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姆城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乘着车不到一小时就能兜一圈。.

    此时他们正在靠近城南教堂的一个露天手工艺品市场逛着。

    杰森跟安默拉呆在一起反而放松些,他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的”

    她年龄很小,背后可能有个大势力,而且这个势力与圣兰斯卡特敌对。所以,是黑塔城雇佣军,南方革命军,普朗曼大贵族,还是北方兽人部落

    “战争贩子。”安默拉笑着回答。

    发战争财的杰森想了想,问题更进一步:“那就是黑塔城了,是雇佣军,贩奴者还是军火商”

    他眼里闪着好奇,这个女孩子身上太干净太柔软,既没有奥里维那种污浊的硝烟味,也没有文森特那种钢铁般的军人式冷漠。她不光跟他说的那几个职业搭不上边,跟“战争”也是沾不上的。

    安默拉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反过来问他:“为什么要有战争”

    杰森居然找到一点面试的感觉,他冷静地回答:“战争是人类发展的必然。因为资源是有限的,大国不断崛起,军事扩张到了极致,各个势力为了拓宽生存空间,获取更大的利益,势必会发动侵略战争。”

    安默拉点点头,应该是认同了他的表述,她低头看一个镀金十字架:“生物课学过现代的进化理论”

    杰森听了下问题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抢答道:“我知道,适者生存。战争确实可以检验一个国家制度或者政策是否适合人类发展”

    “有些是应该被淘汰的,有些是要留下来的,我赐予战争,筛选那些有资格留下的。”

    杰森回味了好几遍她这句话,“适者生存”前面其实还有一句“物竞天择”,听她的意思,居然是要“代天而择”。这话翻来覆去地在他脑海中滚动,从平平淡淡到惊涛骇浪,越想越激动,不知为什么血都沸腾起来。

    安默拉拿起那个镀金十字架,然后在摊主诧异的眼光中亲吻了它一下。

    杰森看见比劣金纯正不知道多少倍的金色光芒将它笼罩起来,原本粗糙的十字架造型变得精美细致,上面还多出了一个受难的曙光女神像。女神像栩栩如生,面孔清晰无比,短短的剑柄露在她的身体外面,剩下的部分将她钉死在十字架上。阳光从女神像上淌过,杰森盯着它,生怕自己一眨眼它就会流出血。

    安默拉将完全变了样的十字架放了回去,然后低声对摊主说:“愿神保佑你。”

    摊主“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捧着十字架高呼“神迹”,再一抬头却发现两个客人都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安默拉步伐匆匆,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漫不经心。

    好在杰森个子高腿长,跟着她身后也不累:“怎么了刚刚那是魔导式吗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魔导式不对,你在奥兰有施法证明吗要是被监控抓住了可不好办”

    面前的安默拉忽然停下了步子,她站在城南教堂的面前,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杰森的喋喋不休也终于停下,他看了一眼禁闭的教堂大门,好心提醒:“这个不提供观光,只给信徒开放,而且只有礼拜日才开”

    城中心有座大教堂,建筑风格古老典雅,很适合给游客观光。但是面前这座就不一样了,这是近些年新建的教堂,比城中那座要小,外观也一般,很少有游客往这儿跑。

    “喂”杰森解释到一半,忽然发现安默拉根本没听,而是直接推开了教堂大门。

    看着那条黑洞洞的门缝,不知为何有点心慌,杰森一咬牙,也追了进去。

    他推门,看见地上有门栓断裂的碎片,看来这门不是没关,而是被安默拉暴力破坏了。当他抬起头,眼睛逐渐适应教堂里的黑暗之后,才看清安默拉所在的位置。

    六排木质长椅分布两边,过道大概一米五,台阶长而矮。正对着过道空旷处的,就是神父讲经的台子,那地方有光斑投下来,正上方就是色彩斑斓的琉璃窗。安默拉站在过道正中间,离得不远也不近。

    本来工作日教堂不开放,也没人讲经,但是此时台子上却明明白白站在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兜帽,身着黑袍,消瘦又高挑,站在光芒中显得格格不入。

