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抬眸,冷冷的瞅着自己的院门在王氏的脚下倒地,眼神犀利瞬间跟刀子似得射向了王氏。

    “把我家院门安上去!”字字句句,锦绣说的咬牙切齿。这可是她家的大门,她今天可算是救了她孙子一命,她不感激就算了,还敢踢了她的门,简直是在找死!

    王氏念孙心切,才不管锦绣的话是不是咬牙切齿带着恨意,直冲冲的就像跨进锦绣家的灶房门。锦绣脚下一动,飞快的就跑到了灶房门口,双手往着两边的门框一横,谁也别想进去。

    王氏冲到她眼前,见她冷着一张脸,眸子也不看自己的,就是拦着门不让进,顿时气急。身子往后一退,一只脚提了起来,作势就要猛冲进去。

    忽然,锦绣的身子却轻飘飘的一闪,整个人慵懒的靠在了门框的一边上。目光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王氏华丽丽的朝着自家的灶门口栽了下去。

    秦大智紧跟着进来,正好也瞧见了自己的老娘摔了一跤,跌的是龇牙咧嘴,直呼疼。

    “哎哟喂,俺的肚子,俺的肚子。秦大智,还不过来扶俺起来!”该死的苏锦绣,竟故意作弄她。若不是为了俩个乖孙子,她才懒得跨进她这鬼屋来,阴森森,吓死个人。

    秦大智木讷的点点头,正要靠过去,扶她一把。却被锦绣一腿横踢过去,拦在了门外。

    “不许你这个脏东西进去!滚!”对于王氏,锦绣是恨的,但仅限于恨而已。放她进门,是为了惩罚她,扑了个狗吃屎,这允许她进门的带价也值了。

    可是秦大智不行。

    想想他跟那个余寡妇的脏事,她就觉得恶心想吐。这般不要脸的肮脏货,她绝不会让她进了她的家门。

    绝不!

    秦大智瞧锦绣不过是个女人,秦大勇也不在家,那个白家的少爷也不再。就想逞逞威风,抬手就想给锦绣劈头一耳巴子。

    却发现自己的手,咋地也动不了了。

    抬眸望向自己的手腕处,竟发现那腕间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手来。

    正要回身去看手的主人,就听见一道阴森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热乎乎的气息甚至喷在了自己的耳根子上,引得他一阵轻颤。

    “我的好大哥,趁我不在家,你是想替我教训娘子吗?”来人正是今儿个刚刚归来的秦大勇,原本他今儿个是不打算回家的,洢水集上的店铺里事情很多。可是他耐不住想娘子的冲动和寂寞,还是快马加鞭的回来了。没想到这刚一进门,就瞧见自家的院门倒在一边,而他大哥正抬起手,想打他的娘子!

    这还了得!

    他立马冲了进来,在最后关头,钳制住了他的手腕。他真是不敢想,若是自己不回来或是晚回来,他娘子是不是就得挨下这一巴掌。

    以前,锦绣也挨过几回他们的打骂,他没计较过。那时候,他也没本事计较。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娘子莫说是打了,就是别人碰一下都不行。若有人敢打,那就是在挑战他秦大勇的底线。

    这几次出门,他见惯了很多事情。

    男人,有好有坏。

    但是看在他眼里,多半在外面有模有样的男人,都是疼爱妻儿的。就算在外面寻花问柳,也不会让外面的女人去家里面跟娘子闹。

    对于这种人,他没资格批判什么,但是他选择敬而远之。他跟他们不同,他们与生俱来就有优人一等的优越感,而他,是全全得了娘子的支持和帮助,才有了今日的小小胜利。

    今天,他一定要给这些胆敢欺上门的人一个教训。

    想着,手腕一翻,只听得秦大智的手腕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疼的他,哇啦直叫。

    “疼疼疼,大勇,大勇你快松开俺的手啊。娘啊,大勇他折断了俺的手。俺的手哇!”秦大勇一把将他朝着自家门外一扔,丝毫没把他当一回事。

    锦绣瞧着自家相公利落的身手,决绝的手段,不由勾了勾唇,等他上前,忽地迎上去,在他脸上印下轻轻一吻。

    “相公,你回来了。”

    锦绣原本以为,秦大勇定会脸红一下,支支吾吾的。她好久都见着他腼腆羞涩的模样了,甚是想念啊。谁知道人家这回是脸不红气不喘,淡定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跌坐在地上的王氏伸出了手。

    “起来。”

    口气淡淡的,没有对秦大智时的那种戾气。整个人穿了一身浅紫色锦缎长袍,腰间一条嵌了墨玉的腰带,腰带上,还悬着一个绣着字的香包。

    只看得王氏一愣一愣的。

    这,是她的儿子么?

