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春祭便在零落而去的春意中到来。

    春祭当日,清晨。

    苍岩深山中。

    淡雾疏影,日光熹微。

    林影丛丛,几间茅舍在小桥流水边稀稀落落地筑着。

    再往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树林,淡霞薄雾,草物幽香,石桥下流水淡光粼粼,美景醉人醉心。

    剔水宫的弟子各自牵着一匹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待会儿的打猎内容。有不少是第一次参加,脸上都带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为了方便打猎,在场的人都换上了平日实战对打训练时才会穿的衣裳:紫色流云纹的窄袖上衣,修身的裤子,外加长靴,虽然外面有衣摆,但是衣摆也是十分简练的款式。整体看上去,就跟现代的古装剧里面,劳动人民穿的衣裳一个款式。

    紧身的衣服特别能显身材,幸好幽灵虽然没有火爆的身材,但胜在四肢修长柔韧,倒也挺合适。

    倪袂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四周看,无意中看见了远处迎面走来的秦散秋,就觉得眼前有点发晕。

    眸黑唇淡,乌发高扎,丝丝碎发在脸颊两旁垂下。贴身的衣物勾勒出他颀长的身材,宽肩长腿尤其显眼。

    ……果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同一款衣服她穿起来就像工人,他穿起来就像时装周模特。(╯‵□′)╯︵┻━┻

    时间一到,春祭即要开始了。

    这次的大局交给沈铮河主持,每人上去抽一个纸团,上面写着编号,编号一样的两个人会组队。

    倪袂随着人流上去随手拿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七四八。

    不知道秦散秋是什么号码,倪袂凑过去一看,两人不在一组,他的号码是:一六八。

    倪袂:“……”

    卧槽,不就是抽个纸团,也要有如此区别么?一个编号的谐音是“去死叭”,另一个是“一路发”……

    这倒是第一次倪袂不与秦散秋在一块,不过只是个春祭,记忆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管跟谁一组都差不多吧。

    弟子们陆陆续续分好组后,沈铮河果然与穆灵萱一组了,而秦散秋则与一个貌似是叫幽明的小弟子一组。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进展顺利,毫无悬念。

    然而,我们都知道,所谓命运,便是不可预料的未来。而作为龙套,命运总是多舛。

    这边厢,倪袂忐忑地拿着自己的纸条去找自己的队友,找到后,却发现剧情开始神展开。

    苏长清面无表情地拿着一个纸团站在她面前,上书“七四八”。

    “二师兄。”倪袂囧囧地道,再三确认他手里的纸条,“……你也是七四八?”

    苏长清收起了小纸条,淡淡道:“走吧。”

    “啊,是!”倪袂应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苏长清组队去打怪……啊不对,是去打猎。照他这个洁癖性子,等一下要是碰到血了,不知道会不会抓狂。

    骑上马之后,三三两两的弟子们开始分批进入树林。

    因为只有一副弓弩,倪袂也不会射箭,所以弓弩背在了苏长清身上,而倪袂则负责给他拿箭筒。

    逐渐深入树林,人烟稀少,十分静谧,马蹄踩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阳光从枝叶间洒落,碎玉流金,斑斑驳驳。

    沿路上,偶尔可以瞧见一两只兔子或是狐狸被惊动而窜过,然而苏长清都没有去拉弓,似乎对它们没什么兴趣,想猎些更大的动物。然而,一路上,见过最大的动物也就是猕猴了。

    不知走了多久,便可瞧见前方有一个清潭,两旁芳草依依。

    苏长清下马,示意在那里休息休息。

    两匹马儿相当乖巧,不用拴起来,就自个儿地停在了一边吃草。

    倪袂道:“师兄,我能不能去摘点野果,一会儿吃?”

    苏长清点点头,便自顾自地在清潭边蹲下,先是仔细地洗了洗手,再把水轻轻扑到脸上。

    清凉的水扑面而来,沾湿了脸颊,但也消除了热意。

    瞧着这里水清鱼翔,鸟语花香,倒是个好去处,往后说不定可以多来。

    就在这时,倪袂方才进去的树林忽然惊起了无数飞鸟,伴随而来的是倪袂的惨叫。

    苏长清一愣,顿时警惕地站了起来。

    有敌人?

    片刻后,尖叫声由远至近,倪袂鬼哭狼嚎地从树林里冲出来,身后似乎有某种动物在追赶着,“啊啊啊!!!二师兄——救命啊!!”

    仔细一瞧,追赶着倪袂的竟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浑身漆黑的成年野猪!