    “斯洛。”安默拉轻声说出他的名字,算是打招呼了。

    杰森看见那个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好看到有点不像人的脸。他有颜色深暗的黑发黑眼,深刻又严酷的轮廓,眉毛细长,嘴唇颜色微浅,透出一股子冷漠禁欲的感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很像神职人员。

    安默拉看着他,也能理解为什么他化身降临的时候总是喜欢戴眼镜,因为他的眼神攻击性和侵略感异常强烈,很容易让人不适。

    “安默拉。”斯洛是用古代魔法语说出这个名字,这让杰森一下就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永不凋萎,永不枯朽,永恒之神。

    地狱一别,再次见面,安默拉的心情是异常愉快的:“我杀了永夜。”

    “咳咳咳咳咳”杰森刚刚还在为之前那个含义惊人的名字咽口水,安默拉这句话一出,他直接就被口水呛到了。

    “我知道,沙利叶很感激你。”斯洛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任何自己信奉的神死去的悲伤。

    在黑暗和光明之间,沙利叶确实更偏向光明。认真算起来,地狱里那几位君主根本没有谁是自愿堕天的,他们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曙光直接推下去的。门格尔暗恋曙光,沙利叶一直维持大天使形态自欺欺人,就连赛门也一直保持圣殿骑士的荣耀与美德。

    斯洛没什么表示,反倒显得这边洋洋得意的安默拉落了下风。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于是说:“索菲亚召请她几次,爱都维希一次都没回。”

    言下之意就是,亲妈都不在意,哪天你们这群人死的时候,曙光更不会在意了。

    “也许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斯洛缓缓开口,眼神透着深思熟虑,“也许,她也在忙着杀你所爱的人。”

    安默拉眼神一下就冷了,杰森都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这确实也是安默拉担心的事情,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应该像曙光一样往前跳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是否都还活得不错,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既定事实不可改变。

    她看见了,那就成了定局,她没看见,还可以有点希望一点虚假的希望。

    “上回我们谈到哪儿了”斯洛观察她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于是迅速朝着这个方向给安默拉施压,“神的繁衍,对吧

    不过安默拉恢复得很快,斯洛下句话说出来之前,她的神态就完全平淡自如了。

    从圣兰斯卡特教堂,到地狱七层之下,再到这个奥兰教廷,他们一路从大爱神讲到了神的繁衍。看斯洛的意思,他似乎还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对,神的繁衍。”安默拉点头,“神是可以繁衍的,索菲亚已经给出了证明。”

    斯洛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明显是在提醒她七层地狱之下未果的实验,他说:“人是可以永恒的,你就是证明。”

    这是斯洛第一次承认她是人,上回在七层地狱之下,他还坚信她是神呢。

    人可以永恒。这也是安默拉最近在猜想的事情,因为她召唤来的十多个具有神格的家伙全部都是人,他们有着和神一样的力量,一样的强大精神,却在生命本质的构成上与人一样。安默拉在实验档案里粗糙地把他们称为“神人”,其实仔细算起来,她自己才是世界上第一个“神人”。

    “我想门格尔也被某种东西误导了,他觉得自己造就了神,其实那并不是神,只是存在神一样的永恒的可能性的人。”斯洛娓娓道来的样子让安默拉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还有个教授身份,“实验期间,他被什么误导了你有印象吗”

    “没有。”安默拉一口否认,这点事情她还是记得住的,“他几乎没有交际圈,每天只和我还有莲恩接触。后来莲恩去上学,就只跟我接触了。”

    教廷的光影有些支离破碎,投在斯洛本来就有些不真实的面孔之上,总让人觉得自己在看一幅油画。

    “所以是你。”斯洛脸上露出十分刻意的恍然。

    安默拉抬起头,碧色眼睛与他的黑眼睛在半空中交锋,一时竟然无言。

    斯洛的笑容就像默片,没有一点点声音,却淋漓尽致地传达出感情。他仿佛在嘲弄什么,又仿佛在悲叹什么,安默拉不太确定,只是惊讶于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情感流露。

    两人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最后斯洛背后张开洁白的翅膀,消失在了教堂的光斑之中。

