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原因,一晚竟毫无睡意,她拿起手机听着广播剧,微微合上眼睛,就这样清醒着等到天亮。

    清晨,纪柔推开门走出房间,居室内悄然无声,餐桌上空空如也,空气中闻不到一丝粥香,耳畔没有那个熟悉的、电炖煲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她仰起头喝完一杯水,提着包走出门。

    时间还早,她走到院门,破天荒地在流动小摊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和一杯豆浆。她吸了一口豆浆,噗嗤一下忍不住吐了出来。白色的浑浊液体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味,一定掺杂了甜蜜素,她往前走了几步,狠狠地将这杯劣质豆浆狠狠扔进垃圾桶。

    一边嚼着干巴巴的煎饼果子,一边往医院方向走。快到门口时,一部熟悉的黑色奔驰停了下来,她含着一口煎饼,盯着这块再熟悉不过的车牌,心止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真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我们沈大小姐。”车内下来一个打扮时髦的□□,这张脸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

    纪柔瞟了她一眼,一遍嚼着大饼,一边恍若无人地往前走去。

    “你瞧瞧、你瞧瞧,沈天荣的女儿居然这幅德行。喂,我叫你听到了没有。”身后传来高美云刺耳的声音。“哎呦,在街上吃大饼,怎么比垃圾瘪三还不如啊。”

    她站住脚,回过头。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她扬了扬手中的洒满酱汁煎饼。“上次请你吃了耳光,这次要不要请你吃煎饼。”

    “哼!”高美云斜靠在车旁,轻飘飘地说。“怕了你么?我就说你了怎么了。我还当你离开了你爹一个人能混出什么名堂,看看你现在跟瘪三也没什么区别。”

    “你嘴吧放干净一点!”纪柔愤愤地走上前去,刚靠近她,高美云便取下肩上坚硬的牛皮挎包,狠狠地向她甩去。“啪”,坚硬的金属搭扣划过她的脸,一阵生疼。

    “高美云,你死定了!”她气急攻心,扬起手冲上前,正想好好教训这个嚣张的女人,突然,驾驶座内冲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肥嘟嘟身段挡在她的面前。

    “张叔,你让开。”纪柔步步紧逼。“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小姐啊,使不得。”张叔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他拉住她低声说道。

    “这女人肚子里已经有了老爷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老命难保。小姐求你了。”

    孩子?!她怔怔地愣在那里,发红的眼眸隔着他射向高美云。

    那女人得意一笑,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纪柔,你以为你是天荣的唯一继承人?你爸还会念着你?你想也别想。”

    她轻轻抚着腹部,高傲地抬起头。“你以前做的事情,我会加倍奉还!”

    纪柔冷笑一声。“高美云,你最好每天烧高香求佛祖保佑你不要难产死掉。不然,我每天虔诚地诅咒你一百遍。”

    “你!!!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高美云破口而出,她气急攻心,血气上涌,再也不顾什么贵妇形象,站在街上破口大骂,那些恶毒的字眼,如同钢针一般射向她。

    “听说怀孕时候太毒舌,生出来得小孩会没□□。”她冷冷的抛下这一句,转身走向医院大门。

    她走得很快,越走越远,远到再也听不见高美云唧唧歪歪的叫骂声,她停在路边,眼泪夺眶而出,瞬时模糊前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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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办公室前的洗手间平复了很久。

    婚外情一直是她从小之不去的阴影,从记事起,她便感受不到完整的爱,他们见面只剩冷言冷语,在这个家庭,她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家庭的温情,对于她,永远只是一种奢望。

    而今,她的亲身父亲,竟然娶了别的女人,还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她无法想象,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孩子将会分享她的父亲,叫其他女人妈妈。

    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她的家已经四分五裂,再也回不去了。

    她躲在洗手间悄无声息地哭泣了许久,似乎想将所有的愤慨、怨念以及忧伤发泄在纸巾盘上,她蹲坐在隔间的角落,像刺猬一般缩成一团,颤抖着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回到办公室已过了上班时间,她支撑着沉沉的脑袋,下垂额发遮住半张脸,她推开厚重的办公室大门,无精打采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又迟到了。”内室传来清冷的声音。“昨天晚疯了?”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她居然颤抖了以下。说好下午才进来,没想到他会在。她急忙抽出几张纸巾捂住自己的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肆虐的哭泣后身体不知觉得抽搐着,她的鼻子一吸一吸,听得白仲林颇为不爽。

