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太太面色稍霁。

    家茵轻唤一声,“妈。”

    “我没事,”左太太长叹一声,扭头看了眼儿子,“家勋,反正家业早就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吧,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

    左家勋停下手中的动作,“是什么?”

    左太太说:“我知道你想让夏家丫头以后帮你管理公司,这思路是没错,我也不是怀疑她的能力,不过在生出孩子之前我希望她先不要进公司,也学着管理管理家务事,至少也花点时间跟我这个婆婆联络联络感情吧,这要求不算过分吧,你说是不是?窀”

    左家勋有些迟疑,“这……”

    “怎么?我们左家多少亿都撒下去了,这点都不能通融?”左太太顿了一下,继续说:“只要她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负责照顾我的孙儿,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拦着。妲”

    左家勋想了想,点头道:“好,反正迟暮还年轻,过两年再工作也不迟,我想她会同意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左太太站起身,“我去书房了。”

    左家茵忙说:“妈你还没吃呢。”

    左太太头也不回,“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左家茵凝望着母亲的背影,伸伸舌头,对左家勋说道:“哥,你做事也太……惊世骇俗了吧?亏得妈还没惊得晕过去呢!你真的一年前就划了股份给迟暮?你就不担心她万一不肯嫁给你,到时候你岂不是人财两空?”

    左家勋喝了一口牛奶,轻笑道:“这一点从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左家茵说道:“既然这么认定她为什么当初还要表现得那样无情?迟暮背地里不知道因此哭了多少回。”

    “如果这点考验都受不了,怎么能做我左家勋的女人?”见妹妹不满地瞪着自己,左家勋忙笑道:“我也不是成心要考验她,逼不得已罢了,否则以她以前那性子,以后怎么跟咱妈相处,你说是不是?”

    家茵说:“但你当时可以直接指出来啊,何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子?迟暮当初虽然任性点,但我可以保证她对你的话差不多是百依百顺的。”

    左家勋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一个人的性子可以这么轻易被改变?别人说说就可以改变?不受点实实在在的教训怎能记得?”

    家茵一愣,“似乎也有点道理,”她边说边站起身,“算了,不管你们了,我去看看妈去,老人家今天生日,你一早就给她这么一惊天霹雳,真亏得她还能受得住。”

    书房里,左太太正在泼墨挥毫。

    女佣很体贴地端来一杯清茶,墨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房间里有一种异样好闻的清气。

    家茵走过去,看到母亲正在写的是: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

    左家茵心念一动,笑道:“妈,这是《小窗幽记》里的一句吧?下面一句好像是: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左太太看了女儿一眼,也不出声,继续敛容提笔写下去,果然是那句: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但是,这几个字笔力跟刚才比起来,明显有些不足,左太太有些烦躁地放下笔。

    自小受到母亲的熏染,左家茵对书法多少有些鉴赏力,忙安慰道:“怎么了,我看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左太太干脆将方才写的那张纸团起来,直接扔进垃圾桶。

    家茵扶着左太太坐下,“妈的度量真是大,要换做我,乍然听到哥哥那话肯定要晕过去。”

    左太太拉着女儿的手,笑笑道:“遇事就晕过去有什么用,徒然出丑罢了,你哥哥做事,一向都有分寸的,这些年左氏在他的管理下,资产比从前增加了几倍,他愿意把自己的股份给谁就给谁,谁也没法子。”

    左家茵点头,“那是。”

    左太太道:“你的嫁妆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再怎么说我在公司还占一成的股,还有你姥爷留下的那些古董,够你吃穿一辈子了。”

    “妈!”左家茵心里发虚,隐隐红了脸,“人家什么时候担心过嫁妆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左太太笑道:“我看你不但担心,还有些嫉妒呢,”左太太叹口气,“你哥哥对夏家那丫头也实在是太死心塌地了,不声不响背着她就划了股份给她,这份情意,换哪个女人不嫉妒?连我这老太婆听了都眼热。”

    左家茵忙笑道:“爸爸当初对你不也是挺好的吗?我对小时候还有些印象,爸爸好像什么都听妈妈的,别人都说你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是啊,你爸当初也是不错的,”左太太站起身,“我要去卧室躺会儿,刚才忘记吩咐你哥了,反正你跟夏家丫头关系不错,由你告诉也一样的,我的几个牌友晚上会过来,你让她穿得正式点。”

    左家茵笑,“这点你根本不用担心,哥哥会安排得妥妥的,你还不知道吧?哥哥亲自给迟暮设计了好几套衣服,从内到外都有,我还是最近听设计部的人说才知道的。”

    “但愿他这激情能长久点,别像……”左太太说道:“对了,你自己也好好打扮打扮,万一机缘巧合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左家茵一愣,马上拉住左太太的手臂撒娇,“妈不是要让你的牌友给我介绍对象吧?求求你饶了我吧,至少等哥哥结婚了再说,好不好?”

    左太太笑,“倒是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你也不小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左家勋推门而进,“妈,你有几个朋友会过来?”

    “三个吧,还有你叔叔一家三口,本来我没通知他们,是他们自己非说要来,来就来吧,就是到时候又得听你婶婶唠叨了。”左太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家勋,晚上有林太太。”

    左家勋嗯了一声。

    “做不成儿女亲家也不必做仇家吧,是不是?”

    “我明白,妈就放心吧。”

    ——————

    下午的城南瑜伽馆。

    老师正在上课。

    场内原本雪亮的灯光被调得很低,一炷檀香袅袅升起,香味似有若无。音乐是空谷独箫,伴有潺潺溪水和鸟的啼鸣,一个稚气的女声偶尔诵经,由远至近,甚是静心。年轻的老师一袭白衣人淡如菊,动作很到位,但很少讲解,常常是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林安琪同样是一身白衣,蓬松的长卷发被一绛色的丝带随意地束起,肤光胜雪,她光着脚丫,双手合十坐着,双目微闭,像是进入了空灵之境。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胖胖的老年妇女,她的母亲林太太。

    好不容易熬到课程结束,林太太浑身似散架,边喝水边低声抱怨,“我说不来你非要我过来。”

    林安琪笑,“慢慢就习惯了,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林太太眼睛一亮,“看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些?”

    林安琪点点头,“是瘦了。”

    “又敷衍我,你压根就没注意看我,”林太太说道:“还不如做个面膜,晚上去左家也精神点。”

    林安琪从包里掏出东西来递给母亲,“我让人给你买的。”

    林太太举起来一看,是一个腰封,尼龙面料,不锈钢的龙骨,密密麻麻的金属搭扣,有点像中世纪欧洲妇女的束腰。

    她套在两只手上绷了绷,竟像拉力器一般结实,试着在自己腰间围了一圈,别说,那腰围立马就缩小了至少三成,只是人也受罪多了,别说赘肉,连肠胃都被挤得吱吱叫,呼吸更是觉得艰难,她勉强撑了几秒就取下来了,“算了,还是别折腾了,先收着等我以后瘦点再用,对了,你晚上去不去左家?”

    “我去做什么?”林安琪皱眉,“妈,今天你要是见到那个夏迟暮,什么都别说,别让人笑话我们林家。”

    林太太牛眼一瞪,“我倒要看看谁敢笑话?”

    “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还有……你劝劝哥,让他别让人再做那种事了,上次还好没撞出人命来。”

    “你哥还不是要为你出气?”

    林安琪突然有些激动,“谁要他为我出气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多事才会搞成今天这样!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三天前左家勋找过她了,

    左家勋开门见山就提到了周臻中的车祸事故。

    林安琪当时倒是镇定,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没想到左家勋竟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为什么要找你算账?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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