    咋地隔着半年多不见,就变得这般、这般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了。

    锦绣倚着门框,冷冷的瞅着王氏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相公,从不知所措到精光闪射,就跟大灰狼见了小白兔似得,暗暗隐藏着,静待时机捕捉猎物。

    喝,还真当秦大勇是二傻子了。

    “大、大勇,你、你……”手臂瑟瑟缩缩,颤抖的指着秦大勇。秦大勇见她模样呆滞,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伸手将她的手直接一拽,给拉着站了起来。

    王氏见此机会难得,原本惊喜的眸子瞬间隐去,换上了一副虚软无力的模样。岂料秦大勇身子一侧,避开了她的倚靠,足下虚晃两步,她只好自己稳住了身子,眸色带着哀怨的望向了秦大勇。

    “没事的话,请你出去。”

    “你!秦大勇,你不要忘了,俺可是你娘!”王氏间秦大勇不但不欢迎自己,还一回来就撵人,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是有钱了,连她这个娘都不想认了,没门!

    秦大勇却忽地折回了视线,冷冷的瞅着她的脸,忽地笑了。

    “我当然记得你是我娘,我更记得是谁将我刚刚生产完的娘子和娃一起扫地出门。现在,你,带上你的宝贝儿子,出去!”长袍的袖子一挥,秦大勇不想再看一眼王氏,指着门口冷声道。

    王氏瞧着秦大勇决然的模样,心下有些承受不住。身子,有些轻晃,她的大勇,咋、咋就跟变了个人一般了?

    想要回头,却被秦大勇眸子一瞪,吓得一个哆嗦。秦大智见秦大勇这般不讲情面,硬气十足,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扶着王氏,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娘,咱走,咱走吧。”大勇那个模样,他是怕了。刚刚他那一捏,差点就给他手腕给掰折了,等会子他们再不走,他指不定真的会那么做。

    王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秦大智拖走,回头瞧着秦大勇走进了苏锦绣,一把将她揽进他的肩头,细声呵护,王氏的心里就不由冒出来一股子酸劲。别开视线,瞧见了站在一旁脸上同时带着欣喜的秦春兰和李婉儿,脸上更加不是滋味了。

    苏锦绣到底是比自个儿有本事啊,这一家子,大的,小的,在她身边都是胆小怕事的主,要么也是刁钻蛮横,偏生到了她苏锦绣跟前。一个个的都有了长进,大勇的本事是越发好了,识字,算账、做生意,开始头头是道。

    春兰也变得越来越能干,胆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就连往日里只会朝着大智耍横撒泼的李氏,都变了,变得讲理,变得明白了。

    若是、若是自己当初不逼着锦绣离开秦家,是不是他们一家人现在就不同了?

    王氏一边往老宅走,一边心里在反思。

    今天这事儿,她才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到底谁才是那个能掌家的。哎,只是到如今,那俩口子怕是不会再原谅她了。

    王氏走了,秦大勇拉过锦绣一把抱进怀里,箍得很紧很用力。

    “相公,我、我喘不过气来了,咳咳,咳咳。”这么用力干啥?还有啊,这会子还有很多人在呢,她家相公啥时候这般脸皮厚呢?

    “我不在家,你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刚刚要不是我回来了,他若打你,你躲得开吗?还有,他们为啥又要打上门来了?”秦大勇紧张锦绣跟一家老小的安危一下子问了那许多的问题,险些让锦绣翻了白眼。

    “相公,你慢一点呀。这么多问题,我记都记不住,咋回答你哩?”苏锦绣推开秦大勇,先是小心翼翼的替他卸下了背上的包袱,拿在手里。

    手摸着有些菱角突出的包袱,锦绣面色一喜,蚕苗!

