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白皱眉道:“那父皇怪罪下来……”

    “怪罪什么,你只需要暗中帮帮忙,我逃走了自是我的不对,和你有什么关系?”

    从飞白想想:“那好吧,可是我没带什么东西来,你要我怎么帮你?”

    殷霜却又犯了合计,逃走的主意,她是有,可是逃走以后怎么办,要去哪里呢?思索半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你有钱吧?”殷霜狡黠地说。

    从飞白一拍胸口:“我有的是钱!”

    “嘘……低声,我有个主意,需要用钱。我现在不好随便出去,你帮我打探一下附近地形,最好画张图来给我。明晚之前,你帮我租一条大船,要能一直开到焉国那种。让那条船从三更时分开始一直等到天明,若鸡鸣五鼓我还不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从飞白思索一番:“你要逃到焉国去啊……租船倒是容易,可是我听说你内力尽失,守卫这么森严,你逃得出来么?”

    殷霜道:“这你放心,我有法子逃出来。”

    从飞白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见殷霜眼神坚定,也只好相信。二人于是装模作样地谈了一会儿,慢慢走回了宅子。

    第二日正午时分,从飞白又来寻殷霜,将附近地形画了张图,告诉她出了宅子一路向西,要走一百里才有海。

    “我已经派人给你租船了,那边有个港口叫空山港,不过路途不近,依我看,就算你掌灯时分便出门,也未必能在天亮之前赶到海边。”

    殷霜未做回应,只是带着从飞白来到马厩,给素日添了把好料。

    “好马儿,今晚可全看你了。今天你要听从飞白的话。”

    素日大肆嚼着草料,斜着一双眼,不屑地看着从飞白。从飞白本来看见这马卖相好,想要上前亲热一番,却被它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作罢。

    “从飞白,你可要依计而行,若敢诓我,便要你好看!”

    从飞白气哼道:“我为了这件事,差点跑断腿,你不谢我,还来威胁我,这是何道理?”

    殷霜一时间哑口无言,想说声抱歉却开不了口,头一低,自觉惭愧,转身便回。

    “哎哎哎……你别走啊!”从飞白连忙大喊。

    “还有何事?”殷霜定住脚步,头也不回。

    从飞白笑道:“我办了这么多事,你也总该报答一下。这样吧,若是日后有缘再见,把你的宝马借我骑两天可好?”

    殷霜道:“我倒是没有意见,就怕它不乐意。”

    从飞白只当殷霜答应了,兀自看着素日合不拢嘴,先前的小小气恼也一扫而空。

    殷霜回到屋子便整理行装,她没什么东西,只带上了煞天和几件换洗的长衫轻装上阵。掌灯时分,果然侍女又来送洗澡水,看见殷霜衣冠整齐,好奇道:

    “这么晚了,小姐怎地还不宽衣?明日大婚,清早便要起床,需是早些睡才好。”

    殷霜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装模作样脱了鞋袜。侍女见状,便笑着出了屋门。

    几乎是门刚关上,殷霜便又飞快地穿好了鞋袜。将门推开一条缝,赫然看到殷青山向厢房走来。她慌忙将手边的方巾扔在水里,哗啦哗啦撩起水来。

    殷青山听见水响,果然没有进门:“霜儿在沐浴么?”

    “是啊,父亲大人有事么?”

    “无事,明日就要成亲,我只是怕你心情紧张,想和你来嘱咐两句。”

    “我不紧张,沐浴好便要睡了。”

    “哦,那我便不打扰了,明日清早再来唤你。”殷青山背起手,踱回了自己的屋子。但是他总觉得有些异样,虽然殷霜并没说两句话,但是和以往相比,言语确实是多了一些,语气也殷切,这是什么原因?

    殷霜在屋子中又等了一刻钟,直到打更的家仆绕到了别处,这才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开,几步窜了出去。

    一路躲过几个家丁来到后院,便看到素日在后门四下张望,见她一来,高兴地扬起蹄子就要叫。殷霜不住地摆手,心说我的祖宗,现在可不能出声!素日见状,噗地打了个响鼻。殷霜看了看后门,一把沉重的金属大锁挂在那里,她便抽出煞天,手起剑落,叮咚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落。

    后门长期不开,锈得很厉害,殷霜一推便吱吱呀呀大声响起来。她连忙住手,胆战心惊地听着,似乎并没有动静。想了想,她也不再去管,硬着头皮将门推得大开,翻身上马,一溜烟便向西奔了开去。

    却说殷青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自己心中暗笑,怎么明儿殷霜结亲,他却没来由地紧张?向外看看竟然下起雪来,他索性起来赏雪,慢慢走至中院,赫然发现有一间窗子尚在亮灯,正是殷霜的窗子。殷青山一皱眉,有些恼火,说好让她早些睡,怎么这个时候还不熄灯,明日满脸憔悴,那多没礼貌!

