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言一怔,又见陆承风眼中的疑问,放下茶盏,叹气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情,原也没打算瞒你,只是,那桩伤心事,舅舅不想再旧事重提……”

    “可是同杜家的往事有关?”陆承风小时,就常听母后念起,杜家在他们那一脉,原有三兄妹,只是她三妹自小身体不好,在一年花灯节上,舅舅念及他三妹常年在府中闭门不出,有些不忍,就在那日带着两个妹妹出门游玩!

    却哪知,花灯节上潮流拥挤,街道巷口都是人群,一个疏忽,就与三妹走散了!回头去寻,哪里还找得到人!这一失踪,就是整整二十年!

    母后每每忆起,都心伤不已,渐渐的,就不再提及此事!

    可是如今,让舅舅与母后都这样难过的,定是他那未谋面的姨母有了消息!

    “不错,确实是杜家往事!这么多年的查访,终于得到消息,却哪想竟是个噩耗!你母后受不了打击,才会晕倒……”

    陆承风不忍在惹舅舅伤心,忙打住:“是承风的错,让舅舅忆及伤心事了!”

    “哎,是以至此,又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想到那孩子,便只觉万分对不起三妹——”

    陆承风闻言,对舅舅口中的那孩子有些不解,却又见舅舅鬓间的白发,脸上的泪痕,只得闭口安慰:“往事已矣,舅舅还是要向前看,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哎,如今啊,我只望你们都好好的!”

    陆承风扶着他,谦恭的应道:“是。”

    “你从宴清回来,云婷她,一切安好吧?”天家的人,虽是身份尊贵,却也半分不得自由,云婷表面上嫁给一国之君,自古后宫险恶,依他想来,远没有嫁给一珍爱自己的人来的幸福!

    “云婷好歹是南临受宠的十六公主,宴清皇帝对她倒也算尊敬。稔”

    “无恙就好!”人上了年纪,总爱思虑过多,操心孩子!他们过得好,他们才会心安!

    “对了舅舅,近日我还会去宴清一趟!”

    “此去为何?”

    陆承风眼底情绪咋现,若无其事道:“宴清的前任陛下随辛遇刺身亡,我与他倒还有点交情,那人心性善良,朋友一场,我想去皇陵祭拜他!”

    杜书言心底一痛:“宴清皇陵又岂是你能去的?”

    “只是聊表心意罢了,再说以我的武功,去皇陵外围祭拜下,也不是难事!”随辛未死,他又怎会去祭拜,只不过寻了由头,去成全自己的心意罢了!

    杜书言自然是对他信任的,想着三妹那孩子,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也替我给那人,上柱香!”

    杜书言原以为那桩往事揭开不提,陆承风不知道他其实是随辛的表哥!这样承风也不会有何不快,人已死,说出来,也只是惹活着的人伤心!再说,他们立场不同,承风是南临的皇子,若传出与宴清皇室有瓜葛,难保南临王心生不愉!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随辛未死,而承风对随辛,动了情!

    自随轩登基以来,对朝堂之事事事亲为,勤勉发奋,关注国家大事,体恤宴清百姓,百官皆争相传到,新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啊!

    比起随辛,随轩到真的是个好皇帝了!

    秦威是宫中的禁军统领,戒严着整个皇宫!是以,他经常混迹在皇宫中,名正言顺!

    议政殿,随轩低着头,安静的处理着手边公务,秦威推门进来时,就见他一副朕很辛苦的样子,抱臂望着他!

    “行了,这里没外人,别装了!”秦威看不惯他那得瑟的样,哧着鼻,走上前。

    随轩也不扭捏,放下手臂,毫无形象的伸手捶了捶背:“真不知道天下人都是怎么想的,皇帝有什么好的!每天卯时就要起床上朝,子时才能入睡,一天下来,疲惫不堪!朝堂上,还要听那些大臣唧唧歪歪的长篇大论!每次听,我都要拧着大腿,才不会睡着!”

    “行了!若不是主子的意思,你想当还要下辈子赶早投胎呢!”

    随轩翻翻眼,最后将憋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说,秦楚是不是早就计划着有这么一天了?不然,为何在先丞相收养我的时候,执意要将我的名字唤为随轩?明明你们都是姓秦的!”

    秦威倒是笑了:“真为你的智商感到着急,你以为主子是何人?你到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事实上,秦威也是最近才知晓这其中的原由!

    那时候,先皇刚过世,随辛初登基。他们都是流浪孤儿,被先丞相收养在府中!秦楚被任命为皇帝的左右手,他们都被秦楚安排了职位!

    随轩来的时候,秦楚赐他名为随轩!他们皆以为是主子奉命协助在随辛身边,所以才被赐的皇姓!羡慕了随轩好一阵子!可如今才明白,主子明明那个时候就打算有朝一日,要随辛退位做他的秦夫人,所以早早备了储君人选,也备适时只需!

    “哼,当皇帝也就罢了,可每天这些乱七八糟的灾情,水患,要求拨款赈灾的折子看的我是心烦意乱!秦楚什么时候来处理呀?”明明随辛当皇帝的时候,潇洒自在的很!当着皇帝的名,享受着皇帝的皇权,还不用操心国家大事!为何到他这,却截然不同了?

    秦威想到自家主子最近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心的提醒到:“等到主子大婚后,自然会来处理这些,你就等着吧!”哎,真想不到,主子要与随辛成亲了!若不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他只当是人胡编乱造的坊间八卦呢!

    大婚前一日,秦楚进宫面圣。随轩表示近日政务太过繁多,若秦楚在婚前不帮他处理好,他定是要发疯的!

    行至御花园前,远远看见一行人驻在荷塘边。这萧萧冬日,荷塘有何好观赏的?到不关他的事,玄色的袍子行走间,带起一阵清风!

