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想到他的同时,花朝月忽然便觉心惊肉跳,想也不想的足尖一点,便御剑飞向了霜天岛。

    海风烈烈,吹得她遍体生寒,也许是因为心无旁骛,竟不曾留意脚下的海水,很快便赶到了霜天岛,花朝月茫然的御剑在霜天岛上空兜了个圈子,转身便向霜天晓角塔飞去。这只是一种奇异的感应,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跟天算师之学无关,却不知为何如此鲜明。

    堪堪飞到了塔顶,花朝月昂头看去,塔顶万万年不灭的长明灯竟似乎黯淡了许多。她有点儿心慌,咬牙想要冲上,却不知为何竟似乎被隔绝在了某个屏障之外,不得其门而入。花朝月徒劳的绕着塔转了几圈,心儿一直提着,终于忍不住大声叫道:“管若虚!管若虚你在吗?”

    连叫了几声,塔中始终无声无息,花朝月再绕了几圈,焦躁起来,一边放大声音不住叫他,一边再次试着向塔靠近,每每似乎近在咫尺,却总是隔着几步,无论如何无法进入。花朝月急了,指尖寒光一闪,绕指柔弹出,便向未可知处袭去。指尖空空,绕指柔弹出一道雪亮光弧又无功折回,这神妙之极的攻击法器头一次如此无用……花朝月连连驭动,不住攻击,忽听到极轻微的一声……花朝月起先并未在意,仍旧赌气似的驭动绕指柔,忽然心头一动,猛然一停,下意识的想要扑上,却又空绕了一圈,口中道:“管若虚!管若虚是你吗?骟”

    四处空寂,良久,遥遥的,似乎有琴韵传来,轻的若有若无。花朝月急停下来,侧耳细听时,耳边仍旧只有半空中的风啸与隐约的海浪声,可是再转了几圈,似乎又有琴声隐约传来。如是者三,花朝月心头忽然一动,缓缓的停下手中的绕指柔,站在半空中略略闭目,静心凝神,起初心情满是焦急浮燥,完全压抑不住,渐渐的,便似乎身在空山密林之中,隔了数重青山,隔了飘渺云雾,玉簪鹤氅的人儿修指如玉,低了头勾挑拨弄,琴弦上露珠盈盈,他墨发羽睫上亦是露珠盈盈,露气打湿了他的鹤氅,他神情专注,指下轻抚,琴声清越悠扬,却又是说不尽的缠绵绯恻,泣血般的深情……

    君心如琴,他看透世情,淡看风云,却唯余似海深情……世间种种,生死离别,他早已不萦于怀,却唯有那一个人儿,舍不下,抛不开,纵只有一口气息,亦是缠绵。踏月引,钟情道,要么不爱,爱则赴汤蹈火,全无保留,至死靡他……花朝月真正认识管若虚,便自此刻始。

    再张开眼睛时,眼前天地湛蓝澄澈,从天至地,蓝的极通透彻底,似乎置身美玉之中,花朝月只愣了一愣,便迅速转眼望去,玉簪鹤氅的管若虚正坐在一角,遥遥向她一笑,凤瞳流转生辉,隔了这片湛蓝,这一笑竟美到勾魂摄魄,柔声道:“小花儿。”

    花朝月扑过去,泪刷的一下全流了满脸,双手抱着他腰,哭道:“管若虚,管若虚,你为什么不应我,我都急死了。铪”

    他含笑挽抱她小小的腰肢,低头轻吻她的发丝,语声极低:“傻姑娘,不应你,你不是也来了?此时此刻,还能见到我的小花儿,管若虚今生别无所求。”他语声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花朝月却是大大一惊,猛然在她怀里坐了起来,她读懂了方才的琴音,其实,也就读懂了管若虚的心声,此时他分明是在等死,正因为自份必死,所以琴音中才如此的缠绵难舍,他不想让她找到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死,所以不呼救不相应,可是她却偏偏感知到了……

    他看上去神色如常,可是她怎会不知情势危急,急道:“为什么?”

    管若虚柔声道:“好花儿,你……”

    她恼了,小手儿就势一拧,逼上身去:“别废话!为什么!”

    他见她满脸凶巴巴的,可是大眼睛却红通通的漾着泪,揽着他颈项的小手儿怕的直发抖,心里着实心痛难舍,低声道:“也许,我真的不是管若虚,坐在密室中那个才是,而师祖,一早就算到了这一着,所以一早就布下了这个局,恰在此时发作……”

    花朝月大怒:“白痴,你如果不是管若虚,早就走了,何必在这儿守着这个破塔!”她想站起来:“我叫爹爹来!”

    “不必了,鹤讯传不出去的……你若走了,也许,就再也进不来了,”管若虚手一紧,用力揽住她:“花儿,我想多抱你一会儿……”

    花朝月气大了,一口咬在他肩头,怒道:“道士都是混蛋!”

