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在四楼出了电梯。

    待电梯门合上,荀芷粟身子一软,倚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

    她看到电梯光亮的金属门上映出自己的影子,一张惨白的憔悴不堪的脸,额头上青紫的伤,还有毫无血色的唇,参差不齐的头发被她用发圈扎了起来。

    荀芷粟伸手摸了摸门上的那张脸,有些茫然,这里面真的是自己吗?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怪不得别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然而不容她多想,电梯便停在了八楼,她拿着东西慢慢地走出电梯。

    走廊上静悄悄的,荀芷粟将耳鬓旁的碎发往后面捋了捋,开始顺着走廊找梁秘书的办公室。

    这时,她身后的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听到响声的荀芷粟停下步子回过头来。

    梁斐然打开门,看到前面有一个瘦瘦的身影正回头张望,这应该是唐总家来送文件的那个女人吧。

    “你好,我是梁斐然,唐总的秘书。”梁斐然快走几步到了荀芷粟的跟前自我介绍。

    “哦,梁秘书,你好,我是唐总……”说到此,荀芷粟顿了顿,一时之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介绍自己到底是唐晋扬的什么人。

    她只好把文件夹递给梁斐然:“我是给唐总来送文件的。”

    梁斐然满脸堆笑地接过文件:“谢谢你,谢谢你,你很准时啊,我还以为要晚了呢。”

    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件送来了。梁秘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如果这文件没有及时被送过来,待会开会的时候,她们这一帮子人都得看那张冰碴脸,然后整个会议室气压骤降,让人呼吸困难。

    “没晚就好。”荀芷粟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没耽误他的正事就好。

    她将手里的保温杯给她,垂着眼道,“梁秘书,这个,麻烦你交给唐总。”

    梁斐然接过保温杯,心说,原来这个女孩还真是小保姆。

    刚才,唐晋扬交代她给家里打电话,接她电话的是一个说话温柔的女孩子。梁斐然还在心里小小八卦了一下:这么好听的声音,一定是属于一个非常文静漂亮的女孩子吧,这女孩是唐总什么人?女朋友?妹妹?或者是情人?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小保姆。

    刚刚看到梁斐然看到荀芷粟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了答案是什么,唐总不会那么抠门让自己的女朋友或妹妹穿的真么朴素吧。现在这一个保温杯更证明了她的猜想。

    想到这,她有些同情这个姑娘了,唐晋扬在公司就是一个包黑子,当然这是公司的妹子们背后对他的称呼,不过姑娘的原话是这样的:“唐总就算是包黑子,也是个帅气的黑子,又高又酷又多金,不要白不要,他要我我就要。”

    作为一个极品包黑子,唐晋扬在家的表现也不会变化太大吧,整天对着这么一个无趣的人,你说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多大啊。

    再看小姑娘额头上的包,还有手心上的创可贴,梁斐然想,难道这唐晋扬有暴力倾向,经常虐待小保姆?

    荀芷粟见梁斐然瞅着自己发呆,便说了一句:“梁秘书,如果没什么事情,那,那我先走了。”

    梁斐然这才回过神来,频频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唐总送进去,您慢走啊。”

    荀芷粟浅笑着和她摆摆手,等到梁秘书关上门,她盯着办公室的门牌发了一会呆才慢慢地转身离开。这回她没有做电梯,而是走了安全通道。

    8层楼的高度,走到一半的时候,荀芷粟便累得气喘吁吁,肚子也隐隐作痛,额头也渗出了汗水。她倚着墙壁歇了歇,便又捂着肚子麻木地继续往下走着。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她是不是也会像公司的这些员工一样,堂堂正正地工作,努力地打拼?

    那一年的夏季多雨,几乎每天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荀芷粟的心情也像被雨氤氲了一般,潮潮的,湿湿的,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愁。

    高考之后的某一天,唐晋扬来到家里,那时,他研究生已经毕业,刚刚在恒隆工作。

    苏莹雪见了他之后,亲热的拉着他坐下:“晋扬哥,我该填什么志愿。”

    唐晋扬望着她皱着的眉头,笑着说:“莹雪,填你最想的做的。”彼时,两人的恋人关系已经明朗化。

    苏莹雪眨巴眨巴眼,撒娇道:“晋扬哥,我想做你的秘书。可是那我得填金融类的专业,可是你知道的,我最头疼数学了,怎么学都学不好。”

    唐晋扬呵呵地笑,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稚嫩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庞,语气是从来没有的柔和:“谁说做我的秘书必须是要学金融的?只要你成了我老婆,就是考不上大学我也要。”

    苏莹雪听了脸一红,用雪白如荑的手捂着脸道:“你真不害羞,谁要做你老婆呀!”

