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提代演,安苒向那边看过去,目光在导演身边的两个女人之间轻轻扫过,然后给了个最保守的答复:“这个,我得问一下公司。”

    安苒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小周给sat拨了电话,她就在一旁安静地待着。

    其实这事儿到底是谁向导演提的,她想了想,又想了想,才沉下心来,觉得这似乎和她没有关系。以sat的怪性格,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杵在旁边光看着,而安排她到卫峯的身边来学习。之前总听他念叨着说她没有当艺人的自觉,不够有野心不够有冲劲,总嘀咕着想要找什么法子来逼一逼她往上爬的动力。安苒这会儿才顿悟,将她丢到这么个锅里来,恐怕就是等着看她被推出来,他好乐呵呵地看热闹……

    果然,小周与电话那头说清楚情况后,将电话转交给了安苒。

    安苒拿起电话来刚应了个“喂”,便听那头满是兴奋:“演!干嘛不演!送上门的练手机会都不要,你傻的么?那两个女主角都是新人,你也是新人,没有什么好怕的嘛……这几天的演艺课程不可能白学……丫头,我看好你!”

    “嗯,好。”安苒点点头,看向导演那边,“我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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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sat摩拳擦掌的想法,是想要她与这剧组里的两位重量级新人来较一较劲试试,正好当做事一场试炼。

    可安苒却想的是,她演得如何,与坐在那里的两个不知是看热闹或者是其他什么心态的女人无关,她更希望的是:演给卫峯看。要说昨晚在包间外面听见的从君城嘴里说出来的那番话,事情应该不会是邹出来的,但卫峯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一点儿不能听君城那边的一面之词。

    可相信归相信,她却弄不明白卫峯这些天冷冷淡淡的态度,盯着她时眸光里那股欲言又止的明显有事隐瞒。

    每次都看得她心里头瘆瘆的,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躲一会儿。几次到了嘴边想问他能不能有话直说,可他又会不知道拉着她去做一些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他压倒在床上冷着脸严肃又认真地做床上运动……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如今可好了,安苒觉得男人这样的反常十有□是与那位“苏姐”有关。

    她理智上相信着,感情上却忍不住在心底里打翻了醋瓶子。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整个人就像是堕入北冰洋一般,眼看着就要沉下去,却被男人温柔地拉了一把。现在,就成了男人越是不说,她越是恨得牙痒痒。这份不愉快的恨意却没有具体的发泄对象,全都转化成了她胸口熊熊燃烧的烈火。她难得想要做坏事,那两个人委实不该在这种枪口上往她身上撞。

    安苒觉得自己的胳膊被男人一把抓住,没回头,只用力地再次确认:“我演。”

    说着还向导演那边嫣然一笑:“谢谢导演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努力的。”不知这笑到底是对着导演的,还是肖萌,或是尹媛。

    导演似乎有些诧异,女演员之间的这种类似事情他见得多了,以他的立场来看,没必要特别维护谁,也没必要刻意得罪谁,不过是出于拍戏的考虑,顺其自然地选择正常合适的最佳解决方案而已。up向来对影视这一块插手不多,再加上这个up新人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上都与肖萌有几分相似,在顺水推舟之下,她就是现成可用的替身的最好人选。

    但就算是新人,也不至于头脑大条到对这种说是“代演”,实际上就是“替身”的明摆着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显出这样甘之如饴的态度吧?

    导演再次确认:“你确定?你应该没有恐高症吧?”

    “嗯,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安苒之前有过替身的经验,这样的高度,下面又有气垫接着。肖萌那样的摔伤意外根本不可能在她身上重现,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钻进了棚里换衣服。

    这出戏大概是剧中肖萌所扮演的角色最邋遢的造型了,与平素的女神扮相不一样,此时的裙子都沾上了泥尘,素净的裙摆大片大片的灰黄色,甚至连□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沾上了些许脏污。安苒微微仰着脑袋方便化妆师在她的脖子和脸颊上也画上些许被弄脏的效果。

    一睁眼时,便见卫峯目光沉沉地站在跟前。

    化妆师见气氛不对,便借口拿东西先退了出去。

    安苒仰着脑袋看他:“有什么话想交代的没?师、兄?”一字一顿的。

    “老婆——”四下无人,卫峯一脸的严肃,刚想开口。

    安苒长长地一声“啊——”,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起眼睛,过了半天才松开。

    松开时,卫峯刚说完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只听到他最后问:“你同意么?”眼睛里还似乎有好几日未见的隐隐笑意。

