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二走一趟常州,华家一家子已经离开有半年,项詅不知道将军们夜探敌营时听到的话,但是七姨娘与两位爷来新河,这前前后后事就这么凑巧,凡事哪里会有那么多凑巧,不是凑巧而是必然,华家那位庶子与叛王有勾结,或许在三姨娘多年前进项府的时候已有了动机,到底是什么动机,竟到了谋害亲人,弃家叛国的地步。

    “三爷,让我见一见她吧,我问问她,项家人的命就这么贱,害死一个不够,还要害死多少个,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你见归见,这么气冲冲的寻人晦气,你能问出什么?”徐三爷看她一脸悲壮,似被她逗笑,“明儿去,你把这股气消了,说丧心病狂吧,形容她也不不为过,自她进了衙门水牢,里面就没清净过热闹得很”。

    “唱戏?莺歌?”,项詅耻笑,“父亲去世那天,那出戏也很热闹,明儿见见吧,问问她想不想父亲,夜里是否找过她”。

    徐三爷捏捏她小巧下巴,“当着闺女面儿,说什么胡话,她还小呢,练胆儿也不能着急不是”。

    项詅啐他一口,自她满月后,夜夜缠绵,把怀孕时亏欠的全补回来,紧贴她的耳边,“去后罩房,我给你买了新衣,去试试”,打着眼色,项詅暗笑他。但还是转身打起珠帘进后罩房,多宝阁上新放了描红细纹的箱子,项詅心想,这么神秘,转动锁芯,揭开盖子。

    是一件水红色的罗衣,拿出来抖动开来,宽肩窄腰,领口开到深沟,腰身往下条帘般分出五六块纱裙,这怎么穿啊,活脱脱的诱惑人不是,项詅羞红了脸,胡乱将纱裙裹住一团塞回箱子,咬着唇要出去,珠帘处,徐三爷满脸笑意,一阵羞恼,“卿卿,为夫心爱,快换上给为夫瞧瞧”。

    项詅全不理他,打起他身边的帘子就要往外走,徐三爷顺手一捞入怀,似笑更愉悦,“你不换,为夫帮你换”,声音暗哑,果真三下五除二,才晃神,她身上已是粉红纱裙。

    一夜风流不知向,东风西风几来回啊!

    二日,垂花门下,徐三爷来回走了两趟,正不耐,抬脚就要进去唤人,迎面一个清逸少年,纯白头巾束发,发黑如墨,身上穿了水蓝色长衫,深蓝色玉腰带,痴看间人行至跟前,“三爷”,徐三爷闭眼再睁开,四下无声,转脸看跟着的人全看得愣神,抬脚一脚踢在文清腿上,“再看割了你双眼”,跟着项詅的人全笑。

    徐三爷在前,项詅后两步在后,时不时的顿足看她一眼,心里暗想,早知还不如就女装,这样雌雄难辨,让人看了更难忘。

    一行人出二门,正要上马车,急步声近,三个少年行礼,“姑姑,侄儿一块去”。

    话音利落干脆,坚定不一般,项詅看徐三爷蹙眉,随即点头答应,仆从牵来马匹,一行人出府往衙门而去。

    说是水牢却不见水流,越是往里去,空气潮湿沉闷,时不时的有幽怨呼声传来,前面班头上前提着灯笼,几个小厮在后,徐三爷身边走着项詅和三个少年,一共七道门,回回不同的锁钥,直至最后一道门,里面传来歌声,这样的场景,早听不出好听与否,只觉阴森恐怖。有凉意传来,众人缩了肩膀。

    一阵齿轮转动声之后,现出真正的牢房,点了烛火,周围亮开,一串锁链声起,才将的歌声不见,项詅从徐三爷背后出来,看着铁柱之后缩成一团的人影,枯发蒙面,囚衣惨白,一个人再怎么能耐,终究是逃不过自己这一关。

    听见有人靠近,人影动了起来,突然蹿起,靠着牢笼,眼神晦涩,“项詅,贱人,你终于来见我了”。

    对于她的不恭,众人无感,只不过是穷笼困兽而已。

    “我来见你,是想听听你怎么说,既然你不愿,那就不必了,你就等着老死此处,乱坟岗上长此久安吧”,说完甩袖就要走。

    “等等”,这近半年来除了来送饭的班头,再也没见到别人,难道真要老死此处不成?

