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婚礼更加热闹,也为了自己走了之后父亲不会一个人寂寞,香徕特意让人赶回沿江村把二姨娘和天徕接来,让好们以后就住在连府,即能替自己照顾一下父亲,也能让天徕代替自己打理王都中的生意。

    而更让香徕意外的是大将军秦铠竟然也专程从南疆赶回来参加她们的婚礼。

    他带着带着亲军威风凛凛地进城那日惹得百姓们夹道观看,又沸腾了半个王都。

    香徕听说之后觉过很是意不去,二姨和天徕也就罢了,都是自己的亲人,相处起来随意很多,可是秦铠乃是北辽的顶梁柱,竟然也为了二人的婚礼奔波,实在让香徕有些受宠若惊。

    从前自己大规模劳动别人的时候不是为了建农庄就是为了做生意,花钱雇人为自己做事心安理得,可是这次为了自己和骆谨行成婚却闹得这么多人不得安生,习惯了与人平等相对的她真是不习惯。

    就这样在她的忐忑和不安中,婚礼如期而至。

    大婚的那天,单是礼官、喜娘、侍女等人就占了半个连府,再加上抬到院中来准备着的彩礼担子,弄得偌大的连府竟然没个落脚的地方。

    香徕三更天就被叫起梳洗打扮,吉服里里外外穿了九层之多,头上的凤冠二十多斤重,戴上之后把香徕压得头也不敢低。

    一直忙碌到五更天才把她装扮完,世子府的喜娘来催了三次,香徕才在慧玲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出徕香居。

    之所以如此小心非是她刻意端着架势,实在是从来没这样打扮过,突然间弄成这样,她连路都不敢走了。

    来到主宅的正厅,骆谨行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今天的他也是一身大红吉服,头戴大红喜冠,虽不似从前的风雅清信服,却有另外一种俊美,英俊脸庞不知是被吉服映衬的还是因为人逢喜事气色好,欢喜之中透着红润,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对能娶香徕为妻是多么开心。

    香徕来到厅中向父亲拜别,连芮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止不住泪水潸然,自己得知有这个女儿才不过三年,而为了给自己报仇,这三年又轻易不敢与女儿见面,现在总算能像正常的父亲一样在家中生活,可是女儿却又嫁人了。

    可以说连芮这个做父亲的比任何一个送女儿出嫁的父亲都要伤心,生了一个女儿,没对她尽过一点心,却是她长大后回来为自己做了许多。

    连芮拉着香徕的手,道:“我的女儿成亲了,可惜你母亲没看到,你能嫁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香徕也舍不得、放心不下父亲,跪在地上说道:“父亲,女儿即便出嫁以后也会常回来看您,你不要太难过……”

    连芮道:“不难过,父亲不难过,我女儿大喜的日子,父亲怎么会难过呢,你以后进到世子府定要好好侍奉世子,为他生儿育女,做个贤良淑得的世子妃,不要再像在家中时一样随意,免得被人笑话,也给世子丢人。”

    父女俩还想再说几句话,可是礼官却一个劲地催促:“世子妃快些,再说也去要误了吉时了。”

    香徕只好起身,二姨娘过来给他蒙上盖头,长成大小伙子的天徕过过把她背起,一路送上府门外的八抬大花轿中。

    在礼官的各种宣唱声声,花轿缓缓离地,颤颤微微地向前,在城中按着一定的方向围转来转去走向世子府。

    香徕出嫁,连芮赔送了大半个家底,嫁妆竟然置备了三百抬,金银细软无数,另外再加上香徕自己的一些财产,嫁妆的规模盛况空前,不论前面的轿子绕出多远的路,连府内的嫁妆队伍却像走不完一样,一直从府里向外接,其震惊程度远远超过当日连香锦出嫁时的情景。

    听着路两旁的欢呼声和赞颂声,香徕坐在轿中心绪起伏,两世为人,今天终于要嫁了,而且是嫁给一个未来的一国之君,她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如何,可不管怎样,自己嫁的都是喜欢的,以后陪他哭也好,陪他欢乐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后悔,只消和他一起渡过便是……

    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世子府,震天的鼓乐声和鞭炮声把她从神游中惊醒。

    轿子轻轻落地,外面传来喜娘的声音,道:“世子,您该去踢轿门了。”