    “秦大人!”

    秦楚回头望去,就见陆云婷娉婷的朝他走来。后面跟着众多的宫女太监!秦楚不由皱了皱眉,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等待。

    陆云婷穿着锦色的宫装,又在外面罩上了白色的貂毛大衣,雪白的貂毛更衬得她面如肌雪,艳丽动人!摇曳的身姿,弱如嫩柳,不盈一握!

    “娘娘在此赏景?”

    陆云婷行至他面前,望着他清冷的面容,心底一颤:“是,宫中无事,闲来打发时间罢了。”

    “冬日寒风,娘娘赏景时别着了风寒,秦楚尚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宫中谁人敢对秦楚的无礼发表意见,一行人看着秦楚离去的背影,都缄默不语!

    “听说你明日要大婚了是吗?”眼见着他的身影就要消失,陆云婷终忍不住,呼喊出声!

    闻言,秦楚转回身,点头道:“多谢娘娘关心,秦楚明日大婚,在此先谢过娘娘的挂念!”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寒风中,陆云婷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喃道:“我一点也不想祝福你呢!”

    议政殿,秦楚远远还没进门,随轩就从里面奔出,向他跑来,一路跑,一路叫:“秦楚,你可算来了!”平日里的成熟稳重被毁的一干二净!还好,旁边都是禁卫军,无人敢说!若是被那些大臣看到,指不定还以为他们随氏的子嗣都一个德性呢!

    秦楚脚步不提,越过身旁对着笑意迎接他的帝王,一掀衣摆跨进了议政殿。随轩摸摸鼻子,无奈的跟上。

    “秦楚,那些什么晋升官员啦,灾情拨款啦,我实在是处理不来!”

    “所以让你学!”

    随轩脖子一缩,跟在秦楚身后,他只觉的秦楚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我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啊,所以这不在你婚前拉你来教教我嘛!”随轩哪晓得,近日的秦楚根本丝毫不想离开府中,一是就要大婚,他不想离开随辛身旁,二来,占有欲有时候,会在得到手后更易体现!尤其是在这种将要得到,又怕横生枝节的时候!

    是以,随轩觉得没错,秦楚对他的召唤,本想置之不理!可又一想,随轩刚登基,这样明目张胆的不给面子,实在有些不妥!所以,即便来了,哪里还能给他好脸色!

    龙晏殿里的案桌上,之前并排的两张座椅已被撤去一张,一张正中的案椅霸气的躺在那里!

    随轩几步上前,拉开座椅,陪着笑意示意秦楚坐!

    “你是陛下,万没有让我坐龙椅的道理!”秦楚在下首坐下,发开桌上的奏章,一边看一边嘱咐!

    随辛登基期间,朝务都是秦楚处理,没有谁比秦楚更了解晏清的一切!随轩觉得,秦楚没有自己继位,而是让他来当这个皇帝,很大原因是因为秦楚看不惯他的懒散,想让他不好过来着!

    随轩虽懒散,但秦楚这样细致的说与他听,他哪敢不认真对待!于是,一个说,一个记,氛围一下变得很融洽!

    良久,随轩扭扭僵硬的脖子,舒口气道:“好在你来说与我听,不然,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是要这样处理的!”

    “嗯,堆积的朝务差不多了,后头再有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一个月之内,不要召我!”

    “一个月!”随轩一蹦而起:“你一个月不再,晏清还不得乱了套了?”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太过越位,随轩收了收,无奈道:“好吧,那你离开一个月是为什么呀?”

    “我要大婚了!”那张扬的语气,实在不符眼前之人一身的清冷气质!

    “大婚不就是明天吗?我知道啊,那干嘛要一个月不在啊!”

    秦楚仿佛就在等待此刻,理了理凌乱的衣裳,站起身,微微笑着,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留下一句让随轩风中凌乱的话来:“大婚后,我要陪夫人!”——

    晏清秦大人的婚事,名震天下,这日有多少慕名前来观看的民众!因着这秦夫人一直居于秦府,秦大人也并未打算在成亲当日,将秦夫人移居别处,好带队迎亲!这迎亲的环节,便成了携了新妇游街!接收百姓的祝福!

    全城的百姓外加慕名前来的游客,将整个泰安城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秦威与秦扬在暗处看着这空前的盛况,低头交语:“秦扬,你说主子为何要这样做?”

    “主子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你只管执行便是!”

    “话虽如此,若随辛知道了,会不会不开心啊,毕竟是她的婚礼,她却不能出……”

    “别说了!担心隔墙有耳!”秦扬甩甩袖子,面无表情的抬脚离去,秦威跟在后面,一路思索,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秦大人携秦夫人一同游街,出动了禁军统领秦威带兵护卫,这样的荣誉,看来新帝对秦大人很是看重呢!

    一袭红衣的秦楚姿态闲适的坐在马上,衬得更是面冠如玉,一笑倾城!眉眼里的温情都能叫人溺死在其中犹不自知!偶尔回头看向队伍中大红轿子里的新娘,温柔缱绻!

    队伍走过泰安城的大街小巷,在返程路过无人的小道时,后面的队伍一阵叫喊!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秦威抽出佩剑,看向秦楚的眼神都带着某种惧意,主子这是料事如神吗?

    “谁敢在此放肆!将人拿下!”

    秦楚坐在马上,看着后方的喧嚣,看着队伍当中,那一马当先的黑色,牵了牵嘴角,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有心便能妄想的!

    陆承风蒙着面,朝着当中的轿子急闯过去!后面的莫野眼看着他走进对方的人群,连忙挥开几人跟上!

    一剑挥开轿子旁的几人,陆承风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把掀开红色的帐帘,急切的开口:“随辛,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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