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于川跟刘刚讨论了半天,最后也没讨论出这个“流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没办法,当时刘刚也就是那么随便一听,而刘刚下车的地方又离“流金”很远,完全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我就记得我老远看见一个挺大的建筑,当时是晚上,开着灯,金晃晃的。”刘刚说。

    “那你还记得老雷回来的时候啥样么?”于川问。

    “还能啥样。”刘刚一边说一边凑到于川面前,“我跟你说川子,没准那儿啊,就是个鸡场。”

    于川:“......”

    刘刚看他表情,觉得他不信自己,又说:“你都不知道老雷回来的时候脸红成啥样,简直是满面红光!”

    于川说:“他在里面待了多久出来的?”

    “我想想啊......”刘刚翻着眼睛算了算,说:“大概五六个小时吧,我们晚上七点到的,后半夜两点走的。”

    于川点点头,“去的人多么?”

    刘刚说:“还行,车都是分开停的,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于川说了句号,也不再多问了,他跟刘刚闲扯了几句,刘刚就走了。

    “真有麻烦就说,咱哥俩啥关系。”刘刚最后说。

    于川点头,“我知道。”

    刘刚走后,于川自己一个人收拾了一下店铺,然后觉得有点累了,便坐到椅子上休息。

    他这椅子是长椅,可以放倒的那种,于川调整了一下角度,躺上去打算闭目养神,结果养着养着就睡着了。

    南山区,别墅内。

    陆天昀坐在书房里。

    他这书房很大,非常大,书柜高得需要踩梯子才能够到上层的书。陆天昀的书房造价不少,藏书众多,陆天昀很喜欢在书房坐着,虽然很多时候他并不是在看书。

    老赵垂手,默不作声地站在宽大的书桌前。

    在书桌后面,他的老板正在盯着一张纸发呆。

    这张纸老赵方才瞄到一眼,上面是一张制作好的表格,表格按照时间划分,每十五分钟一栏。

    在表格里,有陆天昀亲笔填写的种种事件。

    陆天昀已经连续三个小时没有动静了,但是老赵完全没有当回事。

    他已经习惯了。

    老赵跟了陆天昀这些年里,这种时间表格他看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陆天昀经常这样——记录、发呆、再记录、再发呆。

    老赵闲的无聊,看着桌子上的一盘水果,自己也发呆了。

    蓦地,陆天昀抬起头,把右边耳朵里一个银白色的耳机摘了下来。

    老赵回过神,说:“陆先生?”

    陆天昀揉了揉耳朵,眼睛半闭不睁,慢悠悠地说:“放的位置太远了。”

    老赵:“......”

    他觉得这件事他还是要据理力争一下的。

    “陆先生,他那天一共就穿了两件衣服,里面那是贴身的,黏上去很容易被发现,我粘在他的外套上了。他穷得叮当响,半个多月了一直穿着一件外套。”

    陆天昀拿起精致的小叉,戳了一块水果,说:“声音太闷。”

    “......”老赵心说你这个叫窃听,想要声音爽朗的去打电话好了。

    陆天昀抱怨了两句,吃了几口水果,又拿起那张纸。

    老赵看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陆先生,他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陆天昀放下纸,抬头看他,说:“什么都没干。”

    老赵:“什么都没干?”那你记笔记记得劲劲儿的干啥?

    陆天昀似乎是听到下属的心语了,他靠在椅背上,放松地看着老赵,说:“老赵,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记这些。”

    你有病呗。

    老赵说:“不知道。”

    陆天昀笑了两声,老赵觉得毛骨悚然。

    “你不觉得很有趣么?”陆天昀说。

    老赵真诚地问了一句:“哪有趣啊?”