    安苒被他眼里的笑意瘆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随便吧,有事等我一会儿下来了再说。”说着便推开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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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经验老道的化妆师改造,原本清新温和的安苒此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身长裙却处处透着落魄的女子,披散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安苒一步一步踏实地登上塔楼,仔细地听着十年来都未曾变过的“跳楼小常识”技术安全讲解,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赤脚站上塔楼的边缘。剧本里面并没有特地写出来这里的女二到底是赤脚的还是穿鞋的,昨天肖萌站上来时是穿着鞋的,安苒此时却赤了脚,光洁的脚丫子往衣服和地上的灰尘蹭了两下,也沾上了些许泥尘。

    道具师架在后面的吹风机开始运作起来,安苒一身斑驳的长裙,直立在塔楼之上,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随着身后的风肆意地飞扬起来,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面容,只留下碎发间隐约的眉眼。

    导演和在场的众人均是眼前一亮:果然很像,这样将脸大致遮住,远远地看去,这样的身形,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只是一场从上面跳下来的戏,预计全场的镜头不过十秒而已,拍完下落的瞬间,等肖萌再补一个特写就可以把整个部分衔接上。所有人见up的这个小新人这样站出来的效果,便知道,这出戏基本已经ok了。只有卫峯和导演似乎还在紧绷着神经。

    这出戏,不仅仅是跳下来而已。

    安苒心里明晃晃得像一面镜子,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着前一阵上课时老师讲过的东西,当时只是结合自己从前演龙套时的经历而有所感叹,如今却是真的有了实践的机会。sat说的不能白学的东西,就在这里。即便是不能露脸,也能通过肢体来传达情感。

    缓缓地睁开眼,导演喊了“开始”。

    机位开始在她的斜上方缓缓移动。

    几乎在“开始”命令出来的同时,塔楼上原本直立着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与肖萌的表演类似,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似乎不太一样。

    导演仔细地监视着镜头里的一举一动,然后示意调整机位:极小步地向前挪动的沾了泥尘的玉足、垂在身侧却因绷住了力气而微微露出青筋的攥着裙摆的手、放远后随风扬起的裙摆和发丝……

    越是仔细看着,越是发现越来越多的细节亮点,比如隐约可见的轻咬着的唇,以及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僵硬地禁不住微微耸起颤抖着的肩膀。

    原本应尽量采用远景和非面部特写的镜头,在导演的示意下,挪到了上半身。距离渐渐拉近后,飞舞的发丝间隐隐露出来的低垂面容更加引人挪不开眼。

    失魂落魄的绝望感仿佛是从这具小小的身躯的最中心,缓缓地渗透出来。

    正当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时,忽然,安苒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悬空在面前镜头的后方,虚无地飘着。

    所有人一惊,摄像也诧异地回头用目光询问导演。

    却见导演死死地盯住屏幕,示意不要停,就着这样的机位继续拍摄。

    只见镜头内的女子仿佛感觉不到身后扬起的风,任凭凌乱的发丝打在脸颊上,透过凌乱的发丝间隐约可见隐在深处的那双眼。眉间轻蹙着,眸光中浓郁的情感铺天盖地而来。

    然后只一瞬间,忽然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感散去,一切归于虚无。

    仔细盯着屏幕的导演和摄像几乎差点同时惊呼出来,塔楼上的女子忽然仿佛脱力般地坠落下来。

    这不是简单的一次坠落,不是一般演出的那种一跃而下。而是经过内心滔天的纠结和绝望斗争后,忽然松开一切,仿佛无意识般地从高空中落下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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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峯几乎全程怔在原地,直到她从上面坠落下来,才恍然地猛地上前拨开众人,将埋在气垫里晕晕乎乎的安苒给扶了起来。

    最边差点喊出“老婆”来——

    安苒一脑袋扑进了他怀里,然后瑟瑟发抖地将右脚给伸了出来:“我——我脚趾头——抽筋了……”

    “……”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这一句,瞬间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工作人员一脸的无奈:“你原来是脚趾头抽筋了啊……真的是……我们还以为……”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她的许多人都纷纷散开了。

    安苒偷偷摸摸地暗自掐了一把扶着她的男人,忽然觉得这样跳了一次,身心顿时舒畅了许多。

    男人被掐到腰里,闷哼一声,一把抱起她放到他休息专用的躺椅上,蹲□去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脚,问:“是哪个脚趾头扭到了?这个?还是这个?”

    周围原本散开的人顿时又将目光给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导演检查了一遍刚才拍下来的东西,激动地过来竖起大拇指夸奖:“太完美了!你的名字是——”

    “安。”安苒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早已介绍过的名字再度被问起,双眼因为刚才憋眼泪而有些湿润泛红,认真地答,“我叫安。导演您可以叫我小安。”

    “哦,安。”导演认真地记下,“我记住你了!”

    周围再度有异样的目光投过来。

    安苒毫不在意:“谢谢您。”

    “嗯,不错!”导演道,“好好休息,晚上的那场床戏就要辛苦你了!”

    “?!”安苒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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