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夜对这场对话开始没有耐性:“如果不是罗西,那么会是谁?小白,想想看吧,如果这家的男性都死完,受益人会是谁?”

    “也许是某个仇家?或者……”他顿了顿,“现在看起来,也许是特尔,他可是继承了爵位,如果他的两个哥哥还活着,可轮不到他。”

    “别忘了,小白,”鸠夜皱皱眉头,“是你将他从罗西那里救出来的,他是受害者,至少如果他没有被救出来的话,罗西已经是伯爵了。”

    “可是……”谢远白还想争论。

    鸠夜忽然按住他的肩膀:“我在塔布那里给你留言了。”

    “咦?”

    “我说我私下另有酬谢,”鸠夜轻声说。

    谢远白困惑地看着他,塔布好像是说过这个,不过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还是为了科多的事情——

    “我能和罗西面谈吗?”谢远白立刻问。

    鸠夜皱了皱眉头:“你还没听我的酬谢呢……”

    谢远白笑了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弯起来的时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谢谢,鸠夜……我是说真的,”他拍拍鸠夜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够多了,我很感谢你……但是你委托我的任务似乎还没有完成,我需要跟罗西面谈,鸠夜,希望你能答应。”

    鸠夜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一样笑了笑:“好吧,如果这是你的要求。”

    谢远白点点头,看着鸠夜站起来走出去安排面谈,他开始有些紧张,老实说,面谈这种技巧在fbi是要受过专门训练的,作为做辅助调查的科学家,他对面谈技巧可没多大了解,这种工作通常是他的搭档探员去做的。

    当然,他还记得那位搭档提到过的几个要点。

    “好了,我们走吧,”鸠夜推开门,“你……确定要去?”

    “嗯,”谢远白站起来点点头。

    对法医而言,被扼死的科多的尸体提供了如何被害的证据。为了切断呼吸和血液循环,凶手必须费尽所有的利器扼住科多的喉咙,虽然那时候科多也许无力反抗,但是构成死亡的力气并没有减少。夹在牙齿中间的舌骨——一条位于舌根部位的弯曲骨头被折断了,但是喉咙和气管中的软骨却没有骨折,也许凶手的力气并不是很大。

    罗西被关在城堡的地牢里,那里阴森而潮湿,护城河的潮气直接泛到了这里,在厚实的墙面上留下了一层青苔,在秋末的天气里,这里显得十分阴冷,连固定在墙上的火把仿佛都会随时熄灭。

    鸠夜带着谢远白来到一座牢房门口,谢远白能看到罗西正坐在墙角。

    旁边的狱卒用棍子敲了敲牢房上的铁栏,就像对待笼子里的野兽:“过来,两位大人要问话!”也许在罗西还是伯爵的时候,他并没有见过罗西,但是这会儿他却成了这个狱卒的阶下囚。昔日他在他的脚下讨生活,这会儿却倒了个个。

    “罗西……先生,”谢远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男人,“我是谢远白,我希望我们能谈谈。”他在牢房前蹲下,鸠夜就站在旁边,看起来他并不想要离开。

    谢远白曾经听搭档说过“目击者的证据可能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但事实上,他经常是有缺陷的。”这句话放在特尔身上似乎很合适,在谢远白看来,仅仅是特尔的指证,还不足以定罗西的罪,在他杀害两个兄弟的事情上,显然缺少说服力。

    “面谈要避免引导性问题,不要引导对方给出你想要的答案。”这是他搭档说的注意事项。

    “我们来好好谈谈,关于这件事情,”谢远白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罗西道,“我看了科多的尸体,有人在他死前一段时间给他吃了砒霜,最后他却死于扼死,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阴森的牢房里,连火把的光芒似乎都无法企及,黑暗是这里的统治者,罗西缓缓地抬起头,看到那个黑发的年轻人正在铁栏的另一边。他有着斯文而清秀的容貌,即使在黑暗中仍然明亮的眼睛,可是就像那些传说一般,黑发黑眸的人会带来死亡。他微微翘起嘴角,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嘶哑:“你想知道什么?科多是我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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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厚,哈雷喘息着在阴影中潜行。

    从银发里流下来的血液不住地流下来,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可是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死亡。身后的追杀者在刚才失去了踪影,他必须在这个空挡里找到谢远白。

    必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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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他都已经承认了……”鸠夜从仆人的手中接过披风,为从地牢下走上来的谢远白披上,秋末夜晚的风吹拂过来,带来了初冬般的冷意,漫长的冬季快要降临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啊……”谢远白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已经是晚上了。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一般迷人。

    罗西虽然将案件全部承认了下来,但是老实说,谢远白并不相信。首先罗西的力气是足以使科多喉咙与气管中的软骨折断的,其次在数据上,因为拇指与指尖合拢的压力,在脖子上留下呈圆形的伤痕,直径为11.5毫米,小于一般标准的12.7毫米,而且谢远白刚才观察罗西的手,发现对方掐脖子留下的伤痕明显应该大于11.5毫米。显然这不应该是罗西下的手——

    特尔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谢远白觉得心跳的有些快,他刚才与鸠夜争论的时候,好像无意间说出了另一个嫌疑人——特尔。他刚才说,如果他的两个兄弟死掉,受益人应该是特尔,当然前提是罗西没有囚禁他。而且作为想要获得爵位的罗西,不应该冒着被暴露的危险,将特尔囚禁起来,毕竟杀死特尔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难道……他看向鸠夜。

    鸠夜看出他的视线有些特别,柔声问:“怎么了,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好吗,我想上城区的城门已经关了……”

    “我觉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小白!”

