的皮,她与苏苏的差距终究是一条终极一生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陶青青抬起头看着将她放在床上之后就坐在她旁边的少年,他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自己亲手挑选的布料剪裁做的,黑色与暗红色的搭配在她心里是最适合苏苏的颜色,暗色系的颜色也衬得少年面若冠玉,一双星目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漂亮。

    突然她就想起前世里的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男神美如画,问你嫁不嫁”,现在她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美如水墨画的人。

    “师伯,是不是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罚跪?”百里屠苏整个午后都觉得自责,他一直都以为来到了江都后便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可这一次还是他害得师伯跪得伤了膝盖,“许大哥说白姐是为了师伯好,还嘱咐我劝你别放在心上。”

    “姐姐的心思我自然明白,”陶青青接过百里屠苏手里装着药膏的白瓷瓶,拍了拍他的发顶,然后顺着发丝垂下的弧度捏着他的一缕发丝愣愣地望着他的发梢,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苏苏不要总是那么大的压力,是我自己任凭算盘珠子硌伤我的膝盖没有施任何法术,毕竟是姐姐罚的嘛,紫胤既然把你送到我这里,我就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而且这些伤也不碍事,上完药明早就好了。”

    就只是因为……师尊吗……?

    百里屠苏在心底默默地想着,她曾经为了他做的那些事情在陶青青这样一解释之后,没由来地有些失落。他第一次希望自己不是因为师尊才能见到师伯,能够与她相识。

    他自顾自地转身在桌子上燃起了烛火,然后转过头就看到陶青青掀开自己身下的那层绿裙,再然后她就开始旁若无人地向上撩起裤腿,虽然还有没过脚踝上方的白色布袜,但为了方便上药她直接把裤子卷到了大腿根处。

    那双如白藕般的双腿就这样暴露在烛光下,虽然膝盖处被硌得青青紫紫,却也无法否认这双腿对男人的吸引力。

    “苏苏你帮我把烛台拿到床边吧,光太暗了没办法上药,”陶青青抬起为了不使沾到药膏而撸起了袖子的白嫩胳膊,向百里屠苏挥手说道,“快来这边。”

    闻言百里屠苏端着烛台就愣在桌边,他望着少女曲着腿的模样,白藕般的双腿弯曲的弧度在昏暗的烛光下也依然白皙漂亮,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开始慢慢加速,而烛火的温度仿佛在渐渐烧灼他的面孔。

    突然之间他一步也不敢靠近。

    “你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啊!”陶青青本身膝盖疼着就挺痛苦的,再加上今天姐姐跟她探讨的那个感情问题更是让她心里静不下来,所以难免有些暴躁,苏苏不把烛台端过来她没办法上药啊,神仙也是很脆弱的好不好!“我这还瘸着腿呢,你就别走神了。”

    她见百里屠苏表情肃穆严谨,就连脸部线条都僵硬了几分,虽然烛台是拿过来了,但那副一反常态的模样让陶青青有些担心,于是开口问道:“苏苏你怎么了……?”

    “我在想许大哥的话,”屠苏将烛台拿到离她的膝盖很近的位置,但在瞥见那一节雪白之后下意识将视线转到了相反的方向,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开始转移话题道,“许大哥说成亲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六月初五那天我还没想过要怎样做才好。”

    “姐夫他的认知和我们不一样,而苏苏的想法肯定也与我和姐姐不一样,”陶青青低着头给自己的膝盖上着药,然后在听到自家小师侄又开始给自己施加本不属于他的压力之后,只好做个知心师伯开导他,“成亲的时候你只要带着迎亲队伍到花满楼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和华裳就好,姐夫总觉得我这脾气闹腾得嫁不出去而烦恼,其实我自己都不在乎。”

    “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吗?”百里屠苏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在天墉城的时候,师兄曾经跟他说过人间的成亲仪式是非常繁琐且复杂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方便了?

    “苏苏干嘛总是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我真的非常不理解,”陶青青给自己的双膝裹上了纱布,也没抬头看他,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是真的成亲呢,或许都是新郎官来忙前忙后的,可咱们这不过是为了打发走赵家小姐而已,所以没有那么麻烦的。”

    百里屠苏沉默着看着她,见她已经扎好了纱布便把烛台赶快拿走免得低落的烛泪烫到她。

    “你问这么多难道是……”

    陶青青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少年拿走烛台的背影,他的背影并不高大,还没有完全成长开的双肩也不算宽阔,却莫名地让她心动,于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句话问出口的——

    “难道是真的想娶我吗?”

    她觉得这一次的玩笑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这一次,她不仅没有看到背过身去的少年脸红的样子,而且她觉得她自己现在的脸的温度就算煎不了鸡蛋也一定热得不算正常。

    甚至这一次她已经开始期待了什么似的,不再是没心没肺的说完就算完事儿。

    或许白素贞想要将事情挑明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让她保持冷静别再继续向前了,可是事实好像永远不遂人所愿。自她问出了那句话之后,陶青青就开始琢磨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百里屠苏也被她这三番四次的玩笑话弄得心神不宁,若不是焚寂被陶青青封印在前,只怕现在他早就暴走了……尽管煞气暴走的契机好像跟这状况没有半分关系。

    “师伯就是师伯,屠苏不会对师伯不敬,但是请师伯不要再作弄我了。”他留下这句话,便带着乱成一团的心情走出了陶青青的卧房。

    他本就暗自惧怕着自己对陶青青抱有的这份陌生的感情与人伦常理相悖,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开始反抗陶青青对他开得这些玩笑。

    就如同六月初五那天一样,都只是假的,与其怀揣着陌生的希望不如干脆就什么都不再期待,也不再拥有。

    陶青青看着他渐渐离开的背影,她的心也随着少年离开后关闭的那扇门一样紧紧地合上了。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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