    “开个玩笑,还脸红啊。”唐晋扬笑得开心。

    而那时,荀芷粟就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乌梅汁。一颗颗饱满、剔透的乌梅是她在超市里精心挑选的。

    她守在灶旁,听着客厅里那两个人的如蜜糖般的话语,看着乌梅、甘草还有山楂在水中慢慢翻滚,看着冰糖慢慢地溶化。

    荀芷粟知道他喜欢喝乌梅汤,因为有一阵子苏莹雪缠着自己教她做乌梅汤,荀芷粟会做这饮料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生活拮据,姥姥便自己动手做给她喝,聪明的她便学了来。

    可是苏莹雪做的乌梅汤的味道怎么也赶不上她做的,于是,苏莹雪就来了个偷梁换柱,拿着荀芷粟做的送给唐晋扬。回来后便会搂着荀芷粟谢他,说晋扬哥很喜欢喝。荀芷粟也跟着开心,只要他喜欢就好。

    看着乌梅煮的差不多了,她关了火,往里放了一些糖桂花。

    就在荀芷粟正往碗里盛汤的时候,她听到那个声音说“只要你成了我老婆……”,她手一抖,一勺子汤全洒在了放在玻璃杯口的手上。

    好痛,她连忙把手放在水龙头下打开水冲,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是最登对的一双,可是当真的听到这话,她还是幽幽地心伤。

    苏莹雪牵着唐晋扬的手朝她叫道:“芷粟,我和晋扬哥哥出去玩了,你在家要好好看家啊。”

    那一天下午,她一个人把所有的乌梅汤喝的干干净净,明明放了很多冰糖,可是喝在嘴里却是苦涩的,一直涩到心头上。

    第二天,填报高考志愿,苏莹雪填了她最喜欢的外语专业,而荀芷粟只填了一个大学的一个专业,因为,那里是他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唐晋扬和她们走的很近,她也知道这种亲近源于一种喜欢,但是那她那时还有过不切实际的小小的奢望,唐晋扬喜欢的人是她,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只要那层窗户纸不被捅开,她就可以生活在自己编织的可笑的幻想里面,让她的生活中有一丝的亮光。

    可是幻想毕竟只是幻想,就像肥皂泡,总有幻灭的时候……

    那边,梁斐然拿着文件、提着保温杯进了唐晋扬办公室。

    砰砰砰,她不疾不徐地敲了三下,力道不大不小,声音不高不低,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工作,自己的各项能力迅速提高,当然也必须提高。

    恒隆集团是本地规模最大、效益最好、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公司,公司对员工待遇很好,经常提供一些学习晋升的机会。

    她的顶头上司唐晋扬呢,也不是不是说不好,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早就辞职走人了,只是老板的脾气暴躁了些,怎么说呢,就是那种驴脾气,有时候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一阵骂,最主要的是他对公司的元老甚至老员工都很尊重,他的发泄对象就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如果谁多看他一眼,多说了一句关于他的话,即便是表达仰慕之情的话,被他听到,也会得到一顿训斥。

    幸好,梁斐然庆幸,自己平日里能管住嘴、迈开腿,少说多干,如履薄冰,才有今天的一个不错的位置,每月拿一份丰厚的薪水,年底还有厚厚的红包来拿。要不,就得像那小保姆一样,每天做牛做马,还要遭受雇主暴力,为了工资,还要忍气吞声。

    “请进。”里面传来唐晋扬低沉有力的声音。

    梁斐然呼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一下劲,推开门走进去。

    走到唐晋扬的办公桌前,她将文件双手恭敬地递给他:“唐总,这是文件。”

    唐晋扬正在看开会的资料,眼睛还没离开那些复杂的数据,一只手接过文件放在旁边。

    梁斐然又把右手里保温杯递过去:“唐总,这是您家保姆送过来的,说让你趁热吃了。”

    唐晋扬一愣,抬眼看了看那个难看的凹进去一块的保温杯,又看看梁斐然,开口问到:“是谁送来的?”

    梁斐然很少看到唐晋扬黑脸和不得不强颜而笑之外的表情,现在竟看到他满脸的惊奇。

    其实,梁斐然不知道他惊奇的原因,唐晋扬知道这份文件和保温杯是谁送的,他只不过是惊奇于保姆这个称呼。

    他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摁住桌案,坐直了身体,慢慢问她:“是那个女人告诉你,她是我家保姆吗?”

    “不是唐总,是我自己猜的,难道她不是吗?可是看起来真的像保姆啊?她的穿戴打……”梁斐然回想着刚才小保姆和她说话也是唯唯诺诺的,一看就是刚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还没等她说完,唐晋扬拿起刚刚送来的的文件夹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那根圆珠笔被高高地弹起,擦着梁斐然的胳膊飞了出去。

    梁斐然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唐晋扬却毫不怜香惜玉,面无表情地训斥道:“梁秘书,难道我花钱就是让你在上班时间八卦我家保姆是谁吗?啊?那你想不想知道她每天都在我家干哪些什么?啊?”

    梁斐然这还是第一次见唐晋扬朝自己发这么大火,以前工作上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最多也是沉着脸,语气也没这么恶劣。

    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木木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唐晋扬皱着眉看着呆若木鸡的梁秘书,拿起那个难看的保温杯往桌上用力一顿,大声骂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想尝尝我家保姆手艺怎么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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