    “过来。”他坐在位置上说道。“把总部昨天发来的文件打印一份给我。”

    她似乎没有听进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边,只觉得眼睑下的纸巾又湿了,她急忙吸了一口气,又抽了几张垫在下面。

    “你在干什么?”他站起身走了过来,他垂下眼睑看着她的脸,平静的脸色突然一变。天,她的眼睛肿得像胡桃似的,鼻子通红,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血痕,看着她神情游离,目光涣散,不由微微地皱着眉。

    “怎么了?”他拨开她额前的乱发。

    她却扭过头,将头埋在桌面的胳膊下,闷闷地说。“不要你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推了推她的胳膊。“纪柔,有什么问题告诉我。”

    她依然趴在那边,一声不吭。

    沉寂了好久,她的心也渐渐恢复平静,抬起头,他居然还站在旁边。

    “白院长。”她轻声说。“今天我想请假。”

    他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表情,确认她心绪平和下来,才温和地说道。“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再回去。”

    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从冷藏柜取出棉纱和纯净水,沾湿了,小心翼翼地擦干她脸上的血痕和泪痕,又用药棉沾了一点酒精涂了上去。

    “会疼,忍一忍。”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边擦,一边还朝着伤口轻轻吹着气。

    纪柔闭上眼睛,微微的疼痛令麻木的心逐渐苏醒,轻柔的气息混合着伤口的刺激,她的喉头一阵翻涌,才下去的又委屈被勾引出来,她使劲儿压抑着想哭的*,只觉得鼻子好酸,好酸。

    “真像个孩子。”白仲林一边细细的点着她的伤口,一边说道。涂完药,他轻轻拍了拍她乱哄哄的头发。“好了,回去什么都别想,先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下午再过来。”

    纪柔真的像个孩子一般“唔”了一声,慢慢地转过身走出办公室。

    待她离去,他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他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提起座机输了一串号码。“王队,你过来一次。”

    监控录像从罗斯大楼一直追溯到医院门口,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来回播放着纪柔被砸的那一幕,他清晰地看见她的眼中流露的无助与愤怒,以及她离开时那令人心碎的绝望,他看到她捂着左脸迅速地冲入洗手间,心里仿佛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凌氏的重组进行得怎么样了?”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李依然的电话。“依然,明晚请霄珩过来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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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到寓所,重新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捂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客厅。一夜未眠,一上午的发泄早已精疲力尽,她捏着遥控器,还没看几眼,就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重新醒来时已是接近中午,窗外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站在窗口,站在这座大楼的顶端,看着倾倒而下的雨水尽情洗刷着这座城市,低矮的建筑群上腾起一层灰蒙蒙的雾,又顷刻消散殆尽,似乎正在接受着一场久违的洗礼。

    门口传来开门声,她没有回头,只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从抱枕中,看见他的额发湿漉漉的,身上的白大褂已全部湿透,一定是从医学楼直接过来。

    “好点了吗?”他见着她,一边问一边脱下外套。

    “恩。”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她看见他身上的衬衫也湿成一片,裤子也没有幸免,形象颇为狼狈。她想起他平日风度翩翩的样子,脸上顿时微微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悉数被他看在眼里。

    他走上前,从背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塑料袋子突然往她身上一放。

    哇,都是水!她急忙跳了起来,衣服上早已印出一大片水渍,她气极败坏。

    “白仲林!你干什么?!”

    “纪柔,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微微一笑,拉着她走进洗手间,拿起吹风机塞给她。“快点,把头发和衣服吹干了再出去。”

    等她处理完,他已在内室换完一套正装走了出来。

    他低下头,注视着她吹得乱七八糟的短发,拿起梳子刷刷刷将它们梳理整齐。

    他对着镜子,看着她的眼睛,轻飘飘地说。

    “纪柔,你想让高美云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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