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于川连续做了三天噩梦，其实，说是噩梦，是因为每次他醒来的时候，都满头大汗，可是当他细究梦里的情景时，到底是不是噩梦，他又说不清楚了。
于川躺在自己的硬板床上，一手捂着脑门，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着。他看着天花板发呆已经有一阵子了。
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于川想不明白。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起因，无非是我揍你一顿，你讹我一顿，然后一拍两散，顶多未来马路上碰见互相瞪个眼。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这几天，于川在卖水果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呆，当他回过神时，目光就停留在了一堆颜色艳丽的橙子上。每次他意识到的时候，总会皱起眉头，可是皱着皱着，又会偷偷瞄过去。
他在自己的店里，可真正的就是“偷偷”，就像怕别人知道自己在看一样。
于川这个人很简单，直来直去，连刘刚这种五大三粗的老爷们都能没事嘲笑一下于川的单细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脑子，在被陆天昀拉扯了一个夜晚之后，本来目标明确的一颗心，不知道怎么，忽然拐起弯来。
没别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欠了陆天昀。
不管陆天昀是不是跟他一样，也是个同性恋，他都觉得自己对他有亏欠。
上床这种事，于川本人是很保守的，要不能二十六七了还是个处男么。
可是，不管他如何想，这件事好像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他之前几天做的那些梦一样，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这一点，于川说不出自己的感觉。
就在于川快要踏出那个云里雾里的地界时，他的水果摊迎来了一个客人。
当然了，他的水果摊每天都会来不同的客人，但是这一个，在踏进店里的一瞬间，于川就意识到他不是为了水果来的。
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于川不清楚，大概经过那不可言喻的一夜后，于川的情商高了许多。
杜佩知走进水果店的时候，里面只有于川一个人，他正弯着腰打理一盒葡萄。把好的葡萄留下，烂掉的葡萄捡起来扔到另外的盒子里。
杜佩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因为于川背对着他，所以杜佩知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屁股，还有一双有力的长腿，套在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
于川听见动静，直起腰，转身看他。
一个很漂亮的人，这是于川对杜佩知的第一印象。
一个跟他一样性取向的人，这是于川对杜佩知的第二印象。
别看于川人直，但是最起码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杜佩知是同类的意味实在是太过明显。
这个时候，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陆天昀，陆天昀长得也不赖，但是他的外貌藏在一种神叨叨的气质下面，不好明察。当你挺过那段最想揍他的时间后，幡然醒悟，才会发现原来陆天昀真的，很英俊。
那他是不是跟他一样呢......
杜佩知发现于川在看他一眼后，好像进入了一种发呆的状态，他轻轻咳嗽一声。
于川马上就醒过来了，他连忙说：“不好意思，你想、想买点什么？”他心里隐约察觉对方好像并不是为了买水果来的，但是出于职业关系，他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杜佩知摇摇头，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于川毫不意外，说：“你是哪位？”
杜佩知看着于川，说：“你就是那个帮吴正刚打人的于川？”
于川听了他的话，在心里落实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一定认识陆天昀。
他稍微打起一点精神，说：“你是谁？”
杜佩知笑了笑，说：“我就是那个缺德医生。”
于川脸上一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杜佩知笑得很温和，说：“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
杜佩知的皮肤很白，他穿着米白色的薄毛衫，带着一股医生独有的干净规范的气息，轻轻一笑，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于川说：“为啥要看我？”
杜佩知说：“我有一点好奇。”
“嗯？”
“我有一点好奇，陆天昀到底找了什么样的人来替掉我。”
于川一听到那三个字，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张嘴时，声音快了很多，“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佩知看着他，说：“我都说了，你别这么紧张。”
于川没有说话。
“现在我看到你了，我的好奇心也满足了。”杜佩知的声音跟陆天昀有点像，也是淡淡的，“我走了。”
于川反射性地一迈步，把他拦下了。杜佩知身材比较纤细，比于川矮了半头，于川挡在他面前，说：“别走，把话说清楚。”他说着，皱起眉头，“你们怎么都是说话说一半，是不是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都染这个毛病？”
杜佩知忽然乐了，半抬着头看着于川，“你还挺有意思的。”
于川来不及开口就感觉到胸口贴上了个什么，他低下头，发现陆天昀白净的手掌盖在他的胸口上。于川耳根子一红，一下退开了。
杜佩知淡笑着看着于川，“哟，这么纯的，那你可要小心了。”
于川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心什么？”
杜佩知走到他身边，贴着他耳边轻声说：“小心别当真了。”
于川隐约好像懂了什么，可是细想之时，又是茫然一片。
“什么别当真？”
杜佩知耸耸肩，说：“学聪明点就好，记得多给自己谋点好处，总没有错。”
于川抓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杜佩知轻松的脸在一瞬间阴沉下去，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于川。于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可是杜佩知的脸色又在两秒钟后变了回来，快得让于川以为刚刚那就是幻觉一样。
