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岩打心眼里排斥医院,铺天盖地的绝缘白色,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医生,以为穿了白大褂就可以拯救整个世界,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草菅人命的勾当。咣玒児晓他鄙夷极了,也恨极了,再一流的医术永远也不要妄想能和死神去抗争。

    妇科的主治医师吴惠芳出了急诊手术室,一脸怒容。她才不管顾允岩的身份,眼瞅着这个男人一副冷面孔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劈天盖地就骂了过来。

    “你有考虑过你女朋友的感受吗?才做完人流两天,你就逼着和她发生性关系,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顾允岩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强迫交易导致她受伤,现在听医生一说,只觉得连那女孩子身上的白衣服都被血染得很脏很脏......他已经交了手术费、住院费,也全程陪到现在了,算是仁至义尽,他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浑然不顾主治医师正“苦口婆心”的规劝。

    “你,跟我去办公室!韪”

    彼时顾允岩并不知道吴惠芳是水灵,也就是夏初妤第一闺密的妈妈,否则他一定会多给她几分薄面。

    吴惠芳年过四十的模样,体态渐趋臃肿,她朴素的白大褂下穿了双大红色的尖头高跟鞋,正伏案开着医嘱和药单,“人流手术才做了两天,子宫口都没有完全闭合,子宫内膜也需要一到两月的修复过程,又是让她大量饮酒,又是强制性的***,不是我要说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跟我们那个时代完全不能比......”她嗡嗡说着话,顾允岩倚靠着墙盯着她的名牌和职衔看,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吴医生,病人已经送到1607特护病房了。”敲门进来的小护士临走前还偷偷瞄了一眼顾允岩,完美的身型和脸庞,他刚刚进医院这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在护士圈里引起了***动,她们都觉得床上的那个女人可真幸福珥。

    亦攸清醒着,眼前迷迷糊糊,依稀可以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这是哪儿?”她的声音很虚弱。

    “惠安医院。”公式化的口气,顾允岩对她没有好奇,自然也没有关心的必要。

    惠安医院亦攸是知道的,这是墨城的金字招牌,也是和顾安堂合作最紧密的医院之一,可那天价的医疗费和住院费......她挣扎着要起身,伤口被撕裂得格外疼,顾允岩冰凉的口气如薄纱般覆了下来:“不行就别逞强,让你养伤就养伤。”她被他的口气吓得一个激灵,缩了回去。

    他高高在上,打量着她,她比夏初妤还要单薄,原本想要问问她为什么要模仿夏初妤,现在觉得也没有必要了。

    她跟他断得那样干脆,不留一丝情面。

    放不下一个女人?好像不该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顾允岩转身就走,可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嫉恶如仇”又唠叨的大妈,吴惠芳依旧好心跟着叮嘱他,简直让他怀疑她是不是婚姻生活不幸福......右侧走廊迎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你怎么来了?”

    最烦遇到的人,还是撞上了。

    “顾医生!”吴大妈跟她打招呼。

    顾元瑾,神经科主治医师,所以顾允岩总觉得她神经兮兮。她是顾元灏的姐姐,辈分上是顾允岩的侄女,年龄却大了几岁,“我刚刚看到你的刷卡记录,你生什么病了?”

    所以说医院真是让他慎得慌,顾允岩从小就烦她总像老妈一样管东管西,“不是我生病,我是当好人来着,管家婆,我这就走!”

    等他走远了,吴惠芳还拉着顾元瑾说着他的荒唐,顾元瑾挑挑眼角,“他?他女人玩得是多,但绝不会这样没有分寸。吴医生,你太不了解我的小叔叔了。”

    顾元瑾不欲多说,踱着高跟鞋离开了,吴惠芳怔了一会儿才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怪不得觉得顾允岩这个名字可熟悉了,他不就是水灵天天在嘴巴边念叨的那个格外不靠谱、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的纨绔子弟嘛!”