    “相公,你带了蚕苗回来了?”步子轻晃,飞快走到了桌边,快速的解开了手里的包袱。秦大勇瞧见她兴奋的模样,摇了摇头,这会子怕是不会晓得那俩人到底为何而来了,也罢,待会儿晚上有的是时间。

    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不一会热,大家纷纷围了上来,就连孙广才也瘸着腿一拐一拐的靠近了来。他以前听过白凤村有个女人养蚕,但是他也没见过蚕长啥样,这会子难得一见,急忙忙的跟着小辈们凑起热闹来。

    只见锦绣解开了包袱,从里面取出来两个木盒子,盒子的四面是用极细的丝编制成了网,保证了里面的蚕苗能够呼吸换气。而十二个边却用了木条用支撑的结构。

    锦绣笑着将其在手里抛了一抛,果然跟她小时候见过的一样,都是这个办法。

    “嫂嫂,这就是你说的蚕苗?”秦春兰耐不住好奇心,举起一个盒子,对着天空晃了一晃。“我咋啥也没瞧见,就瞧见一堆沙子了哩?”

    王氏就没秦春兰那般大胆,只是挨着秦春兰看得认真。听到秦春兰如此说,也急忙点头跟着附和。

    “是哩是哩,俺也就看见了一堆沙子跟着上上下下,对了,还有一阵子沙沙沙的声音哩。春兰,你说对不?”

    春兰听了,认可的点了点头。“对啊对啊,婉姐说地对,还有沙沙沙的声音呢。”

    锦绣闻言,笑了。

    默默的将盒子放好,拿进了堂屋里面,转身出了门。

    “走,咱们去田里采桑叶去。”说完,锦绣就带着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出门了,唯留下不能动弹的秦小风兄弟俩,在家休息睡觉。

    田间,秦大勇和锦绣原先从秦家分来的那两块冷水田里,冷水井的井水早已被锦绣别开,从天里边的一条小沟冲走了,她家的冷水田也早已被放成了旱地。旱地上,隔着半丈左右的距离就种着一颗成年人高的桑树,枝繁叶茂,正绿的幽然。

    锦绣带领着大人们,到了田里慢慢的采集着桑叶,一边采摘,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这个桑叶,咱不能乱摘。喏,要像我这样,先采摘下面长得比较大的。顶上和枝端上的嫩叶,许它留着多长两天在摘。

    还有采了的桑叶一定不能随便的捏成一团,要一张一张的叠起来,那样待会子拿回家才不会给沤烂了。篮子和背篓里也能装得多一点。”

    看了锦绣的演示,又听了她仔细的讲解,大家伙都开始干劲十足的采摘起来。一棵一棵的桑树,开始渐渐光了矮处的树干,一个一个的竹篓竹篮,开始慢慢慢慢的满了起来。

    “娘子你瞧,俺这篮子已经满了。”凭着自己身为男人,又正值年轻力壮的秦大勇率先采满了一篓子,卖乖似得斜飞着眉毛想向锦绣邀功。

    锦绣二话不说,径直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双手掌心朝下往背篓里面一压。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音未落,众人便见秦大勇引以为傲的满背篓桑叶,顷刻间只剩下了小半篓。

    脸上得意的笑容僵在嘴角,双目诧异的瞅着锦绣得意的扬着唇角,从自己的身前走过。

    “瞧见了吧,这一背篓的桑叶可不好采满,大家伙都加油吧。”

    众人齐齐点头,回身继续摘了起来,秦大勇抚了抚额,有些尴尬。瞧了瞧锦绣的篮子,她正在往下压,压完之后的厚度竟是比自己的还要高那么几分。

    原来自己非但没有摘满,连摘得最快的头名也没拔到。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尖,啥也不再说的埋头苦干起来。

    这一大群人里边,就自己一个大男人,若是还干不赢一群女人和小孩,那可真真是丢死人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大家伙手里的背篓都已经摘满了。锦绣领着众人回家之后,让秦大勇去厨房做饭,自己则带着秦春兰和李婉儿,开始蹲在井边将篓子里的桑叶取出来一张一张的洗了起来。