“我就说到这了。”杜佩知摆摆手，“有缘再会。”
于川是一脸茫然地迎接了杜佩知的到来，然后满腹疑云地将他送走。回想刚刚的片段，他觉得自己可能听懂了，也可能没听懂。
他再一次觉得，这个陆天昀真的很怪。不仅他怪，他身边的人也怪。你看看他碰见的这几个——
说话拐八道弯的中年主管；变脸比眨眼睛还快的美人医生；永远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些隔着好几十米也能听见陆天昀指响的服务生。
于川不禁想着，他身边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杜佩知从于川的水果店出来，刚转了个弯，就看见两个穿着西装的人站在小路中间，后面车边上靠着老赵。
杜佩知看到老赵，冷笑一声，说：“这是干什么？当年玩我的时候也没有二十四小时盯梢啊。”
老赵手里拿着几张纸，正在看，听了杜佩知的话，头也没抬，平淡地纠正：“不是当年，是一个月以前。”
杜佩知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老赵看完了手里的东西，把纸叠在一起，整理了一下，然后背着手转过身来。老赵的个头也不矮，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杜佩知，眼神还是很平淡的，可这股平淡落在杜佩知的眼睛里，怎么瞧都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杜佩知气得嘴唇直发抖。
老赵说：“杜先生，我们来商量一件事。你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也给你行个方便。以后不要再见这个人，今天你来找他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他看着杜佩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当然了，我只是跟你商量，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老赵的语气还真像在跟他打商量。
“你可以不答应，也可以尝试着招惹和挑衅，或许......”老赵放缓语气，轻轻挑眉，说，“或许，他没准会重新产生兴趣也说不定。”
杜佩知眼神半眯，就这么跟老赵对视了半晌，然后忽然浑身放松地笑了起来。
“我才没有那么傻。惹事？挑衅？”杜佩知哼笑一声，说，“然后等他捏死我么？”
所以说，能看懂这一点，你还是比那个水果摊老板聪明点，老赵默然想着。
“我只关心，我的钱什么时候到账。”杜佩知说。
“请放心，钱一分都不会少。”老赵说，“三日后，会如数打到杜先生的账户上。”
“那就好。”杜佩知转身，临走时候微微侧过头，对着老赵的身影低语说：“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会纠缠不休，你看过他之前找的人里，但凡活着的，有一个回头了么？你真以为我们愿意跟这人渣一起过么，真是笑话。我来找这个人，只是同情他而已。”
老赵背着手，手里拿着那几分文件，神色漠然，一语不发。
杜佩知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于川躺在自己的硬板床上，一手捂着脑门，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着。他看着天花板发呆已经有一阵子了。
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于川想不明白。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起因，无非是我揍你一顿，你讹我一顿，然后一拍两散，顶多未来马路上碰见互相瞪个眼。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这几天，于川在卖水果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呆，当他回过神时，目光就停留在了一堆颜色艳丽的橙子上。每次他意识到的时候，总会皱起眉头，可是皱着皱着，又会偷偷瞄过去。
他在自己的店里，可真正的就是“偷偷”，就像怕别人知道自己在看一样。
于川这个人很简单，直来直去，连刘刚这种五大三粗的老爷们都能没事嘲笑一下于川的单细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脑子，在被陆天昀拉扯了一个夜晚之后，本来目标明确的一颗心，不知道怎么，忽然拐起弯来。
没别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欠了陆天昀。
不管陆天昀是不是跟他一样，也是个同性恋，他都觉得自己对他有亏欠。
上床这种事，于川本人是很保守的，要不能二十六七了还是个处男么。
可是，不管他如何想，这件事好像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他之前几天做的那些梦一样，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于这一点，于川说不出自己的感觉。
就在于川快要踏出那个云里雾里的地界时，他的水果摊迎来了一个客人。
当然了，他的水果摊每天都会来不同的客人，但是这一个，在踏进店里的一瞬间，于川就意识到他不是为了水果来的。
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于川不清楚，大概经过那不可言喻的一夜后，于川的情商高了许多。
杜佩知走进水果店的时候，里面只有于川一个人，他正弯着腰打理一盒葡萄。把好的葡萄留下，烂掉的葡萄捡起来扔到另外的盒子里。
杜佩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因为于川背对着他，所以杜佩知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屁股，还有一双有力的长腿，套在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
于川听见动静，直起腰，转身看他。
一个很漂亮的人，这是于川对杜佩知的第一印象。
一个跟他一样性取向的人，这是于川对杜佩知的第二印象。
别看于川人直，但是最起码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杜佩知是同类的意味实在是太过明显。
这个时候，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陆天昀，陆天昀长得也不赖，但是他的外貌藏在一种神叨叨的气质下面，不好明察。当你挺过那段最想揍他的时间后，幡然醒悟，才会发现原来陆天昀真的，很英俊。
那他是不是跟他一样呢......
