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节课是潘银玉的数学课,同学们回答提问的声音此起彼伏。甘木火因心情不好不动声色,只静静地地看着黑板,后来他听到何萍也像小学生一样抢答,就说:“xy的系数是24。”因为答案很浅显,又正暗合一则笑话,就一本正经地轻轻说:“莫是二十四吗?我还以为是三八二十三呢!”何萍听他嘲笑自己,恨恨地说:“好啊,真会讽刺人,你记着!”

    当天放学轮到何萍与同桌值日,她拖地来到第三排最后一张桌子时遇苏狍传正趴在桌子上写诗,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让开!”何萍命令道。可苏狍传正诗兴大发没动。何萍就啪!一声将拖把丢在地上,砸得水花四溅,哼道:“老子不扫了!你莫让它。”说着翘着嘴往外走。甘木火第一次听她讲粗话,就像听蒋委员长讲“娘希匹!”,感到十分有趣,劝解道:“什么大事了?嘴翘那么高,可挂书包了。”何萍瞪他一眼喝道:“管你什么事!”说着噔噔走出教室。甘木火见她走了,少不得与她同桌将卫生打扫完。

    冬去春来,新学期又开始了,甘木火当初写纸条的初衷还算简单,不过就是想先抢个沙发坐坐,解开一些谜团,比如:她何萍,一个教授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没考上大学?是什么变故使她由一个可爱的小红帽变成一个冷艳的冰公主?还有很多好奇都得去探究。没想到出了意外,事情倒变得复杂起来,那些单纯已经被大风吹过,而那些成熟不可抗拒,就像她何萍不再是助人为乐的小姑娘,而是让男人一见就会越轨的魔女。他甘木火正是这样,很想听她话,把这事当做没有,其实很难,毕竟已经发生,怎么能够说过去就过去了?

    事情恰恰相反,就像饿饭,虽然饿,但不一定流口水,但一闻到肉香,十有*会流口水,自然反应,没法抗拒。他甘木火平常里可以忘了这事,但遇事还是会控制不住,即使白天能控制,但夜里就不由你控制,荷尔蒙像无人驾驭的野马狂奔乱跳,俗称“跑马”。

    这日下午,学校考虑经过几个月相处,同学们相互都有所了解,决定进行无记名投票重新选举班干部。但是,大家自以为看破红尘,恨不能归隐山林,哪里还有心“争花头上戴”,一致认为就原班人马很好,没必要重选,但为了发扬民主,学校还是举行了选举。

    这天,潘老师组织大家在教室进行无记名投票。甘木火本来就按原来班干部阵容写好了选票,正欲上台去投时见何萍一本正经地下来,突然灵光一动,就将最后一名改成何萍。

    一会儿,三位同学上台唱票,一人在黑板上写,两人在桌前唱,随着一票票唱下来,每人名字下都是一长串“正”字,唯何萍名字下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一”字。甘木火看后嘴角飘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晚上自习课前,娱乐室有三四个同学在打乒乓球。甘木火正脚踩拍子哼着歌在旁边轮流接应。何萍满脸绯红走进来说:“甘木火!你捉弄人,记住好了,总有一天,我要……哼!你等着。”甘木火故意问:“又怎么了?”何萍抢过葛良尧的球拍说:“你心里清楚!”甘木火见她很严肃的样子,不想再招惹她,就悄然离去。

    过了两天,局里工会包了一场电影《三笑》,学校属于局里一个科室,自然也给同学们发了票。因此,甘木火看过后感觉耳目一新,他以前看惯了红色样板戏,突然看这男欢女爱戏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散场回校时就对苏狍传说:“这样有味,可惜现在才看到。”苏狍传笑道:“那你该早上起来大骂朝天娘。”甘木火知道他又有什么典故,追问道:“怎么讲?你一定又有什么好话。”苏狍传笑道:“这你都没听讲过?说是有一个老光棍终于结了婚,新婚第二天大骂朋友说‘这些砍老壳的,太不够朋友!结婚这么有味都不早点给我讲,不然,我早就接婚了。’现在你与他一样觉得有味,自然也可以像他一样骂朝天娘了。”甘木火笑道:“是该骂一骂,我明天早上爬上楼顶去骂。”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问:“甘木火你又要骂谁?”甘木火回头一看,只见向汉坚与贺娜和何萍并排走来,谈得很热烈的样子,突然直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尤其是感到向汉坚象越来越难以捉摸,以前在一起,他总是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可现在他不讲了,只听你讲,听了也不表示可否,玩起了深沉,你不知道他是赞成或是反对,相反,他对贺娜这些漂亮女同志却显得滔滔不绝,再讲,他以前总看马恩列,x泽东著作,而现在光看业务书,每天早出晚归,比在知青场更卖力。

    至于贺娜也大有变化,她对自己又象在知青场一样,仿佛才认识,有事才与你说话,无事连招呼都不打,偏与向汉坚说不完。甘木火想至此,既嫉妒又佩服地回答:“不是我骂。是讲老光棍骂。或许也该骂几句,我们不能像老书记你,总是站在时代的前头。”说着,大家又谈了一会儿电影就到学校了。