    苏长清:“……”

    看到了此情此景,方才含在嘴里漱口的水一下就忘记了吐出来,一个激灵就吞下去了,还呛进了气管里。

    因为是打猎,所以为求轻便,苏长清身上的武器只剩下了一把短柄匕首。

    那头野猪杀气腾腾地冲杀过来,两匹刚才还很安静的马儿被吓得开始叫唤,一下子就背着他们眼下唯一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弓箭跑掉了。

    还未反应过来,苏长清便被倪袂抓住了手腕,扯起来狂奔:“二师兄快跑啊啊啊——”

    于是大家可以看见,茫茫树林里,惊人的一幕正在发生——

    剔水宫堂堂二弟子,乾坤剑创始者,年轻有为的一代少侠苏长清,正以美男子的姿势面无表情地随着倪袂没命狂奔中,身后还追着一只疑似吃了炫迈的野猪。

    ……他苏长清是做了什么孽,才会这样被一只野猪追着。

    跑到某处,两人忽然一下踏空,一阵惊叫,尘土扬起后,他们竟然双双掉落在了一个足有五六米深的深坑中。

    瞧见这个情况,野猪围着深坑转了一圈,还悻悻地停留在原地,不肯离开,不时就用鼻子拱一拱泥土边缘。

    倪袂摔得屁股发痛,眼冒金星。

    看样子这里是山中猎户设的陷阱,也幸亏里面没有设尖刀之类的武器,不然会不会受伤就很难说了。

    “师兄,你没事吧?”

    “无碍。”苏长清摆摆手,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洞口,“这儿的土壁比较陡峭,又没有落脚处,等那野猪走后,我们须得用匕首爬上去。你可有匕首?”

    匕首她还是有的,就在靴子里,倪袂点点头,连忙爬起来,不料脚踝一阵刺痛,险些站不稳。

    苏长清注意到了,皱眉道:“怎么了?”

    “脚有点不舒服。”倪袂实话实说道,坐回了地上。

    苏长清颦眉走近,犹豫了一下,才道:“把鞋子脱掉,我瞧瞧。”

    倪袂点点头,脱去了长靴,掀起了裤腿,露出最痛的脚踝一看,果然青紫了一片,十分晃眼。

    苏长清在她面前蹲下,忽然隔着袖子揉按了几下她的脚踝,倪袂发出了一声惨叫:“痛痛痛!”

    “扭伤了,不能剧烈乱动,否则会伤上加伤。这儿没有伤药,要回去剔水宫才能治疗。”苏长清淡淡道,缩回了手。

    倪袂苦了脸,“那我不就爬不出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等等。”不同于随意席地而坐的倪袂,苏长清先是从身上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宽大白布,铺在了地面上,才坐了下来,“如果剔水宫其余人看见了我们的马,一定会寻过来。”

    倪袂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山中的天色似乎黑得特别快,转眼间,上方的那片天空已经暮霭沉沉,渐渐暗了下去,始终无人寻来。

    山风呼啸,犹如狼嚎。那头野猪徘徊了许久,终于离开了。

    陷阱中无照明,也没有吃的东西,倪袂是第一次夜宿树林,说不害怕是假的。幸好身边有个人陪着,也知道苏长清是正经人,也大概看不上她,所以断不会有什么贞操危险。两人呆在一块即使不说话,但也能安安心。

    黑暗中,倪袂忽然开口:“师兄,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苏长清微微抬眼。

    “其实说起来,我觉得很抱歉。其实刚才天色还早的时候,我有想过让你先离开去找人来,或者找绳子拉我出去,但是荒山野岭,我因为有些害怕,怕你找不到这里,也怕一个人呆在荒郊,所以才没提出。眼下想起来,真是后悔。如果我提出了,说不定我们现在就不会困在这里挨饿了。”

    “你说的我何曾没有想过,但并没有考虑过实行。你不必内疚,我断不会丢下自己的后辈独自离开。” 苏长清的声音淡淡的,“想来不过是我们这里的位置比较偏僻,且偏离了既定的范围,再加上天黑难以搜寻,才暂时找不到。到了明日,野猪既已离开,山林大亮,我们能按照原路自己回去。”不知道是否因为夜色造成的错觉,他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了许多。

    顿了顿,苏长清道:“我还未问你,为何突然会有野猪追赶你?”

    “我爬到树上摘野果,不小心砸了几个下去。”

    “……”

    夜渐深,倪袂终于抵挡不过疲惫侵袭,睡意侵袭,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晴。她的身上披着苏长清的外衣。在对面,苏长清靠在了土壁上,闭目养神,两抹嫣红胎记惊心动魄。

    醒来之后,两人稍微打理了一下自身仪容,苏长清便把倪袂背起来,然后开始用匕首攀爬。倪袂的体重倒是很轻,难就难在这土壁十分陡峭,而且几乎没有落脚点,即便苏长清是个飞来飞去的大侠,也无法没有任何借力点地垂直飞上去。

    最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背着倪袂,两个人一起出了这个陷阱。

    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苏长清蹲下,再次把倪袂稳稳地背了起来,开始按照原路返回。

    倪袂圈着苏长清的脖子,暗暗道:除了脚踝处还在隐隐作痛,其实有人背着走树林中难走的路,还挺舒坦的。

    趴在苏长清的背上,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与秦散秋之外的男人这么亲近,但是苏长清那么严重的洁癖,但是却能忍受一天一夜没洗澡没洗脸,还在饿肚子的情况下背着她走了那么久,倪袂还是十分感激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最起码也有一两个时辰,两人才从那一大片树林中走了出来,回到了最初遇到野猪的位置。

    他们昨天被野猪追赶的时候,慌乱之下,到底是跑了多远啊。

    与此同时,远处已经传来了人声,苏长清还未把倪袂放下,便看见前方的树林有两个湘色的身影出现了,其中一人瞧见了他们,激动大叫:“二师兄在这里!找到二师兄他们了!”