    道法自然,对生死看的很淡,存在即是合理,发生即是应当……她却永远学不来。管若虚好生无奈,柔声道:“好花儿,听我说……我们不是在霜天晓角塔中,我们是在碧落黄泉照世镜中,碧落黄泉照世镜乃天下至宝,置于此处,其功便类似于定海神珠。阵法若破,灯塔毁尚在其次,鱼鲮岛,四海,甚至整个天下,都会因而变动……”

    花朝月愣了一愣,瞬间明悟,他不是不想破,不是不能破,但却不敢破……管若虚缓缓走近,伸手握了她手,声音愈柔:“世事本难两全,这一天一夜,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却终究不成……倘若……”倘若还有一线希望,他又怎舍得下怀中这个小小的人儿……

    花朝月光着一对大眼睛看他,抿紧了唇,小小脸庞异常严肃,瞳仁黑的看不到底似的,他只觉心口痛的说不出话来,竟不忍心再看,只深拥了她,将脸埋入她的发,无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小花儿,对不起,若早知道要分离,本不该相遇,不该招惹你,不该教你识情懂情……那今日今日,你就不会为我难过……

    无声相拥良久,花朝月忽然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是天师……我是天算师,我也是天师,你没有办法,我未必没有……你做不到的,我一定可以做到……蕤哥哥死的时候,我没来的及救他,但是你,管若虚,你听着!我绝不允许你死,我绝不答应!”

    管若虚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她已经咬着唇用力推开了他,在室中略张臂闭目。她本就灵识极强大,生死关头更是全无保留,只略一闭目,就连身边的管若虚,都可以感觉得到,强大无匹的灵识宛如无数条触角,迅速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

    管若虚竟微微怔住,看着那个散发闭目的稚弱少女,她紧紧的抿着唇角,小脸上满是坚决……

    几乎是立刻的,她小脸儿猝然变的苍白,这碧落黄泉照世镜中安于海眼之中,镜中充满纯粹之净的水之力,陷身其中,便如人站在水中。她起初挂念管若虚安危完全不曾想到,此时灵识全开,瞬间明白了眼前情形,立刻有窒息的感觉,却强自撑持。这是她的选择,她自己选择了进入这幻境,便要承受这种痛苦,与仙力修为俱都无关。

    只是片刻,薄弱的修为便已经无法撑持无限绽放的灵识,身体意识都迅速抽空。随即,便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丹田腾起,怒潮般迅速向外冲出,那是属于玉衡神君的强大真元力,被危机激发……真元汹涌,禁制飘摇,似乎马上就要冲破禁锢……却只是一瞬,又缓缓的静伏了下去。

    花朝月失望之极,她确是不懂不知,可是强大的灵识告诉她,这,缘由在她……她为救管若虚,自问不惜一命,可是这禁制凭的是本能,全不受意志左右……正因为她未曾深爱,未曾专情,所以,禁制不会为此而开……

    那一刻,她又愧又怨,杂念纷呈,已经全力绽放的灵识亦为之一缩……澎湃强大的海之力瞬间铺天盖地袭来,花朝月痛的轻哼了一声,接着,只听极轻的卡嚓声响过,瞬间白光一闪,那是当年闯岛时陆压道君给她的护身玉甲……接着,又是一道闪光,身为云锦公主的护体仙力亦被激发,可是她虽是天生神仙,却毕竟年龄幼小修为极差,哪里抗的住这四海齐攻,口鼻中都沁出血来。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她自动念到受伤,不过一瞬间事,那一瞬间,她只觉死期将近,心中却全是迷茫,竟不知在这世上,她究竟留恋些甚么……随即,有人扑抱上来,用力抱紧了她,一手握了她手,一手便扣稳丹田,随即,充沛浑厚的灵力迅速涌进她的体内,却不是一昧的倾注,而是八卦般转动回旋,他的灵力便如海水般,在两人身体之中迅速回旋。

    耳边,他的声音难得的庄重,一字字道:“我们一起。”枉一生淡泊从容潇洒,安坐镜中等待死亡时,仍旧心怀锦绣宛如瑶琴清音一曲,却终究,还是在这一关头失了自制。

    我们一起,即使毁天灭地,即使倾覆四海,即使千般万般的不该不当,可是,他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他真的做不到……那么,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们一起吧!一起努力,也一起承担,即使之后的一生都用来弥补今日的罪过,最少……还有你在我身边。

    也许,爱情本就是如此,若想求相依相守,便一定要学会执子之手。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若像朱蕤当年,她甚至没有退,只是他察觉到她没有走近的心意,便主动退开,把放手做了一种成全……管若虚自认没有这样的风度,从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放手,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有这一个缘由,在一起……我们一起,进则相依相伴,退则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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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出了些事情,所以很久没来,十分抱歉。从今天开始,会尽量保持日更吧,先三千,慢慢恢复,我不想留下这个坑,也希望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这样,诸亲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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