    “人。”陆天昀手肘搭在桌子上,两只手做鲜花状张开,下巴垫了上去。

    老赵:“......”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的人做这件事时是这样的,做另外一件事时却完全不像他之前的样子。或者,同样一件事,为什么处境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却能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老赵说:“因为人本身就不一样啊。”他咳嗽了一声,说:“这个,人心嘛,总是很复杂的。”

    陆天昀直起身子,重新靠回椅子上,他转了半圈,朝向落地窗,看着外面。

    老赵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几页纸上。

    当他第一次见到陆天昀做这种事的时候,他着实是震惊了很久。

    老赵不是什么道德卫士,但是这种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记录别人的一举一动的行为,老赵自问是干不出来的。

    而且陆天昀找人选很奇怪,他似乎完全不忌口。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穷的富的,不管是做什么的,他都可以连续熬个几夜来记录他们的行为。

    有的时候陆天昀喜欢看的,老赵第一次找人去给一个孤寡老太太家偷偷安装摄像头的时候,当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也有的时候,陆天昀喜欢用听的,就像他对于川。

    于川的窃听器是那天老赵给他送战帖的时候放上的。

    唉,想到这里,老赵不禁长叹一声。

    想不到现在他做这些已经脸部红心不跳了。

    再抬头的时候,陆天昀还是在看着窗外。

    两天一晃就过去了。

    最后一天的早上,于川很早很早就起来了。他坐在床上,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他坐了一会后,从旁边摸了摸,拿来一包烟,抽了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在他抽完烟之后,在太阳升起来之后,于川心底那种不踏实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了,他下楼的时候随手抓了个桃子,洗也没洗,直接吃了。

    吃完一个桃子,于川的心情更放松了。

    他已经看开了,反正早晚都是一趟,担心不担心都一样。于川想通之后,把店开了。

    水果店其实很怕闭店,水果能不能卖出去,全看新鲜程度,多放一天就多损失一天。

    于川最近的生意不太好,也没办法,当初那份“年轻小伙”的免费报纸,估计后院小区老大爷老大妈们人手一份了。

    傍晚时分,于川关了店,打算去路口的菜市场买点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接他的车来了。

    那是一辆全黑的轿车,于川刚一出门就看见了。轿车慢慢开到水果店门口,于川就站在那等着。

    车窗按下,车里一共两个人,都坐在前面,两个男人都穿着西装,看着很正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透过车窗看着于川,说:“于先生,请上车。”

    于川揉了揉肚子,说:“我还没吃饭呢,能不能去买半只鸭子?”

    男人摇头,重复说:“请上车。”

    于川撇撇嘴,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

    这车在外面看着还好,坐进来后于川才发现,空间特别大,于川个头高,腿长,但是坐着一点都不憋屈。

    他一上车,车就开动了。

    于川问了一句:“上哪去啊?”

    那个副驾驶位置的男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于川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又问他说:“赵先生在么?”

    那男子反问他:“哪个赵先生?”

    于川说:“就是总跟陆天昀在一起的,之前是他来找我的。”

    男子透过后视镜瞄了于川一眼,说:“他今天有事。”

    于川不再说话了,他的胳膊肘垫在车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那里面是陆天昀给他的卡片。

    车子一直向南开。

    果然。

    于川心想,是之前大刚跟他说的地方——那个叫流光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周围的景色慢慢变了,少了林立的楼宇,多了郁郁葱葱的树林。而平整的公路也变得有些崎岖了,盘山道越来越多。

    已经进了南山区了。

    这种富人地界,于川还是第一次来。他对这里的第一印象,是静。

    这种盘山公路上,别说走路的人了,就连车子都很少见,偶尔从身边经过一辆车,也是匆匆行驶,于川连车牌都来不及看清。

    而这边的住户......

    于川特别想问,这一座山上,能有个两家人?

    还不等他细想什么,车子拐进一条长长的山道。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于川望向旁边,他们已经处在半山坡的高度,地处的山林里是青黑青黑的山烟。

    这条山道不宽,是双车道,山道的两边有路灯,路灯很低,也很暗。

    等车开到山道尽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当拐过最后一个弯时,于川的眼睛豁然睁大了。

    一片精致的房子,依山而建,大概有七八间,不高,最高的也只有三层,房子之间相互连接,铺在山上。山间打着金色的灯光,将这片房屋照得灿烂明亮。

    在房屋前面,有一座大花园,花园里的树木修剪整齐,地上铺着干净的青石板,中央的位置建造了一座大型喷泉,于川看着那喷泉的造型,无语了。

    这种金色爱心在小卡片上看着挺舒心的,但是抻成十米高的大型雕塑那感觉就有点玄妙了。

    喷泉周围是一圈探照灯,从下往上,给那爱心打着灯光,还一边打一遍转。

    于川:“......”

    车子停稳,坐在副驾驶的男子下车,对于川说了句:“于先生,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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