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入秦之日终是到来,据闻韩羡一行亦在同一天返程回国。

    出发这天,天空下起了雨,凉薄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幔帐,将天地笼罩了起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风带来寒意渐浓。

    “公主,该启程了。”跪在一侧的鸢时焦虑地抬起头,开口催促道。

    姬晚禾从铜镜上那个妖媚的女子脸上收回了视线,放下画眉的笔,站起身,黑发如瀑布般流泻至腰际,转身踏出门去。

    早在门外等候的宫娥撑开了伞。

    就在姬晚禾即将走进雨幕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请稍等一下,绫公主,夫人有请。”

    姬晚禾回过头,一个衣着淡雅的侍女出现在她的眼前,语气虽恭敬,眼底却带着明显的不屑之色。

    姬晚禾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侍女,没有说话。

    跟随着姬晚禾而出的鸢时犹豫地唤了她一声:“公主?”

    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姬晚禾应道:“我知道了,带路吧。”

    赵王后名为倡姬,本为赵王的姬妾。因得宠于赵王,她设计废除了前太子赵嘉,让自己的儿子赵迁成为新太子,而她也将王后一位取而代之。至于赵王的废后……是赵绫的生母。

    “夫人要我刺杀秦王?”

    听完赵王后的“请求”,姬晚禾只感到不可思议。

    “没错,现在这个重任,只有绫儿你才能完成了。”赵王后微笑着颔首,握过姬晚禾的手轻轻拍了拍,“赵国本应是七国之中最强的国家,可是近年来,秦国日益强大,不断对外扩张,甚至对赵国的领土虎视眈眈,大王这些年来都因为秦国的问题日也不能安眠……若是能让秦国陷入短暂的群龙无首的局面,秦国必定会受到重创……相信绫儿你,一定愿意为你的父王排忧解难吧?”

    “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夫人又怎么会觉得我有那样的能力可以完成这样的重任?”姬晚禾看着一脸忧国忧民的神情的赵王后,挑眉道。

    “绫儿身为大王的女儿,又怎么会是一介弱质女流?”赵王后笑得无比温和,“我相信绫儿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

    见姬晚禾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赵王后心中不快,收起之前的表情,语气也冷硬了很多:“绫儿,别忘了你可是赵国的公主,本就应该为了赵国的荣耀而奉献自己的一切。虽然这个任务困难重重,但你乃是一国公主,自然挑起这个担子。”

    “还有,别忘记你的哥哥赵嘉……”停顿了片刻,赵王后又道。

    有了人质在手,她并不担心姬晚禾会拒绝她的命令。

    一次能解决掉两个心头大患,赵王后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赵绫。

    见姬晚禾没有说话,只默然地垂着头,似是全然的恭顺。赵王后也只以为她是同意了自己提出的请求,脸上不由浮起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赵王后却没有留意到姬晚禾唇畔扬起的那抹不屑的弧度。

    “绿环。”赵王后扬声叫道。

    之前那个替赵王后传话的侍女走了进来,恭敬行礼:“夫人”

    不着痕迹地对侍女使了个眼色,赵夫人又把视线放回到姬晚禾身上,似是关切地抚摸着她的手,慈眉善目地说道:“绫儿即将远行,路途遥远,身边也无人伺候,绿环是我的侍女,为人可信,就让她来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吧。”

    尽管眉宇间流露出不情愿之色,绿环还是对着姬晚禾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语气虽是恭敬,但姬晚禾还是听出了一丝傲慢。

    “那就谢过夫人了。”姬晚禾不动声色地朝赵王后微微款身。

    赵王后笑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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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渐大。

    分别去往秦国和韩国的队伍在郊外的驿站前停了下来,等待停雨后再继续启程。

    驿站内。

    “公主,你是即将要嫁入秦国的人,穿衣服可不能这样小家子气……”从绿环来到身边开始,她便指指点点有关于姬晚禾的所有一切。

    姬晚禾有些厌烦,忍不住对她说道:“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绿环一愣。

    “我这个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丫鬟对我说三道四了?”

    姬晚禾的语气还算是客气,绿环一时间以为她对自己尚且有所顾及,语气也硬了不少:“我是王后派过来的照顾公主的,公主的礼仪行头可都是关系到王后的面子的!”

    “王后?”什么时候她的行头都关系到她的面子了?姬晚禾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不过是一名倡女罢了。”

    绿环一听,喉间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你,你竟然对夫人不敬!”

    “有吗?若是我对她不敬,又怎么会带上你?”姬晚禾露出一脸适时的讶然表情。

    “你——”绿环一时语塞,有些气愤道,“你真以为你是公主吗?不过是夫人的一枚棋子而已!”

    “哦,棋子?”姬晚禾挑眉,故作不解。

    绿环冷哼一声:“夫人让你去刺杀秦王,你不会忘记这件事了吧?”

    “忘记倒是没有……”

    听到她的回答,绿环神情高傲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但是,要是我说‘不’呢。”姬晚禾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绿环脸色一变,瞪圆了眼睛:“你——你说什么!?可你之前明明答应了——”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自作主张。”姬晚禾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你!既然你不愿意执行夫人的计划,那么绫公主……”绿环脸色变得铁青,气急败坏地从怀中取出了匕首,直直的向她刺了过来,“恕我不敬了!”

    只是她握着的匕首才举起,动作便僵在了半空。

    绿环瞳孔猛地收紧,她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

    绿环这才感觉到惊惧,抬起头对上姬晚禾平静无波的黑眸:“你竟然敢……我可是夫人派……”

    话未说完,她已经痛苦地倒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看着绿环闭上了眼睛,姬晚禾脸上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她有些颤抖地收回手。

    人的生老病死,她见过很多。但是杀人……她还是第一次。

    这时,蒙毅从躲藏的地方跳了出来,狠狠踹了绿环软绵绵的尸体一脚,不满地说道:“早该这么做了!接下来……”

    他转头看向姬晚禾,却意外看到她握着匕首微微发颤的手。

    蒙毅不由皱起了眉:“既然匕首脏了,就扔了吧。”

    “不。”姬晚禾定了定神,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拭去刀上的血迹,没有将它扔掉,而是将它收回到衣袖中,“我们走吧。”

    蒙毅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姬晚禾替死去的绿环换上了火红的嫁衣——绿环之前应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早就看出绿环眼底的不甘和贪婪。人心贪念,绿环其实早就想杀掉她取而代之,刚刚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那么,现在就如她所愿。

    打扮好后,姬晚禾与蒙毅一同将尸体塞进轿中,盖上红布,微微弯唇。

    韩羡,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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