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真是个没用的,连根毫毛都没伤大奶奶,就被朝云给制服了。”

    后巷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胭脂耳朵中,一开始听说蓉儿竟然拿着菜刀去砍夏清语,她是真的激动了一番,还暗赞主子料事如神,却没料到最后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朝云竟然跟着那女人?”一向镇定的许姨娘都狠狠捶了一下床:“为什么?为什么连老天都站在那女人的一边?她明明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姨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蓉儿失手了。关键是……大奶奶并没有杀她,还……还让她在清云院暂住,如今府里下人知道这件事,都交口称赞,奴婢只怕……只怕蓉儿会寻思过来,供出姨娘。”

    话音未落,就见许姨娘面上一片惨白,好半晌,她才苦笑一声,软软倚在了身后的靠枕上,喃喃道:“这件事,本就不如前两件那般,咱们躲在幕后,自有替咱们送死的。所以我先前说,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到如今,老天爷也站在她那一边,看来咱们的气数是尽了。”

    “姨娘……那……那要怎么办?”胭脂万万没想到许姨娘这么运筹帷幄的一个人,经历了这一次失败,竟然就露出万念俱灰的模样,她还以为主子会想办法补救,然后继续兴风作浪呢。

    许姨娘摇摇头不说话,胭脂心下慌乱,这种时候自然要给主子定心丸吃,因就连忙道:“姨娘也不用灰心,蓉儿是个重情义的,何况如今大奶奶也没逼迫她,她怎么会供出姨娘来?毕竟先前姨娘都是为她好。”

    许姨娘叹气道:“傻丫头。先前能利用蓉儿,是因为她对那女人的恨,所以天然就把咱们当成了帮手,听咱们的话。可现在,那女人用尽了笼络人心的手段,蓉儿也不是傻的,她在清云院住几天。你以为她心里会不寻思?我当日利用她。本就不甚高明,只因为那时候她让恐惧和仇恨蒙蔽,才能奏效。现在她静下心。自然就知道我那些话都是假的了,你以为她还会保着我?什么都不必说了,恨只恨这一次朝云竟然跟在那女人身边,我终究也不能算无遗策。这次本来就是冒险,却不料。正正是撞了南墙。这会儿只怕爷和那女人心中已经在怀疑我了。”

    胭脂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起来,好半天,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主意,咬牙道:“要不然。姨娘,咱们逃吧。”

    “逃?逃去哪里?逃回娘家?你以为老爷太太还会收留我这样一个耻辱?若不回家,我能逃去哪里?”许姨娘看上去真是累了。接二连三,计计连环。她都自认为高明之至,结果夏清语毫发无损,反而自己如今倒是陷入了危险境地,或许这就是天意,她再聪明,斗得过天,斗得过命吗?

    “姨娘,咱们手头上总算还有一些钱,逃出去,到哪个乡下村子不能安家?爷和奶奶……如今不是那睚眦必报的人,或许……或许不会追究……到那时,咱们自由自在的也好。”

    让胭脂这一说,许姨娘倒愣住了,胭脂见她有些意动,连忙又加了一把劲儿,劝说道:“姨娘,留在府里,也是个死,就算是像甄姨娘那样被撵出去,又如何?一身的狼狈,私房钱都没带走,回到娘家能有她的好儿?既然姨娘也知道不能回娘家,难道在府里等死?恕奴婢说句实话,您这一次的事,可一点儿也不比甄姨娘那个轻,甚至爷顺藤摸瓜,找到那兄妹两个,就能把过去的事都连根拔起,到那时,咱们还能活吗?与其在这里等死,倒不如趁着爷和奶奶现在还只是怀疑,没有防备的时候,咱们收拾收拾东西,想个法子逃出去,都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姨娘这一次就飞出去,咱们也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如何?”

    许姨娘的手猛然就抓住了床单,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先前只因为万念俱灰,所以一时间就想认命。不料身旁丫头竟有这份儿见识,她若是那种踏实安分的,也不至于生出这么些事来,因此一听见胭脂的话,就立刻意动了。

    既然动心,许姨娘紧接着便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因下了床在地上踱了几个圈子,然后猛地停下脚步,对胭脂道:“既如此,这事儿就咱们两个知道,你这就收拾收拾东西,今儿下午就出去把大块银子都兑成银票,剩下的,衣服和首饰碎银子带一些就得了。”

    胭脂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道:“姨娘,那……粉黛怎么办?”