    一边写,锦绣便一边将养蚕的整套路子一一交代给了秦春兰和李婉儿。

    蚕苗小的时候,桑叶不能扔整张整张的喂进去,要先洗干净,放在大筲箕里边晾干。等到水分晾的差不多些了,再拿菜刀给切成碎末。

    蚕苗极小,细如沙尘,需要用大簸箕摊开,里面铺上一层纸,锦绣想着,到时候她就用那些被秦大勇父女俩拿来练过字的旧纸就行了。

    然后将切碎的桑叶铺洒在上面,桑蚕便能一点点将其实用。等到蚕苗长大一些,通体变成白中透绿,那时候的桑叶就不用再切了,洗干净之后晾一晾就直接往蚕苗们的头顶上一遮,就行了。

    一天要给蚕苗们喂两到三次桑叶,白日里四处喧哗,并不觉得蚕苗吃起来会有啥不妥。到了夜晚,若是紧紧挨着蚕苗们的房间睡觉,那一定能体会到沙沙沙声带来的折磨。

    不过于锦绣而言,那却是一种满足。好像可以回到小时候与妈妈舅妈一起养蚕的场景。

    蚕苗一点一点长大,身体也慢慢变得通透晶莹,用眼睛都能看见它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和内脏。那个时候,就可以准备楠竹的枝丫了。

    桑叶开始停了,竹枝丫一根一根搭在桑蚕们歇息的簸箕上面,然后任由它们一起爬到上面,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点附着下来,吐丝,结茧。

    等到所有的桑蚕结完茧子,举起竹枝,可以看见上面覆盖着一个一个的椭圆状雪白色球体,远远看着好似一朵朵的雪花挂在竹枝上似得。

    到时候只需要将蚕茧子一个一个摘下来,由秦大勇和苏智轩二人用马车拖回江南卖给收蚕丝的人就可以了。

    锦绣说完,秦春兰和李婉儿二人也明白了。

    锦绣一家子的养蚕之路也就此踏上了正途,秦大勇依旧做着丝绸生意,每天傍晚才御马归来,与锦绣一起喂喂蚕,教教女儿,跟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时间也就快速的过去了。

    又是一年结束,新年初二,秦大勇将铺子交给了店里的伙计看着,自己陪着锦绣带着俩娃就打算回娘家。

    李婉儿带着秦小风和秦玉林也回了李家。李婉儿原本是不想回去的,可是李家来人说,李家老婆子怕是不行了,盼着她带着两个外孙回去瞧她一眼。锦绣听了,也劝了她回去,到底是亲生母女,哪来那么多仇恨。

    李婉儿也就顺着锦绣的意思,买了一些礼品风风光光的回去了。

    秦春兰陪着孙广才回去给秦孝月上坟了。

    苏家院子,也早已经没有人住了,沈氏放下心头大石,见儿子与媳妇恩恩爱爱,他们回来接她去洢水集住,不忍拂逆二人的好意,她便也点头跟着去了。所以这一次,锦绣回的娘家不再是尖山村,而是洢水县县集。

    刚一到家,就撞到了正欲出门逛街的苏智轩俩口子,四人一见面,你来我往说的热热闹闹。

    “你们都去逛一逛吧,这两天这集市可热闹了。来,外婆的小乖孙女们就跟着外婆一起,待会子外婆再带你们一起出去逛。”沈氏贴心的揽过了两个小女娃,让锦绣和秦大勇好身无牵挂的跟着苏智轩和钟红走。

    跟着苏智轩去了几次江南,钟红的胆子和心思也都变得比往先灵活了。

    “娘子,你想买啥?”苏智轩拉着钟红的手,半点不避讳的直呼娘子,看的锦绣和秦大勇俩直瞪眼。

    “娘子,瞧见了吧?你相公我每下一次江南,就的瞧着哥嫂俩亲热个把月,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那有啥?等完了年,我把闺女们都托给娘亲照看,我也陪你去一次江南,好不?”说实话,她也心痒难耐了,瞧着钟红一点一点的变化,她还真是想去看看那江南是否与她原先见过的江南一个样。

    秦大勇一听,眸光不禁一亮,正要来一声好。就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思绪。

    “林天昊!”

    这个名字,四人都很熟悉,而那叫人的声音更是为他们所熟悉。

    柳小芸!