    另一头的文森特也处于此生中最无言的关头,他正藏在科托教区辅理主教的卧室壁橱里。

    本来他打算直接去找阿伯特,探听一下情况就回来接安默拉、杰森。但是没想到阿伯特居然处于圣十字魔导军团的保卫之下,他身上带伤,一个人想混进去还真有点难。

    如果保护他的魔导军团是送葬人,那估计还好办点,因为送葬人只是个魔导军团,而他最擅长对付的就是魔导军团。圣十字魔导军团区别于其他所有同级别魔导军团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天空要塞“方舟”上是搭载了圣殿骑士军的。

    文森特觉得自己就算能对付几个操作舱的魔导师,也禁不住圣殿骑士一顿暴打啊。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次,跑到辅理主教这儿来调查了。

    万万没想到,一潜入辅理主教家,就围观了这么一场大戏。

    卧室门开着,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客厅里的两个神职人员。一个戴着圆帽,身着辅理主教的衣服,他站在沙发边上,正诚惶诚恐地鞠躬。另一个背对着卧室,坐在沙发上,头上没有标志性圆帽,只能看见茂密的金发。

    辅理主教大概五十岁,有点圆,看起来也是机敏温和的人,此刻却手足无措:“冕下,您、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站起来,将手按在辅理主教的头那教宗没点神异之处,他还真不信。

    辅理主教的头都要低到腰以下了:“暂时没有任何消息,还需要再等等”

    教宗摇了摇头,文森特一看他脸就分神,后来也索性不去看了。他那张脸上的表情都太完美,文森特一眼就能区分出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他的真实感情并没有那么外露,所以这些表情都假得很。

    “时间不够”教宗说的几句话里,文森特只听清这一句。

    辅理主教听了之后反应有点大,白胖的脸连肥肉都颤了起来,那表情毫无疑问是惊恐:“这”

    文森特听得直咬牙,“这”什么啊“这”,你倒是把后面的讲清楚啊。

    “我先走了。”庇佑十三世从衣帽架上拿起一件非常宽大的黑斗篷,看来他也是做好伪装才出来的。

    文森特在衣橱里呆了半小时,教宗没有回来,而辅理主教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口口灌冷水,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眼看这边是没什么线索了,文森特只能离开去找安默拉。

    安默拉分别前给他留过信号式,这个魔导式可以让文森特看见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光柱,他只要顺着光柱去找就行了。

    横跨了大半个城,文森特也来到城南的教堂附近。还有个小贩看他长得像游客,好心提醒他“那边不是景区,现在不开的”。

    说好的买东西,她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文森特不解,推开教堂的门一看,安默拉坐在长椅上祷告,杰森一脸茫然地坐在她旁边,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斯洛还是这个喜欢卖关子的个性,讲了一半又停下,后来拍拍翅膀直接走了,留下安默拉在这儿满腹奇怪的猜想。她觉得神人与人神的事情可以先放一下,斯洛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才是比较值得考虑的。

    他先后几次降临三大帝国,都掀起过不小的波动。第一次出现,他控制了普朗曼的梦魇公爵;第二次出现,他介入了圣兰斯卡特的蔷薇政变;第三次出现就是曙光祭典前夕,也不知道祭典上会发生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文森特皱着眉,没等安默拉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说,“你知道我刚刚见到谁了吗你肯定想不到”

    安默拉正在想问题,思路被他打断,顿时拉下脸说:“教宗”

    “你怎么知道”文森特憋着这么大个消息却被安默拉先说出来,心里很不爽快,“你早知道干嘛让我去查”

    杰森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教宗冕下你们要做什么”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奥兰人,杰森对教宗的尊敬不亚于圣兰斯卡特对皇帝的尊敬。

    “你在哪儿见到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安默拉刚刚也就是随口一答,没想到这都能说中,愣了几秒又反应过来,“不是让你去调查阿伯特吗,你怎么找到教宗了”

    文森特用下巴示意杰森起来,然后坐到安默拉身边,一只手伸开搭在椅子上:“阿伯特被圣十字保护着,我不敢贸然接近,所以准备去科托的辅理主教这边迂回一下,结果没想到辅理主教正在接待客人。”