    不一会儿,密林中便涌出了一堆剔水宫的弟子,把他们团团围住。

    倪袂松了一口气,诚恳道:“二师兄,谢谢你,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不用谢。”沉默了一会儿,苏长清又道,“反正已经习惯了。”

    “习惯?”

    “每次遇到你都状况多多,受伤遇困是家常便饭。”苏长清淡淡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犹如划破寒冰,清朗渺渺然,“不过,倒也不失为有趣经历。”

    “喂……”倪袂囧囧地道。

    二师兄啊,被砸晕、被口水喷脸、间接因为自己被鸟屎砸中、被野猪追赶……这些都能当有趣经历,高人的思维果然都那么奇怪么?

    因为还被背在背后,所以,苏长清这抹自然而惊艳的笑,倪袂并没有看见,然而远处策马而立的秦散秋却看见了。

    昨日,苏长清和倪袂失踪了一天一夜,一开始,剔水宫的人在原地等了又等,都不见人影。但是凭着对苏长清的信任,所以,即使已经严重超时,他们还是没有贸贸然派人搜山。然而,直到傍晚时分,两匹明显受惊的马冲了回来,马的主人却不见踪影,弓箭都在马上,剔水宫的人才知道出事了,在那一刻,秦散秋整个脑子都嗡地作响了。众人连忙带着火把入内搜山,然而因为天黑,怎么也找不到人。

    翌日,当找到苏长清和倪袂两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秦散秋第一时间便策马往那边掠去,却目睹了苏长清背着倪袂立在人群中,两人都笑得十分愉快的一幕。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倪袂回去剔水宫后,治好了脚伤,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然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就酝酿在不远处,以至于当它来临的时候,她将完全招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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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个晴好的日子。

    因为今日恰好没有习武的安排,所以倪袂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午睡后醒来,倪袂无事可做,便打算去观看一下小弟子们的习武。

    不料经过一个剔水宫内的惊雷堂门前的时候,却听见里面爆发出一阵一阵叫好的声音,还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一阵一阵的口哨声,喝彩声,气氛热烈得犹如演唱会现场。

    发生什么事了?

    倪袂好奇地走了进去,瞧见惊雷堂里面居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湘色身影,均是剔水宫的弟子。倪袂转了个头,瞧见尹宴兰也在里面,翘着手臂不知道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倪袂钻进人群,拍了拍尹宴兰的肩膀,“小兰师兄,你在看什么?这里为什么那么热闹?”

    “师兄们比武啊。”尹宴兰笑道,“今天不仅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来了,连咱们剔水宫几个长老都来观看了。这可是难得的场面,所以,凡是下午没事干的弟子都来看了。”

    倪袂一琢磨,也懂了。一般这种比武切磋,用的都是不伤人的木剑,一般都是武功不太高、想求精进的弟子来参加的,鲜少有沈铮河、苏长清那种水平的来参加,更何况今天还有和旬阳子一个等级的长老来参加?今天可谓是机会难得,不仅可以从旁看精彩的武斗,还能学到一些道道。如果你有胆子,还可以上去挑战一下师兄,让师兄指点一下你的武艺。

    不过,一般而言,沈铮河和苏长清平日都没时间来这里,今天居然都来了,真是奇事。不知道秦散秋有没有来?

    眼下,在高台上,站着的正是一身玄色窄袖衣衫,绾起袖子的苏长清,他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木剑。另一个稍微矮些的弟子拿着木剑,浑身大汗,正大口喘着气,似乎已经与苏长清打了一阵子。

    尹宴兰唏嘘道:“这个师弟已经找二师兄虐他虐了半个时辰了,算蛮厉害的。”

    倪袂:“……”

    隔了一会儿,台上那名弟子又再次朝着苏长清发起攻击,然而几招之内,手上木剑却被挑得脱手飞起,往人群中飞去。

    人群一阵惊呼,有人扬手,精准地接住了木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到木剑那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很快,弟子们自动分开,一人手持木剑,走了出来。

    倪袂愕然。

    全场寂静。

    来者长眉凤眸,面目清冷,正是秦散秋。

    下面的弟子寂静了半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和起哄声。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让我看看有多少个人知道了男二是二师兄,在心里卧槽了一下【抠鼻

    明日有更,你们猜会发生神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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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壕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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