    他轻轻走了过去,离得近了,忽然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连忙紧走两步,趴在殷霜门前一听,毫无声息。他捅破窗纸一看,哪有人影?

    殷青山猛地推开房门,只见床上被子整整齐齐,衣柜却大开,墙上的剑也不见了!这分明是逃走了!

    “都起来,都起来!王冲!”

    管家王冲听见老爷大叫,顿时从梦里惊醒,披上一件单衣便光脚跑了出来,初冬寒天冻得他瑟瑟发抖。

    “殷霜哪里去了?哪里去了!”殷青山双眉倒竖,怒视着陆陆续续赶来的人群。

    “小的这就去找,这就去找!”王冲不敢大意,招呼上所有家丁,满院子找起来。院子太大,他们找了足有一刻,才发现后门大开,一把铁锁断成两截。

    所有人都傻了眼,殷青山赶到一看,气歪了鼻子,牵过一匹马来,亲自率队追了出去。

    天气寒冷,马儿呼出的气息在睫毛上结了一层霜,殷青山胡乱向西追了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这才怀疑起是不是方向有误,忙叫人点灯搜索。搜了不久,一个家丁回报,前方有一些浅浅的马蹄印,笔直向西去了。

    殷青山当即率众追赶,马蹄印越来越清晰,人群越追越急。

    殷霜不敢大意,快马加鞭,素日四只蹄子几乎都飞在了半空中,不过神色还是显得相当轻快。又跑了约莫两个时辰,天黑的越来越厉害,说明黎明已经不远了。忽然,殷霜感觉前方吹来一阵咸涩的风,心中大喜,知是快到海边,连连催促素日快跑。不一会儿素日便上了沙滩,沙子湿滑,蹄子有些挪腾不动,于是停了下来。

    黑漆漆的波浪翻滚着卷在岸上,一轮明月挂在东边天际,有了下沉的意思。殷霜驻马观看,赫然望见百丈远处有一丝星点的渔灯,便下马趋光而行。

    那是一艘大船,船身黑漆漆的,只在船头点着一个灯笼,明灭的灯火被海风吹得若隐若现。殷霜正欲呼唤,只见船中走出一个人来,出了舱门便四下观看,一眼望见骑白马的殷霜,连忙招手大喊:

    “喂——那边来的可是殷姑娘?”

    殷霜招手以示回应,牵着素日快步来到了船头。

    船老大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皮肤黝黑,双目炯炯,刚伸手欲帮殷霜牵马,便被素日喷了一脸的鼻涕。他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兄台,我的马不让别人碰,就不劳烦心了。咱们还是快些上船为妙。”

    船老大点点头,将殷霜让进船舱,吩咐人将灯火一点,舱内顿时灯火通明。殷霜一眼看去,便有二十多个精壮水手,人手一条桨,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别发呆了,快去开船!”船老大一声大喝。

    二十几个水手簇拥着走出了舱外,殷霜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听见一声低沉的号子响,船缓缓地动了起来。

    殷霜将马拴在舱门边甲板上,返回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房间中,刚坐下,忽然门又被推开了,她转身一看,竟然是从飞白。

    “你怎么在船上?”

    从飞白嘿嘿一笑:“我也没去过焉国,听说你要去,正好有个伴。”

    殷霜道:“那如此一来,岂不是叫人家知道你我合谋逃婚?”

    从飞白一拨刘海:“那又怎样,本公子才不在乎那些。”

    殷霜白了他一眼,心想之前不是还怕父皇怪罪,怎么这会儿又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

    从飞白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在宫里住了那么久,天天在父皇的眼皮底下,我也闷啊!管它呢,我是皇子,难不成他还能将我杀了?”

    殷霜挥挥手示意他出去,从飞白皱皱眉:

    “你这人就不会说个谢字么?真是让人寒心。”

    殷霜看他那哀怨的表情,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冷着脸将他向外赶。从飞白却并不生气,嘻嘻哈哈地告了个辞,便回自己房中去了。

    殷青山一路追到海滩,发现马蹄印被海浪冲没了,心中恼火,向远处一看,隐约看到刚刚见亮的天际有条船,顿时知道这殷霜八成是回焉国了,气的他咬牙切齿。

    与离国联姻攻打焉国这条计算是完了,可能还把离国得罪了。殷霜这一走,犹如放虎归山龙入大海,还怎么找?殷青山十分苦恼,没想到这殷霜竟是这般任性妄为不受控制,而且还阳奉阴违——早知如此,就是关她十几年,也绝不会将她送到荡山去!

    眼看是不可能追上,殷青山只得悻悻而回,盘算着要怎么去和离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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