杜佩知发现于川在看他一眼后，好像进入了一种发呆的状态，他轻轻咳嗽一声。
于川马上就醒过来了，他连忙说：“不好意思，你想、想买点什么？”他心里隐约察觉对方好像并不是为了买水果来的，但是出于职业关系，他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杜佩知摇摇头，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于川毫不意外，说：“你是哪位？”
杜佩知看着于川，说：“你就是那个帮吴正刚打人的于川？”
于川听了他的话，在心里落实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一定认识陆天昀。
他稍微打起一点精神，说：“你是谁？”
杜佩知笑了笑，说：“我就是那个缺德医生。”
于川脸上一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杜佩知笑得很温和，说：“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
杜佩知的皮肤很白，他穿着米白色的薄毛衫，带着一股医生独有的干净规范的气息，轻轻一笑，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于川说：“为啥要看我？”
杜佩知说：“我有一点好奇。”
“嗯？”
“我有一点好奇，陆天昀到底找了什么样的人来替掉我。”
于川一听到那三个字，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张嘴时，声音快了很多，“你这话什么意思？”
杜佩知看着他，说：“我都说了，你别这么紧张。”
于川没有说话。
“现在我看到你了，我的好奇心也满足了。”杜佩知的声音跟陆天昀有点像，也是淡淡的，“我走了。”
于川反射性地一迈步，把他拦下了。杜佩知身材比较纤细，比于川矮了半头，于川挡在他面前，说：“别走，把话说清楚。”他说着，皱起眉头，“你们怎么都是说话说一半，是不是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都染这个毛病？”
杜佩知忽然乐了，半抬着头看着于川，“你还挺有意思的。”
于川来不及开口就感觉到胸口贴上了个什么，他低下头，发现陆天昀白净的手掌盖在他的胸口上。于川耳根子一红，一下退开了。
杜佩知淡笑着看着于川，“哟，这么纯的，那你可要小心了。”
于川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心什么？”
杜佩知走到他身边，贴着他耳边轻声说：“小心别当真了。”
于川隐约好像懂了什么，可是细想之时，又是茫然一片。
“什么别当真？”
杜佩知耸耸肩，说：“学聪明点就好，记得多给自己谋点好处，总没有错。”
于川抓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杜佩知轻松的脸在一瞬间阴沉下去，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于川。于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可是杜佩知的脸色又在两秒钟后变了回来，快得让于川以为刚刚那就是幻觉一样。
“我就说到这了。”杜佩知摆摆手，“有缘再会。”
于川是一脸茫然地迎接了杜佩知的到来，然后满腹疑云地将他送走。回想刚刚的片段，他觉得自己可能听懂了，也可能没听懂。
他再一次觉得，这个陆天昀真的很怪。不仅他怪，他身边的人也怪。你看看他碰见的这几个——
说话拐八道弯的中年主管；变脸比眨眼睛还快的美人医生；永远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些隔着好几十米也能听见陆天昀指响的服务生。
于川不禁想着，他身边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杜佩知从于川的水果店出来，刚转了个弯，就看见两个穿着西装的人站在小路中间，后面车边上靠着老赵。
杜佩知看到老赵，冷笑一声，说：“这是干什么？当年玩我的时候也没有二十四小时盯梢啊。”
老赵手里拿着几张纸，正在看，听了杜佩知的话，头也没抬，平淡地纠正：“不是当年，是一个月以前。”
杜佩知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老赵看完了手里的东西，把纸叠在一起，整理了一下，然后背着手转过身来。老赵的个头也不矮，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杜佩知，眼神还是很平淡的，可这股平淡落在杜佩知的眼睛里，怎么瞧都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杜佩知气得嘴唇直发抖。
老赵说：“杜先生，我们来商量一件事。你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也给你行个方便。以后不要再见这个人，今天你来找他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他看着杜佩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当然了，我只是跟你商量，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老赵的语气还真像在跟他打商量。
“你可以不答应，也可以尝试着招惹和挑衅，或许......”老赵放缓语气，轻轻挑眉，说，“或许，他没准会重新产生兴趣也说不定。”
杜佩知眼神半眯，就这么跟老赵对视了半晌，然后忽然浑身放松地笑了起来。
“我才没有那么傻。惹事？挑衅？”杜佩知哼笑一声，说，“然后等他捏死我么？”
所以说，能看懂这一点，你还是比那个水果摊老板聪明点，老赵默然想着。
“我只关心，我的钱什么时候到账。”杜佩知说。
“请放心，钱一分都不会少。”老赵说，“三日后，会如数打到杜先生的账户上。”
“那就好。”杜佩知转身，临走时候微微侧过头，对着老赵的身影低语说：“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会纠缠不休，你看过他之前找的人里，但凡活着的，有一个回头了么？你真以为我们愿意跟这人渣一起过么，真是笑话。我来找这个人，只是同情他而已。”
老赵背着手，手里拿着那几分文件，神色漠然，一语不发。
杜佩知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