    几人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就瞧见人群之中,柳小芸一袭白衣,眸光清冷的瞪视着另一个方向。她的前方,立着一个胡茬满面的男人,眸光深邃,与柳小芸目视着同一个方向。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将锦绣几人的视线遮去。锦绣拉了拉秦大勇,朝着苏智轩俩口子道。

    “走,进去看看。”说完,四人两两牵着挤进了人群中央。

    原来,在柳小芸和胡茬中年对面,正站着一个灰袍男子,他的手里还揽着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头,紧紧埋在他的颈间。

    二人身后的背景,让苏锦绣陡然一笑。

    原来这便是林天昊,柳小芸抛弃她哥哥嫁的那个林家少爷。真是报应,当初她柳小芸瞎了眼为了他抛弃了对她一往情深的苏智轩,如今这林天昊却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光天化日之下,竟是狎妓逛街。

    “公公,你瞧瞧天昊的模样,分明就是被那个狐媚子给勾住了魂。上次,上次天昊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才将,才将我腹中的娃儿给打掉了。”想起自己那未成形的孩子,柳小芸就心如刀绞,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对狗男女。

    可是她不行,她打不过林天昊。

    可是她也不想输给轻舞,输给林天昊。她能做的,只有静待时机,接近一年的时间,她足足等了快一年,才掌握了林天昊的一切行踪。

    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天昊的爹林易,也是堂堂洢水县县令。此时的他,眸光深邃如利剑般望着紧紧倚靠在儿子怀里的女人,双拳紧握,隐忍着怒火。

    “天昊,你给我过来!”林家门楣,容不得这不孝子如此玷污。今天他算是被柳小芸摆了一道,才撞上了这不孝子跟那妓子了。

    但事已至此,已无法转寰。

    林天昊听见林易的怒斥,又瞧见了他旁边趾高气昂的柳小芸,不由心生怒火,将苗头直接对准了柳小芸。

    “你这贱人,竟敢在爹面前搬弄是非,看老子待会儿回家不休了你才怪!”

    “你老子我在这呢?你跟谁当老子呢?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个青楼卖笑的,竟如此对待你的妻子,你对得起谁?”尽管柳小芸再有不是,但也轮不到他为了一个妓女辱骂了去。

    “哼!爹,你也晓得这女人现在不能生养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来找轻舞不也是为了能给你添个孙子吗?你赶紧的帮儿子把这个疯女人带回去,改天,我会正式抬了轻舞进门的。”林天昊此时软玉温香在怀,怎会听柳小芸的话。

    而林易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不孝子,若不是你——”他伸着手颤抖的指着林天昊,正欲发火,岂料旁边的柳小芸比他更加生气。

    不知何时,手里已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如风卷落叶一般,撩到了林天昊的身旁,对着林天昊就扎了下去。

    “林天昊,你还我儿命来!奸夫淫妇,我要你们去死——”

    都是这对狗男女,都是这对狗男女害死了她的孩子,害得她这辈子也当不了娘亲。她恨,她恨,她恨啊!

    柳小芸自从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大出血,自此也失去了当娘亲的资格。她的心里,早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要报复,要报复林天昊和轻舞。

    然而,就在她的匕首即将刺入林天昊的胸口时,林天昊手上一个用力,便将轻舞的身子拖到了自己身前。众人瞧着,唏嘘不已。

    刚刚还揽在怀里,卿卿我我的女人,这一刻就能被他用来挡刀。林家少爷,着实是薄情寡义。

    众人都在替即将死于柳小芸匕首下面的轻舞惋惜,就连柳小芸都不由勾起了唇角,讥讽着轻舞自以为是的爱情。

    然后,下一幕,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明明是芊芊弱质的女子,却在眨眼之间手腕一翻,对着林天昊的后背一拍,足下轻轻一转,二人的位置就恰恰好的对换了过来。

    噗嗤——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在这一刹那隔外的清晰可闻。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变换奇快的场景,惊得瞠目结舌。整条街道里,一片肃静。

    惊魂未定,柳小芸怒瞪着双目,毫不手软的抽出了带血的匕首,惹来林易一道凄厉的怒吼,震耳欲聋。

    “天昊!”