    甘木火回到男寝室,看见男同学们都回来了,各自洗漱,先后上床。他们年纪稍长,已经过了风风火火的年龄,就像冒过烟的木头,即使有火,也只是安静的燃烧,他们躺床上,先是谈论唐伯虎和秋香,后来感觉意犹未尽,就说起荤段子来。自然是那些只能躲在被窝里说的色情话。其他同学早说笑惯了,也早有抗体,说说就罢了,可他甘木火接触这些荤段甚少,加之心里原本就有一桶火药,所以一听这荤段子就会像得了流感发起烧来。所谓做贼心虚,他心里知道是什么,不好意思说,只好又爬起来去教室用功,反正还有作业没完成。

    原来甘木火最近上课总是分神,他发现何萍脖子与贺娜脖子都有一种特别的风景,肌肤似雪白的纸,那一根根整齐排列的黑发就象墨,勾画出一种动人心神的青春活力,使你眼睛盯着黑板,心却想入非非,老师讲什么得头不得脑,只好课后重看一遍书。

    此刻,窗外窗一个个由亮变黑,大街的车声也越来越稀,城市在慢慢入睡。而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除了日光灯发光的声音,剩下的就是翻书和书写声音,不知不觉,就过了零点。恰逢潘老师查铺,还以为他非常刻苦,悄然走来关心地说:“都凌晨一点啦。学习要抓紧,但要注意身体啊!”说得甘木火满脸发烧,立刻合上书说:“一时忘了时间,就睡,就睡。”说着站起就往寝室走。

    第二天早起,甘木火感到头比往日更晕了,就像重感冒一样,心想,不去局里医务室是不行了。

    中午,甘木火来到里局医务室。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问:“哪儿不舒服?”甘木火腼腆道:“头有点晕,失眠。”女医生平静地问:“一月遗几次精?”甘木火犹豫着没好意思答。女医生瞟他一眼满脸的红豆豆说:“哟,还腼腆,不好意思。没什么,青春期嘛,不是丑事,正常的。”甘木火鼓足勇气说:“经常,有时天天那样。”女医生:“哦,有心上人了吗?”甘木火:“没、没,哪能啦,学校不准谈恋爱的。”女医生诡秘地笑笑说:“不老实。我给你拿点药。按说明吃,学生伢多用心读书,少想入非非。”说着开处方取药。甘木火接过六瓶六味地黄丸问:“这么多呀?”女医生:“这是中成药,不多,不好还得吃呢。在这签个名字。”甘木火就在一张药单上签字,因为当时是公费医疗。

    甘木火回到寝室,吃下半把药丸,觉得甜少苦多,他想书里写的爱情多美,可自己怎么就是这样,除了生儿育女那点本能,其他全无,可结婚生子那是乡里人吹喇叭——哪里哪?想至此,就去教室打开日记本写道:“爱情的天花已经发芽,用顽强的地黄丸去抹掉它,就象抹掉夏梢一样,使秋梢粗大,秋梢吸收了丰富的地黄丸,来年才能开出美丽的花。爱情的天花已经发芽,必须很好地培植它,因为早春的幼芽不识地黄丸,难经风吹雨打。爱情的天花已经发芽,只能放在地黄丸中长大,把工作化为肥沃地黄丸,让这颗天花长成并蒂花。”他写完发现教室都是外地同学们,本地的都不见了,才想起今日是星期六,该回耳城了,于是就收拾好纸笔后回家。

    甘木火回到家里时正好大姐也会来了,母亲很高兴,特地炒了很多菜。吃饭时,母亲说:“快毕业了吧?到时就安心上班。别让家里操心。”甘木火却不作声,心里又想起何萍那句“除非你想当作家,不然就是有病!”甘兴春见他没回答,就问:“娘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甘木火答非所问,说:“放心,我不会让家里操心的。姐,你讲我能不能当作家?”甘兴春奇怪道:“为什么突然有想起要当作家?只要你想,当然就能。”甘木火认真地说:“小时候你不是常常给我们讲才子佳人的故事。没有功名,没人看得起,只是状元是当不成了,只好去当个作家,那也不错,可惜我大学都没上过,要当作家就难了。”甘兴春并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以为他是说着玩儿的,就随口说道:“有心者,事竟成。高尔基没上大学,不同样成为作家了吗?”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随口句话会在弟弟脑海里生根。

    过几天,学校组织秋游,先参观古庵,后围作一圈搞活动,或唱歌,或朗诵,或作诗都行。可甘木火听过大姐的话已经决意要当一个作家,所以他一不唱歌,二不朗诵,偏要即兴作诗,题为《自嘲》,诗曰:“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何需日光请?有水仍自来。”之后,他瞟了何萍一眼觉得诗兴未尽,接着又来一首《游古庵》:“苍松翠柏藏古庵,小鸟带云到树颠。游客上山来作诗,千言万语开口难。大河波浪拍断崖,青藤吊下自绕缠。空望河水无情流,唯有凉风吹心间。”有的女同学听了就对何萍直看。何萍沉不住气,红着脸叫道:“歪诗!”这下,所有女同学们都掩嘴直笑道:“好啊!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得她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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