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凝烟那个丫头的主意!”林夫人说道,爬到阮老爷身边,道:“老爷,妾身有个主意,只要您把红杏和明禾两个践人抓起来送到官府,咱们家就能脱罪了,就说……就说是被歼人所害,我们也是被害者!”

    “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就那么蠢?”阮老爷冷声问道,却没有甩来林夫人的手。

    “可是这是事实啊!她们要害我,害我们的凝香,还要害阮府,难不成老爷就要看着她们脱罪吗?”林夫人有些生气的质问阮老爷。

    “老夫人已经决定了……”阮老爷有些不置可否的迟疑了起来,林夫人在他面前强硬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他还有些转不过来。

    “老夫人是被凝烟那个丫头骗了,那丫头是要嫁人的,她会真心真为咱们家着想吗?”林夫人不甘心的厉声问道。

    阮老爷却被林夫人的这句话提醒了,阮凝香虽然现在还没有被剥夺了封号,可是也是迟早的事了,而凝烟是要嫁给冥王的,冥王现在在大秦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这更坚定了他维护老夫人决定的决心,一把推开林夫人往门口退了一步道:“这些跟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竟然敢撺掇凝香施厌胜之术,就要承担后果!我不想再跟你说下去了,奴婢好自为之吧!”

    “什么,你不可以这样,老爷!”林夫人没想到阮老爷会这么绝情,心下一沉,咬牙道:“老爷,你今日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把贝蕊儿的事情告诉老夫人!”

    “你说什么?”阮老爷一惊,转过身来。

    “老夫人不是很喜欢贝蕊儿吗?若是她老人家知道贝蕊儿是她的亲生儿子害死的,你想她会怎么样?气死,害死打死你这个忤逆子?呵呵,老爷,不管这么说,我们……”林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阮老爷脸色已经变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扼住了脖子,顿时喘不过气来,只能紧紧的掰着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一脸惊恐的望着他。

    “这是你自找的,原本我没有想这样对你的!”阮老爷目光冰冷,毕竟是文官,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最后一个字落下,另一个手也用上了,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林夫人就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感觉到林夫人已死,阮老爷吓了一跳,一下子松开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爬了出去,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人在外面,这才疯狂的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凝烟!”屋顶上,殷烽淩站在凝烟的身后牵住了她的手。

    凝烟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勾了一下唇角摇了下头道:“我没事,这是林芸罪有应得,这辈子她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才死,她也不冤,只是祖母若是知道她的儿子前后杀了自己两位夫人,不知道会做何感想,我只是担心她老人家。”

    殷烽淩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凭老夫人的阅历,对凝烟母亲的死不会一点怀疑都没有的,却没有着手调查,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只是不想面对而已,只是这些还是不要跟凝烟说的好,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最亲的祖母,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与其让她伤心难过,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还不如干脆就让这件事过去算了。

    隔天一早,林夫人就被来送饭的人发现死在柴房里,老夫人得知消息后怔了一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姜嬷嬷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伺候她老人家喝了些药后,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又扶着她睡下了,过一会凝烟来了再来看时,老夫人神情憔悴,头发都白了不少,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只是眼睛却异常的清明,一见到姜嬷嬷过来就坐了起来问道:“可是凝烟过来了?”

    “是……”姜嬷嬷惊异的望着老夫人,想说她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却不敢开口,含泪点了点头道:“来了,还有茯苓小小姐也来了,奴婢怕老夫人还没有醒来,让她们在外面等着呢!”

