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二年,二皇子失踪。

    失踪前的二皇子,性子纯真活泼,心地善良,小小年纪便显出极大的仁爱之心,是和平年代的治世帝王之才,深得太后和陛下的宠爱。

    而二皇子失踪三年,待到寻回来之后,却变成那样喜怒莫测,阴晴不定的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简理懒洋洋坐在马车内,懒懒散散窝进温暖的白狐狸裘里。

    傅之晓扭头看向紧紧圈住自己的简顷,精致的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水眸轻灵动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像是两个人。

    看她盯着自己,简顷眨了眨眼:“夫人,你饿了吗?”

    “……不,我不饿。”话刚说完就瞧见简顷一脸期盼,顿时恍然大悟,“我不饿,不过我喂你吃点东西吧,你都瘦了好多。”

    闻言简顷一脸喜色,“啊”的变张开嘴。

    傅之晓捻起碟中的点心小心的喂到他嘴里。

    “夫人,我还要。”

    “夫人,还要。”

    “夫人~”

    “哎,哎。”简理忍不住坐起身子,斜着眼看两人坐在一旁腻歪,“你两就不能坐远一点?搁我这孤家寡人眼里,多刺人。”

    “小理,好久不见~”

    简理忽然表情一变——

    “啊,软绵绵的皇兄~好久不见~”

    ……车内气氛十分和谐。

    傅之晓默默汗颜,退到一边让两兄弟好好亲热亲热。

    按照简理所说,两人至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确实担得上一个“好久不见”。

    再结合一些隐晦的线索,傅之晓确定,十有*年幼的简顷在炎阳杂耍团是受了不少刺激的。

    傅之晓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这是什么?人格分裂?

    神经学和心理学的领域,傅之晓懂得还真不多,此时渐渐回想起来,当初袁离一再声称简顷确实有病,她还只当他不敢承认自己骗她,没想到却是真的。

    如今的简顷,心智也并没有停留在四岁,而是随同另外一种人格一齐增长,从他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很清楚外界发生的一切,但不知道他是否知道——

    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而傅之晓的回归让楚京再度坐不住了,立刻派了简理前来接应,很明显——

    对于简顷的情况,他们也有了预测。

    简顷对于傅之晓的回归自然是喜不自胜,再加之看见简理,这一路是一点也不寂寞,黏傅之晓也是黏糊得紧,只是对这样的简顷傅之晓不怎么习惯。

    夜深人静,野原的篝火彻夜不息,傅之晓在马车内躺了许久,侧头看着闭着眼睡出一脸憨态的简顷,伸手将毛毯往他的下巴下掖了掖。

    这一动作极轻,却依然惊动了简顷,他轻颤一下睁开迷离的眼眸,下意识伸手拉住傅之晓:“夫人……你不能走哦。”

    傅之晓看着他,心里一软:“我不走,只是帮你盖被子。”说着就将毛毯重新拉高盖住他方才露出来的肩膀,“好了,睡吧。”

    “你不要走。”简顷伸手环过她的腰,下意识嘟了嘟嘴。

    傅之晓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鬓发:“我可没说我要走,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闻言简顷安心地抿了抿唇笑了起来,一张俊美的面容活色生香,诡美异常,傅之晓一怔,又听见他用软软的嗓音低柔地道:“晚安,夫人。”

    “简……”

    简顷已经闭了眼,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傅之晓怔然许久,才轻叹一声,她到底在介意什么呢,无论是什么样,他都是简顷不是么?

    简顷嘟囔着睡了过去,傅之晓静默许久,车厢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她凝神片刻,想了想:“谁?”

    “是我。”简理靠着车厢,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傅之晓以为是袁离,却没想到是简理,惊讶了片刻:“怎么了?”

    “此次回去,父皇是没可能再对你下手了,失手一次,皇兄必然有十二万分的警惕心防范他了。”他顿了顿,“另外,我想这次皇祖母应该会召见你了。”

    傅之晓蹙了蹙眉:“她打算告诉我你们大楚偷偷隐藏的秘密了么?”