    瘫软在地,声音里都是绝望,“想来他已无力,我亦挣扎全无用处”。

    “项詅,我求求你,让我出去吧,我自可怜,若是我处于姐姐的位置,何其羡,何其幸,我与你交换,项铭纶的死,项逍的死,姐姐的死,贺淑嫣的、、、、”。

    只觉一阵眩晕,父母亲,长兄嫂、、原来真的是她害的,眼中有了恨,心里有了恨,身边有人影掠过,还未来得及拉住,少年已冲至华如烟面前,像疯了一般,手里拿了刑具,是铁烙,劈头盖脸的往她身上招呼,声声尖叫声传来,项绍云,这个今年才十一岁的少年,长久与徐三爷一处,自是习得拳脚,咚咚的声音传来,敲醒了众人的心神,徐三爷摆手,“拉他回来”,文尚、文清两人忙上去拉扯,项绍云声音嘶哑厉声,“你眼中可还有骨肉亲情,你简直就不是人,我自五岁起没了双亲相护,没了祖父关爱,项家与祖父相随的人何其无辜,与祖父同船的人又是何其无辜,你竟生生将他们生杀,黄天在上,不杀你偿命,怎对得起这些年我与姑姑相依苦楚,可怜我的姑姑,幸而有了姑父,若不然,你毁掉的就是整个项家,只恨不能亲手杀你,这一顿好打只愿出这些年受过的怨气,你且等着,到了阴曹地府,油锅火燎自会由你受个遍”,说至后来声音早已泣然,颗颗泪水夺眶而出,他只恨杀了这个恶妇亦再也见不到双亲,再无享家中天伦,文尚扶住他,只觉全身无力,双膝跪地喊叫。

    项詅挣开徐三爷,眼中亦有泪,试问,项家谁是最苦的人,项绍云最是,跪坐他面前将他依靠怀中,“云儿,傻孩子,莫要犯糊涂,你睁眼看看姑姑”。

    项绍云一声惨然,“姑姑,为什么,项家、、、、”。

    项詅轻拍他,“好孩子,姑姑知道,姑姑都知道,你是项家的希望,你莫要这样,你还有姑姑,你还有姑父,你六叔,七叔,再想想你妹妹嫃儿,她最是喜欢你这个哥哥了”。

    项绍云靠在她身上哭泣,项詅心中凄然,六年了,项绍云都是个努力又上进,体贴又坚强的孩子,项詅是从小培养他,但今日看来这些都是表象,应该说这些都是他强撑出来给外人看的,内心里,他只是个需要亲人,需要父母亲,需要一个完整家庭的少年,项詅就是给得再多也代替不了没有亲生父母而缺失的感情。

    徐三爷早知会如此,但人就是这样,治病救人伤口发炎长脓从而有了腐肉,若是不割去,就是表面有新肉长出,终究是留有后患,最好的法子就是在伤口上撒盐除根,没了腐肉,才是最好的法子,才能新生。

    待项绍云稍冷静些,班头搬了座椅进来,众人坐着,再看项义、项维,两人早已惊呆,哪时侯见过这样疯狂的项绍云,哪时候又见过项詅这般坚强的女子也有无奈。

    华如烟一直处在疼痛中,铁质的刑具拍打在身上,原先想着受的磨难,如今在这个差点失去理智的少年面前,全都不够看。

    她不禁想起姐姐华如媕临死前与她说的话,“猿啼哀鸣,老死不相往来,你自珍重”。

    是谁早早就迷失了,迷失在所谓的爱情里面,所谓的长生不老,秘境桃源,生死相随,她抬手看着这双枯手,白天里枯瘦如柴,夜间之后应月生辉,腐骨生肌,再现风华。

    值得吗,欣赏她的那个人不在了,再无人会看她这个会换肤的妖怪。

    “我与你说,全都说出来,你只答应我,让我与他同葬一处,哪怕是只剩尘粒,同撒江河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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