    “冥王没有来吗?”老夫人扶着姜嬷嬷的手坐到了*边问道。

    “二小姐说王爷进宫了。”姜嬷嬷说着把从凝烟那打听来的事情跟老夫人说了一下,顺道也帮她穿戴完毕。

    “看来咱们的运气还不错!”老夫人淡淡的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两鬓已经雪白的头发,有些出神。

    “老夫人……”姜嬷嬷半晌才唤了一身。

    老夫人回过头来,苦笑了一下,道:“罢了,看了这些年我老婆子是过的太安逸了,这才想了一点事儿,就愁成这样了。”

    “老夫人……”姜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出去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老夫人扶着姜嬷嬷的手站了起来,抬脚往前院走去。

    前院,茯苓和一个小丫鬟在院子里玩着,凝烟在问紫鹃林夫人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得知阮老爷以病故准备草草发丧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正想让紫鹃去里面问问姜嬷嬷老夫人是不是还没有起来,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一转身看见苍老了不少的老夫人,微微一惊,忙迎了上去。

    “祖母,您这是……”

    “年纪大了,不就是这样的。”老夫人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凝烟的手问道:“我的小宝贝茯苓呢?”

    “在外面跟丫鬟玩儿呢!”凝烟还是有些难过的看着老夫人鬓角的白发,“要不我让丫鬟把她叫进来,她都想您了。”

    “先让她玩儿着吧,我跟你说几句话!”老夫人微笑着说道,拉着凝烟在罗汉*上坐了下来,看了姜嬷嬷一眼,姜嬷嬷立马心领神会的把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老夫人才看着凝烟道:“府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祖母说的是夫人的事吧,知道了。”凝烟点了点头。

    老夫人却只是定定的望着凝烟,“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的事情。”

    凝烟一惊,没想到老夫人会说这件事情,她原本是永远也不打算说的,反正林夫人已经死了,阮老爷……为了老夫人,她不想追究,也不能追究,说到底,那个已经死去的亲生母亲她并没有什么感情,眼前的这个老夫人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老夫人今日却亲自问了起了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老夫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像是猜到凝烟在想什么了,苦笑了一下道:“你这个孩子啊,明明是我亏欠了你的,你却还在为我这个老太婆着想,罢了,也是我该给你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老夫人说着转头就要去叫人,凝烟想拦着,她已经把紫鹃喊了进来,让她去请阮老爷了。

    阮老爷刚从宫里回来,虽然皇帝对他发了不小的火,可是最后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只是通知了他一声已经把阮凝香打入了冷宫,让他这几日不用上朝了,不想看到他的脸,也让他回去好好反省自己教女无方的过错。

    对于这个结果阮老爷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么大的一件事皇帝只是轻轻的就揭过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冥王出的力,却很庆幸,再一个阮凝香被打入冷宫,那林夫人的事情他也不用刻意去跟她说了,这也省了他不少的事。

    总之阮老爷从宫里的回来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直到看到老夫人的时候还保持着愉悦的心情,把宫里的事情一说正准备问老夫人要不要出去散散心的时候,才发现老夫人有些不一样了,脸色也格外的严肃,半天才缓过神来,迟疑的道:“娘是不是因为林芸的事情太过震惊了,所以才这样的憔悴,哎,这都是她的命,说到底她能这样死了,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要不然让她知道香儿被打入冷宫,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说道这里,阮老爷总算是想起自己刚死了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些迟来的悲伤。

    老夫人看着阮老爷的表演,心越发的寒了,沉声打断他的话道:“我看,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阮老爷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老夫人,又看了看凝烟。

    老夫人看着阮老爷,这个自己一手养大,亲自启蒙,看着娶妻生子,考取功名的儿子,曾经是她的骄傲,如今她怎么觉得有些不认识了?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她看错了,还是他一直都是这样?

    “母亲……”

    “你去衙门里自首吧!”老夫人轻轻闭上眼睛沉重的说道。

    阮老爷愣了一下,有些心慌又有些惊讶,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挤出一抹艰难的笑意,“母亲,您是不是搞错了,儿子为何要去衙门自首,儿子是堂堂大学士,就算出了厌胜之事,可是皇上不是没有追究吗?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要去衙门自首?”

    “你难道真要我说出来嘛?”老夫人一脸恨意的睁开眼睛,见阮老爷还在装傻,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凝烟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你每天看着她你不觉得吗?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整整而是年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别忘了我是你娘,你做的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蕊儿我可是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的,可是我自私,是我老婆子自私,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如今又是一条人命,你到底要错到什么时候去?”