    大楚有秘密,她一直知道,特别是这位太后。

    简理似乎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不过是想见见孙媳妇吧。”

    傅之晓没有说话。

    *……*……*

    半个月后

    上阳宫

    开了春一屋子地龙撤了温,鎏金香炉焚香灰烟屡屡。

    太后将一只谢了花骨朵的腊梅枝从窗台的花瓶里捻了出来,随手扔在桌案上。

    傅之晓安安静静跪在下首,没有出声。

    待到太后将那花瓶收拾完,她方才头也不回地缓缓道:“平身吧。”她顿了顿,“来人,给殷王妃赐座。”

    两名宫女迅速从屏风后走出来将椅子摆好后退了下去,傅之晓看了太后一眼,干脆地坐到了椅子上。

    太后眉目凌厉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坐到她对面:“倒想不到你有命回来,原本以为,以皇帝的手段,你必然是没有这个机会。”

    “回太后娘娘,微臣运气好。”傅之晓抿唇笑了笑。

    太后捧着茶杯垂着眸子,拢了拢茶水,沉默片刻,又长叹了一口气:“叫哀家皇祖母罢。”

    “是,皇祖母。”傅之晓颔首。

    闻言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将茶杯搁在桌上,摸着鬓角的发丝扯着嘴角笑道:“没想到哀家还能有孙媳妇,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傅之晓不置一词,却又听太后道:“哀家只得这一个孙儿,倍加爱惜得紧,以后可就要拜托殷王妃好好照顾了。”

    “是,皇祖母。”傅之晓漫不经心端着茶杯正要往唇边送,猛地醒悟过来就是一惊,手一松茶杯呯的一声碎片砸了一地。

    太后的行事,傅之晓一向捉摸不透。

    深宫浸淫过的人大多成了精似的,太后显然就是这么一个大妖精,心思深不可测。

    可傅之晓认为,再怎么深不可测,有一点是非常鲜明的——

    那么就是太后一党和陛下、晋王、简顷一党对立。

    可从傅之晓被绑架,到除夕楚皇帝大殿发难,太后先是想治傅之晓于死地,后又搭手相救。

    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可若是太后所说,那么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简顷是她的亲生孙子。

    刚开始想杀她,是因为担心楚皇帝有了对付简顷的弱点,后来搭救她,则是已经木已成舟,没有办法的事了。

    当年的皇贵妃所出的皇子基本已处于摄政之位了,奈何这位皇子着实有些倒霉,朝政上顺风顺水,却被山崩掉的石头砸死了。

    不得已,皇贵妃只好让抚养在膝下的傀儡太子逐渐渗透到朝政中去,虽然这位太子有一天羽翼丰满便会倒戈相向她不是没有预料到。

    可好在——

    亲生儿子还留有血脉。

    事与愿违的是这位傀儡太子似乎蛰伏已久,登基便已雷霆手腕铲除异己,顺带坑了太后一把,把皇子的遗孤抱到了身边抚养。

    是以——

    贞元皇后也并非简顷的亲生母亲,也难怪在简顷的记忆中,两人一直以礼相称了。

    如此说来,简顷记事倒是极早。

    知晓了太后的秘密,简顷的心思傅之晓反而有些捉摸不透了,若是两人才是至亲,简顷怎的又要站在楚皇帝那一方?

    曲意逢迎,帝王心多猜忌,楚皇帝也许更会觉得他存了不轨的心思。

    但细细回想——

    简顷似乎处于一种极为诡异的中立姿态,既不偏袒楚皇帝,自然也不偏袒太后,倒像是佛看众生,多了游戏解闷的心思。

    傅之晓浑浑噩噩一路回了殷王府,门口的侍卫推开门,便看见梨树下伸手摘梨花的简顷。

    或许是人格变化的缘故,他抛弃了自己喜好的深色衣服,反而喜欢上了一些浅色的锦袍,例如白色、淡黄色等。

    今日他穿着一件如小鸭子一般明快浅淡的浅黄色锦袍,傅之晓极少见到男子穿着这样的颜色,偏生他肤色白皙,面容精致美丽,不同于以往的幽魅诡美,反而显得俏丽明媚。

    肤光似雪,唇瓣如桃花瓣一般泛着一点子薄薄的粉色,诱人至极。

    他一朵一朵捻着树上的梨花,傅之晓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出声。

    简顷将洁白的梨花一朵一朵捻下来放在手心里,紫旭从屋子里走出来,端着一个筲箕,简顷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的梨花放入筲箕中。

    酿酒么?

    傅之晓狐疑地看着他。

    他却忽然转过头来,露齿一笑,潋滟生辉:“夫人,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梨花洒了一地,他蹦蹦跳跳奔了过来,两臂一展就想把傅之晓拥入怀中,傅之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皱眉:“你穿的太薄了!”