    谢远白愣了愣,那个声音十分熟悉,他转过身的时候,一团黑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浓烈的血腥味从黑色的斗篷下散发出来,让清冷的空气里也变得诡异起来。谢远白惊讶地看到怀里的人抬起头,黑色的兜帽滑落下来,露出银色的长发,与紫色的眼睛。

    “哈雷……?”

    作为深知人体结构的谢远白,在搂住对方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右臂已经不见了,左臂似乎也受了伤,上臂肿的厉害,甚至连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其余的肯定还有伤口,天知道哈雷到底遭受了什么。

    “怎么回事!”他半跪下来,将哈雷抱在怀里,“是谁在追你……”他抬起头看向鸠夜:“快叫医生,准备一个房间!”

    鸠夜连忙然跟随的仆人去准备,自己却没有离开。

    “小白……”哈雷在谢远白怀里喘息着,他刚叫了他的名字就不停地咳嗽,暗红色的血液沿着嘴角流下。

    “别说话!”谢远白的脸有些发白,担心哈雷的肺部出现了问题,导致不停地咳嗽——希望不是肋骨断裂以后插入肺部……

    他一边想着在这里进行手术的条件一边安慰哈雷:“别担心,没事的……对了,我见过你父亲了……”

    “小白,”哈雷说话很费力,声音也很轻,他强硬地从谢远白的怀里起来,“没有时间了,我必须离开……”

    “你在说什么,你的伤……”谢远白一把拉住哈雷的斗篷,他知道哈雷的伤会比他想象地严重很多,他几乎不敢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他的意志到底坚强到怎么样的程度,还能让他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有人在追查你,”哈雷看了看周围,他仿佛在寻找什么,但是对鸠夜他们毫不理会,“我不确定那是哪边的人,我猜测很有可能是皇族——他们在找你,但是先找到了我……你要马上离开这里,叫上诡夏。”

    不等谢远白回答,哈雷又连忙说:“记住,那把枪……千万不要用!”

    “哈雷!”谢远白看到哈雷转过身准备走,“别走,你要去哪里……伤势太重了,这样你会……”

    “我不能留在这里,他马上就会找到我……”哈雷的话还没有说完,紫色的瞳孔忽然急剧地扩张,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以抬起的左手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哈雷……?”谢远白闻到了更加浓厚的血腥味,那种味道伴随着死亡的气息。

    他听到了亡灵鸟的悲鸣,与翅膀扑打的声音。

    “他活不成了噢,”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谢远白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到火把的光亮能照到的地方,这个男人的右手上托着一个东西——正在跳动的心脏。他不敢想象,那是属于谁的。

    原本还能站住的哈雷已经倒进了谢远白的怀里,他看着那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手法……?

    “那是……”谢远白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不在他学习的知识体系内,“哈雷的……”

    “因为我是盗贼嘛……”这个男人耸耸肩膀,他有锐利而明亮的眼睛,外貌却长得活像一只大老鼠,“对我来说,偷的可不仅仅只是物品,连身体器官……也可以噢。”

    盗贼……?谢远白在图书馆期间的确有看到这种职业的条目,但是仅限于偷盗,甚至大部分盗贼从来不伤害失窃者,但是为什么,这个自称为盗贼的人要……

    “呵呵,看起来,我要找的也已经找到了……”那个男人将手里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随意地扔在地上,“哎呀,这个孩子真是会逃跑,找他费了一番力气,不过好在找到了你……会使用枪的人。”

    谢远白感觉到哈雷的生命特征已经逐渐消失,但是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心脏停止了或许还可以做心脏按摩或者电击什么的,但是如果胸腔内的心脏不见了……他该怎么做?就算现在开始做手术将心脏放回去,也根本来不及啊!

    “我要……”那个长得像老鼠一样的男人慢慢地走过来,他走过挂着露珠的草坪,谢远白可以闻到他带来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他抬头看向对方,愤怒而心痛。

    会使用枪的人……?难道对方就是为了这个而这样折磨哈雷吗?

    谢远白站起来抬起手,银色大口径的手枪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没有一丝迟疑,熟练地拉开保险栓,对准那个男人的头就是一枪。

    巨大的枪声惊飞了夜栖在花园树木上的鸟类,它们扑腾着飞向天空,发出尖锐的叫声,掺杂着亡灵鸟的哀鸣。

    “是子弹啊……”那个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如此大口径的子弹已经打穿了他的肩胛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啊啊,留下了痕迹的话,应该更具说服力吧?”

    谢远白刚想朝他的膝盖开枪,可是按下扳机的手指却扑了个空,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空无一物,原本握着的枪已经不翼而飞。

    “是至今没有发现的型号呢,”对面的那人将谢远白刚拿的枪抛向空中以后接住,“你看起来对枪械很熟悉呢。”

    谢远白瞪着对方,那种轻松的态度让他感到愤怒,哈雷的死也是——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口里说的那些话,枪械——他知道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好了,现在我要偷取你的腿,这样就不能逃跑了……”对方缓缓地伸起手。

    谢远白已经体验过这个男人两次的偷盗,第一次是哈雷的心脏,第二次是他手中握着的手枪,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有一点,如果对方能轻易地偷取这两件东西,那么他自己的腿对对方来说,也绝对不会是什么难事。

    “到这里为止吧。”

    那个男人愣了愣,看向谢远白身边的人:“什么……?”

    “我说,到这里为止。”鸠夜轻轻抓住谢远白的手腕,绿色的眸子看向惊讶的谢远白,“我很惊讶,可是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小白,我很高兴这个人是你。”

    “……什么?”

    谢远白没有听到回答,他感到一阵昏眩,在脖子上传来一阵钝痛,随即意识陷入那片熟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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