    阮老爷被老夫人一个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一脸难以置信的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了脚步,抬头望着老夫人,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再看凝烟,她一脸的冷漠,似乎预示着推他的下场,不由的猛的打了一个冷颤,连连摇头,上前就抱住了老夫人的脚哀求道:“不,母亲,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我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我是堂堂大学士,您怎么能让我去自首,您这不是要我去死吗?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你不想自首,不想死,那蕊儿又想死,林芸又想死吗?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来结束她们的生命!”老夫人心痛的望着身下痛哭不止的阮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小我就教过你,做人要有良心,做男人要有责任感,做官要有怜悯之心,可是你想想,这么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你怎么都忘了啊!今日,我也保不住你了,你是自己去,还是我让人送你去,你自己说吧!”

    阮老爷一怔,痛苦的抬头望着老夫人:“您真的就这么狠心吗?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我只当没有生养过你!”老夫人忍着心痛说道。

    “母亲!”阮老爷声嘶力竭的唤了一声,见老夫人还是紧闭着眼睛,身子摇晃了下却没有开口,惊慌的转身去拉凝烟,不顾自己是她亲生父亲,都没有起身就跪着对她道:“凝烟,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也是我生养了你啊,你就看在我生了你的份上,求求你祖母,不要让我去死,不要让我去自首吧!凝烟……”说着,阮老爷不顾颜面的在凝烟面前痛哭了起来。

    凝烟冷冷的扯掉阮老爷拉着自己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也望着自己,心里有了些明了,老夫人始终还是放不下阮老爷的,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啊,轻轻的叹了口气,起身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凝烟……你这是……”老夫人望着凝烟迟疑着没有说话。

    “祖母,您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吧,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凝烟不想追究了,父亲虽然做错了事,可是他是一个好儿子,为了祖母,凝烟也不想看着父亲被送去衙门,只是家尚不能治理好,又怎么能做个好官,治理一方百姓?所以凝烟想,父亲不用去衙门,这官也最好不要做了,就好好的在家里孝顺祖母吧!”

    “什么!你……”阮老爷没想到凝烟会这么说,在庆幸她为自己求情的同时,又愤怒他要自己做不成官,一口气把脸憋成了绛紫色,吐不出咽不下。

    凝烟却一点也不退缩的转头望着他道:“父亲若是不答应的话,大可以自己去衙门,反正我会好好的照顾祖母,在照顾祖母这一点上,相信我一定不会比父亲做的差,如若不然,凭冥王眼下的能力,想要皇上罢免一个正四品的官吏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您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也好,商量好,您自己看着办吧!”凝烟好不松口。

    “你……”阮老爷一下子失去了气势,身子一歪坐在地上,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好……好,我如你的意,我辞官,我这就去辞官!”说完,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老夫人僵立着看着阮老爷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才一下子往后倒去。

    “祖母!”凝烟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她,让她坐在罗汉*上,转身就要去叫人,却被老夫人拉住了手。

    “谢谢你,孩子,谢谢……”

    凝烟摇了摇头,看着老夫人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酸不已,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一年后,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中,凝烟带着又长高了不少的茯苓在山中采野花,母女二人有说有笑,不时还唱上一首小曲,不远处,殷烽淩站在一座已经长满了青草的坟堆前,看着墓碑上的字,面容平静无波,他想,若是当年看到她的时候,也能这样平静,或许后面的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甚至她可能也不会死,可是,毕竟人已经去了,他今日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她,他已经不怪她了,希望她在那边能过的好,来世不要再受这一世的罪了。

    慢慢的蹲下身子,在坟堆前烧完所有的纸钱,殷烽淩才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妻女,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走过去吆喝一声道:“烟儿,茯苓,我们走了!”

    “爹!”茯苓闻声飞快的朝殷烽淩奔了过去,被他稳稳的接住后才指着坟堆问道:“那是谁的坟啊,我问娘,娘都不说!”

    殷烽淩捏了一下茯苓的小鼻子,拉过凝烟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牵着她们往上路口的马车走,微笑的道:“那里面睡的,是你的祖母,你的亲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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