    当下微怒拉着他往屋子里走:“你跟我进来。”

    简顷眨巴着眼睛被她乖顺的牵进屋子里,傅之晓阖上门,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厚重的锦袍扔到简顷身上:“换上。”

    简顷继续眨眼睛:“夫人帮我换呀。”

    傅之晓睨了他一眼,表情不甚愿意,但手上的动作早已出卖了内心,她将锦袍拿起来挂到臂弯,又伸手去剥简顷身上那件梨绒似的的薄袍子。

    简顷垂首,目光落在她水润的唇瓣上,咕噜吞下一口水:“夫人……让我亲亲吧……”

    “什么?”傅之晓没听清,未抬头,只垂首去抽他的腰带。

    “夫人,让我亲亲你吧……”简顷又乖巧的复述了一遍。

    傅之晓一怔,抬眸对上简顷单纯无害的眸子,有些愕然——

    她还以为这种人格下的简顷会纯真许多呢。

    “夫人。”见她没回答,简顷不满的撅了下嘴。

    傅之晓看着他红润的唇瓣,鬼使神差的踮脚去含住那双撅得高高的桃花瓣似的唇。

    简顷一愣,面颊飞上一抹艳色,含糊嘟囔了一句,便专心投入这一吻中。

    “夫人,轻点……”

    “夫人……让我摸摸……”

    “夫人,我想亲亲……”

    “恩……夫人……”

    捡完方才简顷扔下的花瓣,紫旭端着筲箕继续摘梨花,殿下说要将梨花酿了酒,过些年头拿出来给夫人享用。

    不过此时屋子里飘出来的暧昧生声不断,紫旭一张脸也是红扑扑的,直到袁离派人来叫走他,他才如蒙大赦。

    简顷现在的状态,袁离不指望他像以前一样偶尔管点事儿,只得事事“亲力亲为”了。

    是以紫旭一路径直去了书房。

    他刚踏进书房,袁离正好阖上一本奏折,俊美的脸上满是斑驳的冷意,紫旭也不禁面色一肃,方才的尴尬早已抛到脑后:“发生什么事了?”

    袁离面前小山一样高的奏折里看似随意地抽出一本,扔到紫旭面前:“你瞧瞧。”

    紫旭狐疑地拿起来翻开,待看完亦是面色如霜:“这么大的事陛下竟然瞒到了现在?”

    袁离冷笑一声:“现在发现有事儿需要求助了,这才派人透露出消息来,否则咱们还不知道被怎么瞒在鼓里,不过咱们自己人也着实不争气了些,王妃丢失的事到殿下的事,竟然让我们忽略了京都来的消息,真是自乱阵脚。”

    紫旭无言以对,半晌:“那现在怎么办?”

    “进京这么久,陛下晾着王妃一直没有召见,这时候也只怕是冷处理到头了,没准待会儿就会派人来接王妃了,你就跟着王妃进宫去看看陛下到底要做什么,横竖他现在也不会再对王妃动手了,只是么——面子上也许还抹不开!你若是去了,抹不开,也得给他抹了!”

    紫旭也觉得陛下有点作,不管他出于何种原因想要把柳馨烟塞给简顷,可若是简顷能看上柳馨烟,早八辈儿就看上了,又岂能等到现在?

    殿下有喜欢的女子了,是好事,不是有常言道色令智昏么?退一万步说,没准殿下就这么日服一日昏了下去,从此不早朝也说不定。

    这不正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情况么?

    又是何必做些给大家都添堵的事儿呢?

    如今可好了,王妃有九条命似的,又在北方建立起极高的声望,只能奉为座上宾对待了。

    “不过陛下想不想见王妃,今儿都必须见了。”袁离将奏折重新叠整齐,“晚上有宫宴,美其名曰是庆祝殿下凯旋,可大齐的使臣一样会出席,王妃势必也要到场,可——”

    袁离蹙眉停顿下来,而紫旭也是同样的心烦——

    殿下又该怎么办呢?

    正如袁离所说,下午的时候便有内监带了口谕来,傅之晓沐浴完毕,走出门就听到这么一条消息,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池子里正在愉快地玩水的简顷,复问袁离:“陛下如今已知道简顷的情况,仍旧是要他出席么?”

    袁离点了点头,眼里一闪而过一抹异色:“王妃,你也知道,那个什么玉阳公主,也在队列里……”

    原来在这一茬等着她。

    傅之晓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殿下……?”