    香徕知道这礼节,成亲前礼官有教过,下轿前新郎会踢三下轿门,每踢一下问一句话,什么是否能孝敬公婆、是否能与家人和睦、是否能与夫君相敬如宾之类的,说白了便是做丈夫的先给妻子来点下马威的意思。

    香徕对这种做法很是不以为然,正在想着若是骆谨行真来踢轿门,自己是否要按照礼官吩咐的回答,可是轿外脚步声响,没听见任何动静,她厚重盖头下的光线已经亮了起来。

    外面的喜娘和礼官一阵咶噪:“世子,您怎么不踢轿门啊……”

    “世子,您不能掀轿帘,您在门里等着就行……”

    可是任他们如吵嚷,香徕也没听见骆谨行的声音,她盖头下方的双手处却伸来一只白皙修长、带着浓浓爱意的手。

    香徕对这手太熟悉了,曾经在自己伤心、迷茫、犹豫、孤独时给过自己安慰和鼓励,也曾经在他欢喜、愉快、幸福、惬意之时与自己分享,更重要的是他每次伸来时都充满爱意,每一个握手都温情满满。

    她看着的时候,骆谨行轻轻住她的手,随着他轻轻用力,香徕随着他站起身来,骆谨行的另一只手又伸过来,两手扶着她小心地下轿。

    轿外的喜娘和礼官们都在叹气,负责搀扶香徕的两个喜娘连忙过来,要从骆谨行手中接过香徕,可是骆谨行不躲,他这一侧的喜娘也只好随在旁边走着看着。

    跨火盆、跨马鞍、走棕垫,一路奇奇怪怪的过程走完,香徕和骆谨行进到喜堂之内。

    此时北辽王已经在堂内等待,今天他放下王上的架子坐在长辈的位子上。

    原本大将军秦铠也是长辈,可是北辽王坐在那里别人谁还敢和他并列而坐秦铠便只能坐在下首。

    香徕和骆谨行在唱礼声中拜过天地和高堂,最后又夫妻对拜,然后喜婆塞给两人一根大红绸子,骆谨行在前牵着,带香徕一路走向洞房。

    香徕在坑包不平的床上坐好。

    骆谨行避开喜娘悄声叮嘱一路扶香徕进来的慧玲,道:“我叫人准备了糕点,呆会把喜娘打发出去让你家小姐先吃点,大半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

    慧玲嘻嘻笑道:“是,知道了,世子爷真是心疼我家小姐。”

    骆谨行说完回头又与香徕说道:“你先在这歇着,我到前面去招呼客人,舅舅和父王还都在呢。”

    香徕在盖头中说道:“嗯,你去吧。”

    骆谨行这才出到前厅去招待客人了。

    慧玲依他的吩咐,朝那几个喜娘说道:“世子妃想安静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侍候着就行了。”

    喜娘们应声出去,慧玲把门关好。

    直到此时香徕才松了一口气,把闷得她心慌的盖头掀起,吐了一口气道:“吁,可是真是闷死我了,喜亏天还是不是太热,不然捂成卤肉了。”

    慧玲笑道:“小姐都是世子妃了,说话还这么粗鲁,没的以后让世子府的人笑话。”

    香徕道:“这不是和你在一起么,在别人面前不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屋内打量,见洞房并不是很大,屋内目光所及之处便是红色,窗上贴着描金饰龙凤的大红双喜字、案上烯着雕花的龙凤又烛,床幔帷帐是红的、被褥是红的,就连屋内摆设的一应家具都是红木的,看着虽然单调,却也十分喜庆。

    此时慧玲把糕点端过来给她,道:“小姐吃点吧,世子刚才特意嘱咐我的,生怕把小姐饿着。”

    香徕从半夜现在水米没沾牙,知道骆谨行回来还要有一会儿,自己若真等到他回来再吃必定会饿得头晕眼花,便捏起盘中的糕点大口小口地吃起来,吃着嘴里太干,又朝慧玲要了些茶水。

    门外的喜娘听里面两人嘀嘀咕咕声音不对,在外面问道:“世子妃,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们?”