    吴惠芳鄙夷极了,摇着头替刚住院的那姑娘叹息,她晃步到了病房巡夜,病床上的女孩子睡颜沉稳,憔悴得让人心疼。她给亦攸做完检查,临走前拉上了窗帘,隔绝掉外面让人恐惧不已的浓黑夜色。

    ......

    世界这样大,黑夜是否都一样黑?

    城市里,各个角落每晚都在上演不同的悲欢离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享受幸福的同时,别人是否正在遭遇着痛苦。可是,清晨的阳光总会如约而至。

    亦攸迟到了。

    不顾医生的劝阻,她匆匆办了出院手续,在公交车上补妆掩盖掉惨白的脸色,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故事”。只可惜,她还是错过了晨会,在忐忑等着maggie训话的过程中,夏初妤正巧捧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走向maggie办公室,她敲了敲门,maggie拉开门。

    maggie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而后接过她手头上的那摞资料,走到亦攸桌前,重重一搁,“下午两点前全部做完,送到我办公室。”

    亦攸紧张站起,翻着药盒的动作陡然停下。

    “如果没做完的话,明天就不用来了。”

    看得出来,maggie对她最近的工作状态非常不满,邻座的林雨琪斜睨了一眼亦攸,低低讽刺笑开:“让你偷懒,报应来了吧。”

    等围观的人群散去,夏初妤走到亦攸面前,捧起一半的文件夹,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亦攸浑身酸痛,好不容易坐下后,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煞白如僵尸,她惨淡一笑,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样?

    一上午,亦攸的效率都有些低,当所有人都依次去吃午饭的时候,亦攸仍在做报表。铺天盖地的数字处理,直让此刻的她头晕眼花。只是没想到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桌上竟然摆了一份热乎乎的便当,她四下望了望,没有人。

    夏初妤躲在休息室里,隔着玻璃看亦攸胡乱盘着头发,一边吃饭一边对着电脑校正文案的模样,有些欣慰的笑笑。

    “听说了吗?简希小姐在f楼那边晕倒了。”

    “怎么会的?”

    “就刚刚的事儿。”

    “体弱多病,一向的了。”

    “原来三少喜欢林妹妹,你没瞧见,他可紧张了,什么会都不开了,立刻抱着安简希就去惠安医院了。”

    “你瞧见了?”

    “我其实也没看到啦,瞎猜的。”

    ……

    三三两两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的姑娘们在聊八卦,让恰好听到的初妤觉得突然。

    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冲动来到惠安医院的,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顾元灏和安简希都帮过自己,既然知道安简希忽然出了事,来看一眼总归在情理之中的。

    第一次未能仔仔细细参观金碧辉煌的惠安医院,现下从鳞次栉比的雍容通道里漫步而过,夏初妤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放轻脚步。照着门上的医师门牌,她先去了妇科。

    吴惠芳正在整理资料,见到她,很是惊喜,“哎呦初妤,你怎么过来看阿姨了?”

    “以前放假的时候常常麻烦叔叔阿姨照顾,水灵也经常把您做的便当带来给我,而且前一阵子住院的时候,也是阿姨上上下下帮我费心不少。”

    初妤的嘴巴是甜,吴惠芳被她说得合不拢嘴,“哪有那么好,你是个好姑娘,值得大家对你这么好。怎么现在来医院,身体不舒服?”

    “噢不是。”她赶忙摆手,“是有个朋友今天上班的时候忽然晕倒了,我想来看看她。”

    “顾安堂的同事?”

    “对,她叫安简希。”

    谁知道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吴惠芳在听到安简希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初妤,你和安小姐很熟?”

    初妤想了想,摇头。

    只知道安简希的父亲安荣华是墨城政界有头有脸的政要高官,她是安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高中开始就出国读书,最近刚回国。好像更多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吴惠芳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收拾了办公桌,锁上抽屉,拉过初妤的手,“你想去看看的话,我就带你去,不过上次送你过来的那个男人,顾元灏他也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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