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起心没几天,社里照例安排他和甘茂发一组去峡谷公社供销社拉箩筐、簸箕、簟子等竹器。因货物重量轻体积大,码的象两座小山,又因为轻,人不必帮忙拉,只坐车上赶车即可,但又不象北方马车那样甩鞭子,而是象草原骑马那样用缰绳控制,又用荆条当鞭。

    这下好,老石见机会来了,一路上不动声色,等快到县城十字路口时,他猛抽一鞭,他那驴子撒开四蹄飞跑,后面黑马驹见了兴致大发,不等甘茂发挥鞭,长嘶一声后“得儿得儿”奋蹄直追,喝都喝不住。眼见人越来越密,车却越来越急,驾不好,不是挂人,就是撞车。甘茂发脸都白了,大叫:“老石,你慢点。”老石一听不但不减速,反而又是一鞭,车更快了。甘茂发此刻才知道他是要整自己,不得已喊道:“老石啊,爹!我老子,你停一下!”老石听他都这样喊了,又眼见就要过十字路口,真出了事也不好交待,就“吁”一声,减了速。黑马驹见前面慢下来也跟着慢下来,但意犹未尽,“扑扑”打着响鼻。甘茂发顿时感到脚手都软啦。

    甘茂发经此一吓,一回到社里就找到陈主任坚决要求调到人力组,心想,“你老石和畜生一起对付我,老子调到人力组去,老子有儿子帮忙,不在你这驴儿组,看你还怎么再对付我?”

    因为甘茂发吵着要去人力组,陈主任只好同意,当天夜里开会就宣布批准他的请求,并将黑马驹调给老石用。所以,甘茂发一散会回家就将甘木火抓来当“黑马驹”,这不仅仅是要亮给老石看,还因为人力组的人多半都有子女帮忙。

    第二天放学后,甘木火回家放下书包后就走上公路,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还得去帮甘茂发推车,他敌不过那劳动人民的铁拳。

    甘木火走出东门不上两里就看到人力车队,一共八车,都是南杂,其中甘茂发拖得是一车胀鼓鼓的麻袋包。甘木火初看以为是盐,后来见麻袋上沾有一星半点细粉,用口水沾来一尝才知道是白糖。

    甘木火机械地喊一声:“爹。”也不管他应不应,就弯腰推车,一直到供销社仓库,并无二话。

    在仓库卸货是一车一车?,等八车货都卸完大家才一起回家,这时,天已经全黑。

    甘木火借着街灯跟在车后回到家门前,先帮着将车拉进柴棚,再进屋盛饭,这时,甘茂发早已在小桌前坐好,他就双手将一大碗饭与筷子递到他手里,然后自己再去盛饭来吃,吃饭时也不能走远,要守着给他添饭。

    甘茂发显然是饿极了,甘木火才吃得一碗,他就放碗了。也不用喊,甘木火立刻放下碗,轻车熟路地走去给他端洗脸水来,取毛巾、擦脚布、鞋子等,然后站一旁等。等到甘茂发细细洗完,甘木火将洗脚水倒掉,将毛巾、擦脚布放回原位,取来一根刷把签放桌上让他剔牙,然后再端起碗继续吃饭。

    这时,甘茂发一边用刷把签剔着牙齿,一边感叹道:“这人儿就是比那马儿强了一万倍!那黑马驹还不听喊,而人儿不敢,就是再打再骂,他还得听话。”又说:“难怪老话讲有钱比不上有儿好,放一万块钱在这里,钱莫会帮你装饭来!帮你倒水去!打虎还需亲兄弟,上阵还靠父子兵。外人都靠不到,老石那狗日的坏!我原以为陈银玉当主任应该聪明,哪晓得她也没脑壳,明明晓得老石专会对付人,还将黑马驹配给老石。这下好!他有了这好马,害人就更方便了。这叫什么?这是见他拿木棒杀人不快,赶快给他递把刀。我看陈银玉后悔的日到后头,老话讲,不怪杀人者,只怪递刀人。”甘木火并不答话,也不知如何回答,只低头吃饭。

    晚上,甘木火做梦还在麻袋上沾白糖吃,那味儿真是甜透到心里去了。

    可巧,第二天课间,何萍就打开一个小瓶倒出白糖冲开水喝。甘木火见了,喉咙不听使唤地直咽口水。何萍见他那样就说:“伸过手来,分你一点。”可他哪敢伸手?那还不被男同学说上天去?就咽着口水说:“多谢!”说着离去。何萍以为他装巧,就用小纸片包好放他书包里。甘木火放学收拾书包时发现了白糖,正犹豫退还是不退,何萍早已走出教室,就想:“管他呢,尝一点再退她。”

    甘木火在回家路上前后看看无人才悄悄打开纸包来尝,一尝真好吃,就想:“再尝一点,也看不出”想着就再尝,但再尝,就分明能看得出了,所以又想:“反正已经看出,干脆就吃了算了。”

    自此,何萍时不时就分他一点。甘木火口里说:“不要”,但打个转就吃光了。

    这天中午,甘木火回家吃中饭,一进屋,荆条就象暴雨般落下来。甘茂发怒吼道:“老子打死你这强盗儿!世界上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强盗不能做。老子祖祖辈辈都没出强盗,好呢!到你这里出强盗了。老子天天拉货,什么好吃的不从老子手里过,老子都不敢沾一点半星。你倒好,帮老子推一次车就天天吃白糖。手段高啊!天天有背颈食吃。老子要是像你这样吃背颈食,那还会有你们?”言下之意是既要打掉你偷盗的毛病,也要打掉你吃独食的毛病。可甘木火一样也听不懂,白糖不是偷的,这独食也不便分享,也不够分享,所以只抱着双手咬着呀任其抽打。甘茂发打累了才坐凳子上问话:“偷了多少白糖?”甘木火低声回答:“我没偷,是同学分的。”甘茂发哼道:“分的!现在白糖都要糖票才能买到。人家会分你?瞎子说给聋子听?”甘木火提高声音分辨:“是同学分的!不信可以去问。”甘茂发口气稍缓,说:“老子就与你去问。若是不是,脚都要打断你的。”

    甘木火带着甘茂发回到教室,恰好,同学们都回家吃饭去了,何萍因家离校远没回去,正一个人在这里做作业呢。甘木火指着她说:“你问她。”甘茂发满脸狐疑地问:“是你分他的白糖?”何萍抬起头,四顾无人,估计是问自己,也不知来意如何,就扑闪着眼睛点一下头。甘茂发大为不解,说:“你这伢儿。白糖那么难得,你不在家里好好吃,拿出来到处分人。你爹晓得了还不剥你皮子。”说着转身就走。何萍莫名其妙,无言以对。甘木火很不好意思,欲说无言,抬头看她一眼,跟着甘茂发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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