    “我会跟着他的,不让他有机会闯祸。”……和卖萌。

    *……*……*

    傅之晓给简顷全程灌输的概念是——

    不准笑,不准卖萌,只能板着脸不说话。

    可是现在——

    傅之晓看着大殿内僵硬的气氛,有些无奈,似乎又有些太过了。

    大楚一干臣子话多不敢多说,连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了,而一干臣子这么严肃冷酷,大齐的使臣团个个亦是尴尬地干声说笑。

    而制造这一状况的正是看似一脸阴沉严肃的端着酒杯发呆的简顷,实际上正偷偷的瞄着傅之晓,眸光水莹,一脸期盼和热切地偷瞟她、

    傅之晓只得温温柔柔的微笑,给他倒满一杯酒,柔声道:“殿下,请用。”

    放下酒壶的左手却在下方狠狠掐了简顷一把。

    简顷嘴巴一裂就想傻笑,触及傅之晓一本正经的眼神,立刻抿抿嘴收敛,认真的小口啜着酒。

    两人的互动大家看不见,坐在上方的楚皇帝却是能一览无余,他微微蹙眉,掉头看向大齐的使臣,哈哈大笑:“廖大人,怎么不见玉阳公主?”

    廖明抽了下嘴角,站起身答道:“回禀陛下,玉阳公主身体抱恙,无法出席宴会,恳请陛下谅解。”

    而且这由头方才来的时候不是才说过一遍吗?!

    楚皇帝幽幽道了一句:“可惜了……”

    廖明沉默不语。

    岐王殿下私下给了他命令,要让玉阳公主规规矩矩的来这一趟大楚。

    这话里意思众多,不过廖明很快就甄别出了岐王想要传达的意思——

    别让她和简顷搅合到一块儿。

    虽说两方都不认为联姻便能解决矛盾,可若是联姻,矛盾自然能暂时撇之脑后,说不准又会有新的解决契机,两方自然乐见其成。

    楚皇帝自然之道傅之晓的身份,可惜的是他看不上。

    而大齐皇帝——

    若是知道的话,估计傅广鸣一家子就要闹心了。

    连喝三杯酒下肚,简顷话多起来,一直垂首神色温柔地跟傅之晓小声说着话,气氛一变,众人也渐渐不那么拘束了。

    酒过三巡,楚皇帝挨个儿打赏了出立山的将领们,傅之晓仔细听着这些上前领赏的将领的名字,果然——

    白子明透露出的那几个将领不见了,特别是杨统领。

    打赏完毕,楚皇帝却是直接跳过简顷的赏赐,瞟了一眼一脸殷切的廖明,轻咳一声:“之晓啊,廖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楚京,可就是专门为了你啊。”

    大殿寂了一瞬。

    傅之晓挑了下眉,还未说话,简顷忽然开口了:“你有事?”

    傅之晓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这话是对着斜对面的廖明说的。

    廖明一怔,赶忙起身:“是的,殷王妃,我朝太后得怪病,耳闻殷王妃医绝天下,乃神医在世,在疫病区粮食短缺,药草不济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心生震撼,是以派出本官向陛下递交请求书,陛下道是需要征得殿下的同意方才可以,不知殿下可愿意殷王妃走这一趟?”

    简顷面色寡淡,乍一看还真是装的丝毫不差,他唇瓣扯出一抹冷冽:“本王的爱妃失而复得,还是算了吧。”

    “简顷。”

    “殷王殿下!”

    两声同时出声,前者是楚皇帝,后者是廖明。

    简顷丝毫没有理会,扭头看傅之晓,见傅之晓看着他似乎在走神,眼里一闪而过一丝黯然,随即勾了下唇:“夫人,我刚才是不是很像他呀?装得很好吧?”