    高大的身形,接过了慢慢倒下的身子,满身尽是掩不去的颤栗。

    “天昊,天昊你怎么样?”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没有不疼的。

    林天昊皱着眉头,手捂着鲜血四溅的胸口,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站在一边的轻舞。与他一样,她的胸口也开着一朵灿烂的红花,只不过她的是右胸。是他的血,印染上去的。

    “为…。为什么?”

    轻舞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他,唇角越发上翘,眸光清寒。“只许你拿我挡刀,就不许我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吗?”

    “你——”林天昊气急攻心,一口热血喷洒而出。他、他拉着她挡刀,但是她只会伤到肩头,而她,却是要他的命啊。

    他自问与她相识以来,从不曾亏待过她,为何,为何要这般对他?

    只是,他再也没有力气问下去,他的血越流越多,看的林易越来越焦急。

    “天昊,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你何必再问?走,爹带你去看大夫,去看大夫。”林易抱着林天昊起身,正欲转身离去,就听见轻舞的声音在背后冷冷的响起。

    “别浪费时间了,他,必死无疑!”

    “胡说!你这贱女,待我将我儿送至医馆,定要你与这柳家的女人一起偿命!”

    “啧啧啧啧啧,姓林的,早在十几年前你就该想到有今天的不是吗?你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轻舞的声音豁然一变,惊得锦绣一行有些不知所措。那声音,那声音分明是无烟的。

    可是,那张脸,明明与无烟截然不同。

    “相公,是无烟吗?会是无烟吗?”那声音,她真的太熟悉了,定是无烟的。怪不得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原来是变成了轻舞,接近了林天昊,原来无烟是回来报仇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该死的女人,本官迟些再来与你算账!”林易感到怀里的林天昊气若游丝,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直接转身就走。

    可还没走出三步,林天昊原本抓着他衣袖的手就一点一点慢慢的滑落,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身后还响起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那个名字——

    “林易,我娘是白——水——悠!”

    白水悠!是她!是那个女人?

    林易的手,一个颤抖,林天昊余热未尽的尸体顺着他的身子滚下了地,而他自己也屈膝跪了下去。

    轻舞慢慢的跨步绕到了他的面前,手,伸到耳后,轻轻一拉,一张肉色的面具顺着手就被拉了开来。面具后面,赫然是一张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梦魇。

    是她!是她回来了!

    “啊——”一县之主,因为一张妖异至极的容颜,彻底的疯了。

    尘埃落地,凡事尽成。

    三年后,一幢新的木屋已然在鬼屋旁边拔地而起,木屋后面还捎带着一个巨大的院落,院落四周,都是一间间通风敞亮的屋子。屋子里,摆放着成排的木架子,俨然,就是一些蚕房。

    苏锦绣跟着秦大勇去了江南,苏智轩和钟红自然也是一起的。秦春兰和钟青在锦绣的戳和之下,也成了一对小夫妻。只是为了替锦绣看家,俩口子这段时日里一直住在鬼屋旁的新屋子里。孙广才依旧带着两个越发乖巧的侄孙女,嘻嘻哈哈,乐此不疲。

    白无烟离去,已经三年。

    三年之前,他走的时候,苏玲珑哭的昏天暗地,却不敢让他知晓。三年之后,苏玲珑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丰姿窈窕,翩翩若蝶。

    “春兰姐姐,春兰姐姐!”一道好听的清脆声音,想起在家门外,引得春兰裂开嘴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钟青,奔了出去。

    “玲珑,玲珑你咋来了哩?”

    “我来这边住两天,等我姐姐回来。春兰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娘亲已经答应了我,让我出门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也不晓得无烟他等不等得起。

    三年前,无烟离去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姐姐也没有告诉她。她那时候很伤心,她喜欢无烟,可是却没有让无烟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些时候,她是有些怪姐姐的,可是姐姐却说,她还小,心未定,若是她长大了还是喜欢无烟,并且获得娘亲的批准独自出远门了。姐姐会告诉她无烟的下落,让她去找。

    现在她得到了娘亲的准许,也一直都记得无烟。所以,她要去找他。

    秦春兰看着一日一日渐渐成熟的玲珑在这一刻变得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第一次见到无烟时的模样,心里也替她开心。她们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真好。