    这客人自然就是庇佑十三世了。

    安默拉静了会儿,忽然说:“曙光祭典上有事要发生。”

    文森特深以为然地点头,杰森问:“什么事儿”

    他怕瑞贝卡和杰克会受到波及。

    “不清楚。”文森特瞥了他一眼,这个大男孩站得笔直,手紧紧攥着校服一角,额头上还渗出汗水,于是他换了个口气,轻松地说,“你可以求她把你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杰森立刻看像安默拉,却发现她跟刚刚那个“斯洛”谈过之后,脸上连一点温情的伪装都不肯再戴,眼里的深碧色冷得近乎凝固。他转念一想,自己把这些事情跟瑞贝卡他们说了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会信。跟着两个住了不到一天的陌生游客离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乡,这事儿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教宗跟辅理主教谈了什么”安默拉问文森特。

    文森特还以为她不会深究了,只能有点不自在地说:“没听清教宗说了句没时间了之类的话,然后那个辅理主教被吓了个半死。”

    “没时间了”一句话能推出一万个意思,眼看安默拉眉毛又一点点皱起来,文森特机智地转移话题:“他为什么非要去找辅理主教,不去找阿伯特”

    “你还管教宗见谁”安默拉冷冷地说,明显是对他有点不满意了。

    杰森在旁边都为文森特捏了把汗,心想他还不如回圣兰斯卡特当指挥官呢,至少他前缀还有个“总”字,总指挥官,整个天空要塞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行,我的问题。”文森特只能开口认错,“没有按计划调查阿伯特,还失手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他当时要是胆子再大点就好了,教宗身边也没带人,瞒过去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文森特见安默拉的脸色没有好转,只能说:“他肯定还在这附近,要不然”要不然地毯式搜索找过去。

    安默拉轻哼了一声,缓缓站起来,脚下浮现出一个金色六芒星阵。

    “看见了”安默拉用脚尖碾了一下这个魔法阵,“他从这儿到中央教区只有一秒钟。”

    文森特挑眉,他不擅长神源体系,更不擅长魔法阵这种古代魔法体系里的东西。

    安默拉脚下的金色消失,她深思着吩咐文森特:“我今天跟杰森绕着城兜了一圈,没有发现卡特里娜的行踪。她要么是在其他教区,要么就是在某个不太容易被查到的地方,比如”

    她看向文森特,让他自己回答。

    “方舟”杰森抢先说,说完又疑惑地问,“你们在找人”

    安默拉对他倒是一直很不错,她温和地说:“在找一个同伴,被教廷控制住了。”

    “什么模样我也帮你们留意一下吧。”杰森听见她说“同伴”顿时对她好感度上去不少,他觉得安默拉还算是讲义气的。

    文森特描述道:“蓝色短发,比我高一个头,是一位非常英俊的女性。”

    杰森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么有标志性的样貌,他见过的话不可能不记得:“这么大个奥兰,找一个人不亚于海底捞针啊。”

    “当然不是漫无目的地找。”文森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控制住她的人至少是跟我一个级别的魔导师,这种人全大陆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在奥兰,数来数去不就是圣扎迦利、安缇丝姆、纳法尔那几个掌握魔导军团的主教吗”

    安默拉忽然说:“不对。”

    文森特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又被她揪出什么错:“怎么了”

    “还有庇佑十三世和阿伯特。”安默拉说。

    文森特一直没敢往这两个百岁老人身上想,但是今天一见教皇,还真有点不确定了。教皇看起来并不是那种走路都需要人搀着的老头子,他甚至比文森特气色还好些,整个人就是力与美的结合。看来奥兰教廷内部还真是藏着不少武力强大的家伙

    “我们还是要去一趟圣十字。”

    文森特挑眉,既然安默拉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当然只能只能跟随。

    “我、我呢”杰森磕磕绊绊地问。

    “去你自己和瑞贝卡、杰克买点喜欢的东西吧,今晚我们不回去了。”文森特塞给他一张卡,然后起身整了整衣服,安默拉不喜欢拖延。

    安默拉脚下重新亮起那个六芒星阵,她朝文森特伸出手:“准备好了”