    傅之晓又不是傻瓜,自然看见了他眼底的黯然,捏了捏他的手心:“傻瓜。”

    很奇异的,对于大齐,傅之晓现在不仅没有一点感情,甚至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真要寻根究底,她到底十分挂念当初和简顷呆在小山村里每天悠悠闲闲的日子。

    简理放下酒杯,他算是看出来了,父皇原本就希望傅之晓走这一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皇兄肯定是不会答应了,事实是皇兄确实也没有答应。

    不管皇兄答应不答应,如今软绵绵的皇兄估摸是不太可能当众反叛他,可他还是要把全套做足了,当着廖明的面,还是征询了简顷的意思。

    这样的话——

    你看吧,我可是想要帮你的,可人家丈夫不答应啊,哎呀,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还是一封圣旨给你搞定吧。

    大致模式便是如此了。

    而傅之晓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这一趟大齐她必须要走,否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其次——

    她忽然想知道傅家老小是否还在派人追杀她。

    一直追杀的人有一天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家里,多么有意思。

    “朕,准了。”*……*……*

    廖明心情极好回了驿馆,在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随即低声道:“微臣进来了。”

    他推开门逡巡一圈,玉阳公主正被捆绑着手脚,嘴里塞着棉布,一脸凶狠地瞪着他。

    廖明叹了口气:“公主,这是上面的命令,微臣不能不从。”他走过去解她手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道,“今儿晚上殷王夫妇倒是来了,确实鹣鲽情深,看了令人好生羡慕。”

    绳子刚送了一点,玉阳立刻挣扎起来,两三下挣脱开,一把将嘴里的棉布拉扯掉,失声尖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除了本宫,怎会有人配得上他那般的男子?”

    廖明摇了摇头:“公主,宫里就是怕你这样,才特意命微臣这般对待你,你怎的还不醒悟?”

    “你敢教训本宫?”玉阳极为烦躁地恶瞪廖明一眼,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廖明不置可否。

    玉阳气闷极了,当初她给简顷下药都没用,怎的如今这个横空出世的殷王妃就偏生能入了他的眼?

    她调查到柳馨烟的存在,一直视柳馨烟为最大的敌人,却没想到这个最大的威胁如今也默默变成了失败者。

    真是太讽刺了。

    可是柳馨烟说到底,不过官宦人家的女儿罢了。

    可她呢,天家的女儿!

    怎是柳馨烟可以比的?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能争取?!

    玉阳深吸了一口气,斜了廖明一眼:“你走得倒是匆忙,本宫还未用膳,赶紧传膳。”

    廖明微微一怔,似是不相信玉阳如此容易放过他,沉默片刻,他只道:“是。”

    玉阳便用膳,便听廖明道:“陛下既已经答应,不如不过几日便可启程了。”

    玉阳没说话,优雅地就用餐,直到用完放下筷子后,才用丝绢手帕小心翼翼擦着嘴,一边又道:“你对这位殷王妃了解多少?”

    “坦白说,一点也不了解。”廖明道。

    他不希望玉阳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便主动岔开道:“公主可要沐浴?”

    玉阳慢条斯理看了他一眼,转了话题:“你今儿见到简顷了?”

    “是的,公主。”

    廖明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简顷:“不过似乎和上次来不太一样呢。”

    玉阳看着他,夹了一片鱼片进了嘴,若有所思。

    事情也确实很快,三日后,傅之晓便接到楚皇帝的消息,本日午时过后大齐使臣便要启程回国了。

    彼时她在给简顷按摩头部的穴道,听完袁离的汇报还没来得及说话,躺在她大腿上的简顷蹭地便跳了起来:“什么?!”

    袁离又整理了一遍思绪:“殿下,那日宴会时陛下不是说了要让王妃走一趟大齐么,大齐那边似乎是太后生了怪病,不敢平白耗着,不过殿下请放心,这次属下一定亲自护着王妃,可好?”

    简顷眨了下眼,有些不悦地道:“凭什么要和夫人分开?夫人去哪儿我去哪儿,再说夫人给老女人看病做什么,要看病就给我看病啊,我比他们都漂亮。”

    袁离:“……”

    傅之晓:“……”

    她揉了揉太阳穴,将听到消息激动得蹦起来的简顷拉回到软榻上坐着,放柔了声音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去给太后看病,总好过给齐昀看病不是?难道你希望我给齐昀看病?”

    醋坛子应声而翻,立刻酸溜溜地撇着嘴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了?”

    “胡说八道。”傅之晓哭笑不得地点了一下他得鼻子,顺势摸上他的面颊吃豆腐,“怕什么,你里里外外都是我的,我里里外外也是你的。别人夺不走的。”

    简顷不喜欢说甜言蜜语,但这个软绵绵的简顷似乎总是对这种话十分受用,一张精致美丽的脸红得像一颗番茄。,水光潋滟的美眸认真的看着傅之晓。

    傅之晓不禁有些羞恼:“怎么了?”

    她面上也泛出绯色,简顷咕噜吞了下口水:“夫人,我也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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