    香徕嘴里正塞着糕点不能回答,慧玲边忙道:“没事,我和世子妃说体己话呢……”

    香徕怕被人发现失了仪态,吃得差不多便停下,道:“你也吃点吧,都折腾大半天了,小心别被人看到就行。”

    慧玲道:“我没事,早上去厨房偷吃了些,撑到晚上没事。”

    边说边把香徕吃空的盘子藏在桌下,生怕被别人看到。

    她藏完盘子见香徕坐在床上不老实,总是扭来扭去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香徕道:“床上铺的这些东西硌得慌。”

    慧玲偷笑道:“那可都是讨个好彩头的,小姐还是先忍着点吧……”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弯下腰掀开被褥帮香徕行往一边拨,边拨边说道:“对了,小姐,我刚刚在喜堂里晃眼见到一个人,没太看清,不过看起来有点像三王子。”

    香徕被她说得一愣,道:“有可能么,不是说他被圈禁在府里,连下人都被打发出来,只有他和连香锦、连香媛在,怎么可能出来!”

    慧玲道:“我也只是觉得像,那人在角落里,我只是在人丛中看到一眼,不敢确实是他。”

    香徕不以为意地扭着酸痛的脖子道:“你一定是眼花了,他恨透了我和谨行,不可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慧玲道:“嗯,大概是我眼花了……”

    二人都这样想,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慧玲陪着香徕聊起了别人。

    两人聊了不到一个时辰骆谨行便回来了。

    慧玲听到外面喜娘给骆谨行请安的声音连忙过来把香徕的盖头盖好,道:“世子回来了,小姐坐正了。”

    香徕刚把脚上弄歪了的裙裾正回来,骆谨行便推门进到房内。

    慧玲低身福了一福,道:“世子。”

    骆谨行挥手道:“你们累了一天了,这里不用你们了,去歇着吧。”

    慧玲应了一声出到门外,招呼那几个喜娘一起离开。

    屋内只剩下香徕和骆谨行二人,骆谨行走到香徕近前,轻轻把她的盖头掀开。

    两人四目相对,骆谨行看着香徕份外俏美的容颜,道:“终于把你娶回来了,我等这一天等得真是太久了。”

    香徕朝他淡淡地、甜美地笑着,道:“是啊,感觉我们早就应该是夫妻了。”

    骆谨行也笑,道:“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你这样泼辣的女子能说出来。”

    香徕道:“有么?若是觉得我泼辣,世子为什么还娶我。”

    骆谨行骆谨行拉着她的手道:“可我偏偏就喜欢泼辣的,当年初见的时候,若不是你张嘴就朝我要银子,我还真未必会喜欢上你。”

    香徕随着他慢慢站起身,道:“原来世子真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骆谨行带着她走向桌边,道:“怎么,难道不行么,那时候我也已经十五岁了,喜欢上一个女子不可以么……”

    说着话已经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酒,递给香徕一杯,道:“来吧,刚刚进门的时候喜娘就交待要喝合卺酒。”

    香徕端起酒杯,两人交臂而过,把杯中酒饮尽。

    骆谨行放下杯子连忙夹了口菜喂到香徕口中,道:“辣么?”

    香徕吃下他筷上的菜,道:“还好,刚刚吃过东西,现在不觉得如何辣。”

    骆谨行喂完她自己也吃了一口。

    香徕向外看了看,道:“你回来的似乎很早,天才刚刚黑,前面的宾客放你回来么?”

    骆谨行玩笑道:“我跟他们说我想你了,他们就放我回来了。”

    香徕嗔他一眼,道:“我就不信你敢这样说。”

    骆谨行低头揉了下鼻子,道:“想你固然是想了,不过在前面也着实别扭,今日父王和舅舅都在,来道贺的大臣们不敢尽兴,我在那呆着也就没意思,就早些回来了。”

    香徕道:“今天父王兴致到好,到现在都没走。”

    骆谨行道:“他盼我成亲都盼了好几年了,现在终于盼到,当然要多喝几杯,而且舅舅还回来了,两人喝着喝着又说到军务上,便说起来没完了。”

    香徕笑道:“世子的喜宴就是与众不同,道贺也成了讨论朝政了……”

    说着忽然想起刚刚慧玲的话来,道:“对了,刚刚慧玲竟然跟我说她在前厅见到骆骞了,你说这丫头,估计是这两天跟我忙懵了。”

    她这一说骆谨行脸上的喜色悄然消失,有些郁闷道:“唉,哪里是她眼花,真是父王把他放出来了,说毕竟是这一代只有我们兄弟俩,哥哥成婚,弟弟再怎么也不能不来……唉!”

    香徕怔了一下,道:“父王还真是疼他,只是他却没想到想我骆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又会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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