    五日之后,锦绣归来。

    见到苏玲珑的时候并未诧异,直接从怀里掏了一张纸递给了玲珑。然后苏玲珑便潇洒的策马离开了。

    京城,天子脚下。

    一袭粉妆束腰,脚步轻快的游走于行人之间,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待。这便是行走了足足两个月,才到达了目的地的苏家二小姐苏玲珑。

    只是,姐姐给的纸上只写了无烟在京城,并没有具体的地址。姐姐说,缘分天定,她和无烟有没有缘分,就看她自己的了。

    想着要在这人来人往的京城里海底捞针,精致小巧的脸庞就不由闪现了一瞬间的皱缩。不过很快,又展颜笑开,京城那么远,她都平安到达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遇到无烟的,到时候她一定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走。她长大了,有资格站在他身边,抚平他心里的忧伤了。

    “驾!驾!驾!”忽然,集市中心一道快马加鞭而来,毫不顾忌大街上行人拥挤,他的马蹄或许会伤及他人。

    人群快速朝着马路边闪开,玲珑学过跳舞,自是脚步轻盈,顺着人潮便退开到了路边,仰着头静静的看着策马而来的狂徒。

    闹市上骑马横走,真是霸道又恶毒的家伙!

    幸好大家都闪得快,否则随便被那匹高大健壮的马蹄碰一下,就得躺床上养个十天半个月不可。

    玲珑正准备收回视线,静静等着这一波动过去,自己再继续去寻找无烟。

    然后,就在她视线撤回的时候,她竟瞥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正横着大街走。喝,那马上的男子半点勒马的动作都没有。

    “小心!”热心的玲珑脚下一旋,对着老婆婆就窜了过去。轻轻一推,将老婆婆推到了路边,而自己,则来不及再躲开。

    一回头,她就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一双马蹄在她的眼中飞速放大。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只记起了那个久违三年的。

    无烟哥哥——

    “你这女人真是笨,有你这样救人的吗?救了别人,就把你自己赔进去是么?”眼眸微动,来不及挣开,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熟悉而刺耳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损人,依旧是那般急切。

    “无烟哥哥!”张开眼,一张比三年前更为成熟的脸颊印入了玲珑的眼帘,前一刻的惊骇顷刻间变成了惊喜。她顾不得男女有别,竟是一把搂住了白无烟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大声叫唤起来。

    白无烟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今日出门,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也不晓得哪根筋打错了,竟出手救了个笨女人。

    一把拉开身上挂着的女人,嫌恶的转身,“笨女人,离本公子远点。”

    玲珑要是能被他轻易的推开,那就不是对他念念不忘的玲珑了。只见她小手柔若无骨的反手一转,紧紧的扣住了无烟的衣领,死死不肯松开。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松开。无烟哥哥,我是玲珑,苏玲珑啊——”话音未落,她还是扛不住无烟的功夫,被扔的远远地。

    玲珑懊恼的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沾了灰的红裙,瞧着慢条斯理渐渐走掉的男人,红唇一咬。

    哼,我都来到了这里,你休想甩掉我。

    然后,迈着步子轻快的尾随而上。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四野苍翠的桑树林里,秦大勇揽着锦绣的腰身,在夕阳之下,折射出一道美丽的影子。

    “娘子,你说玲珑能如愿以偿吗?”秦大勇想着无烟在自家待的那近一年的时间,满身鬼主意坏点子,若是他不喜欢玲珑,只怕自己的小姨子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她定会伤心的。

    身为姐夫,他可是特别的喜欢自己的小姨子的。与春兰一样,亲妹妹般的疼爱,舍不得她们受半点委屈。

    锦绣笑着点头。

    “会,因为她是玲珑。”玲珑的性格执着不怕输,无烟却是你硬他软的一种闷骚性格,她有信心,她家的玲珑定能将那腹黑闷骚的狐狸拐回来。

    “相公,要不然,我再给你生一个孩子吧。”

    “不用,这一生,有两个女儿就足够了。不过,娘子,你想要的,我不介意满足你的哟。”

    “我说的是正经的,而且又不是说现在。”

    “别呀,现在这挺好的,来吧,相公一定好好疼爱你——”

    “不要,秦大勇,你给我死开点——”

    ……。(大结局完)

    ------题外话------

    结局有点仓促,将就看一下吧…写着,心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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