    许姨娘低头想了半晌,忽然道:“顾不上她了,粉黛胆子小,又贪图安逸享受,她未必肯跟着咱们冒这个险吃这个苦头。反正她知道的也不多,就留她在府里吧,到时候她自可把一切都推在咱们头上,想来太太和爷也不会为难她一个丫头。”

    胭脂想了想,粉黛也的确是这样性子。因便起身道:“既如此,那奴婢去收拾收拾银子,正好粉黛如今在琥珀那里,倒可以瞒过她。”

    许姨娘点点头,看着胭脂走出去,想到离开这寿宁公府,虽然失去了荣华富贵,却是可以拥有另一片天空,而且那一片天空或许比这一片还要好,她原本绝望的心里猛然就升起一股巨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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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

    琥珀在夏清语面前行了礼,听她让自己坐下,她推辞了一回,见夏清语和颜悦色的,这才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我听爷说,你表哥在他身边做的不错。”夏清语喝了口茶,细细打量了一回琥珀,她从前从未仔细看过这女子,如今仔细看了,倒也暗暗点头,心想难怪会被叶夫人选了给陆云逍做妾,这姿色的确是上等的。

    “能在爷身边服侍,是表哥的福气。”琥珀心中一跳,垂下视线,声如蚊呐的说了一句。

    “我听爷说,先前你母亲是有意把你配给你这个表哥的,后来因为太太要你给爷做妾,这才来了府里,是这样吗?”夏清语放下茶杯,微笑着问了一句。

    琥珀心中又是重重一跳,虽然夏清语面容和蔼,但谁知道这是不是笑里藏刀?因忙陪笑道:“这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那会儿也只是个话头而已,姑妈和我娘也没有真在意过,不然太太问我娘的时候,她就回绝了。”

    夏清语知道琥珀心里还是有顾虑,便笑道:“你那表哥我也见过一面,叫做成虎是吧?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可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知怎么现在还没成婚,若是因为心里还想着你,所以眼里看不见别人,倒是个痴情的。”

    “奶奶说笑了,表哥……表哥怎么会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琥珀心里更紧张了,不知道夏清语这是暗示还是要立马翻脸,因打醒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应对着,不肯让她抓到一丝破绽。

    夏清语叹了口气,暗道看来从前的悍妇形象都让人有心理阴影了,暗示到这个地步,琥珀仍是紧咬牙关,得!我干脆也别来什么迂回暗示了,别被人家当成了口蜜腹剑,那简直冤枉死了。

    一念及此,便开门见山道:“爷这些年,心思从来没放在后宅,也着实是苦了你。如今的情况,你心里也清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想这样继续过苦日子吗?”

    话音未落,就见琥珀猛然抬头惊愕看着她,夏清语便索性把话全撂开了,沉声道:“留在府里,固然吃穿不愁锦衣玉食,可你才二十五岁,还是青春妙龄的年纪,往后有几十年的日子呢,难道你就愿意为了衣食在府里守活寡?”

    “妾身……妾身不明白奶奶的意思。”琥珀吞了一口口水,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却是不敢说什么。

    夏清语笑道:“真的不明白吗?你以为爷为什么那么巧就用你表哥做了他身边的人?难道这诺大一个国公府,就没人可用吗?你虽不是绝顶聪明,我听娇蕊青梅说你也是一颗玲珑心肝,你们爷觉得这些年有些对不起你,往后……怕是更要对不起你,与其留你在这府里虚度青春,倒不如给你寻一条好的后路,所以才有你表哥到他身边的事。爷和我说过这件事后,我心里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今儿就找你过来问一问。爷到底是男人,就算是好心,也有可能办坏事,所以我今天要问问你的意思,不管你是为了衣食愿意留在府里忍受余生孤寂,还是愿意离府恢复自由身,我都会成全你。”

    “奶奶……”

    琥珀怔怔看着夏清语,一颗心忽冷忽热,有心要把自己的念头冲出口,又怕这是一个陷阱圈套。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从前夏清语的狠毒和现在这个大奶奶的和蔼,如此竟是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夏清语也不说话,只是用微笑的眼神看她,似是在鼓励她做出选择,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这眼神的鼓舞,琥珀就觉着心口发热脑袋发胀,因猛地站起身,来到夏清语面前跪下道:“奶奶,妾身想离府,求奶奶成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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