    文森特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口气隐约带了分桀骜:“当然。”

    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光芒占据,整个人好像被压扁了又发酵的面团,骨头都挤在一起,全身疼得要命。他心里对教皇的评价不由又上去了几分,因为能忍住这个痛进行瞬间移动,那也是颇为了不起的。

    再次睁眼已经是在方舟壳层。

    从外面看,方舟就是一艘巨船,从里面看,倒跟其他天空要塞没有多少区别。银灰色的魔抗涂料,墙面上有一个个用来吸音的小坑,每一条路的转角都被监控器覆盖,没有任何死角。转过几个弯,有一个比较大的十字路口,路口中央是个类似广场的地方,摆着几排长椅,应该是休息中心或者做礼拜的地方。

    两个人都很小心,安默拉给监控器输入虚假图像,然后穿过休息中心,走向更深处。文森特跟她没有对话,但是也配合默契,他随手在一个转角往墙里扎了根秘银针,上面附着的监控式可以防止他们后路被截。

    其实方舟内部最好对付的就是监控式了,最不好对付的是圣骑士。

    他们有一种连魔导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那就是直觉。

    “嘘,有人。”安默拉往墙上一贴,光学隐藏式瞬间覆盖全身。

    文森特也连忙贴上墙,光学隐蔽式和她如出一辙。这种魔导式可以使物体正面反射出物体背后的光芒,也就是说那些看向安默拉的人,视网膜上只能收到她背后的墙的反光,并不能看见她。

    但是如果他们伸手一摸

    文森特不去看那队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圣殿骑士,心跳幅度一直保持在八十左右,上下波动不超过五。这些人不光长了狗鼻子,还能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最关键的是什么,心跳声太大,说不定他们还能听见。

    安默拉和他一样,闭着眼睛装死,等他们过去才解除隐蔽式从墙上下来。

    “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天空要塞里搭载圣骑士了。”文森特松了口气,小声跟安默拉抱怨,结果被安默拉冷飕飕的视线瞪了回来。

    “还没走远。”她淡淡地提醒。

    文森特不再多言,紧随她往深处走去。

    有安默拉在,几乎所有的魔导监控和警戒都是摆设,他们只需要避开那些巡逻的魔导师和圣骑士就行,这点对于两个经验丰富的入侵者一点也不难。

    突破壳层与壁层,靠近核层的时候,文森特又停下来给墙里扎了个秘银芯片。离核层越近,数据真实性就越高,所以在这里算一算整个方舟的运行情况还是靠谱的。

    “天空要塞处于隐蔽状态,指挥官是纳法尔那个老狐狸。从壁层到核层一共只有三个主要通道,现在全部封锁着,除了很少量的数据交换,核层几乎不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系。”

    文森特抬了抬手,往空中一指,银蓝色的屏幕显示出路线图,三条主要通道是红色的,靠近核层就消失了。

    他嗤笑着往中间的指挥舱敲了一下,不过敲在空气上,也没发出声音:“纳法尔的指挥风格就是这样,他喜欢把核层打造成最坚固的堡垒,不知道有多怕死。”

    “隐蔽状态也这样”安默拉问。

    文森特一点点皱起眉:“也是,隐蔽状态下指挥舱都不跟外界联络,那也太谨慎了吧”

    安默拉也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跳过这个话题:“阿伯特在哪儿”

    “核层,保护舱。”文森特手指一翻,路线图一下就放大了十倍,周围的路标也细致了十倍,“这儿,往前直走就是指挥舱,出门左右侧全是操作舱。保护舱在它们中间,一般都有安全部队守卫,圣十字的话还会有特别厉害的家伙在。”

    “特别厉害的家伙”是指圣剑。但是杰拉尔德、莲恩都在黑色大陆,剩下一个有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就是约书亚了。

    安默拉自觉在裂谷那次与约书亚的对抗表现不差,现在更不可能输给他。

    “强攻”文森特试图从她的神色揣摩出她的意图。

    “也不是不可以”安默拉没有立刻答应。

    跳跃时间之后,她对空间的理解能力也是稳步上升,但是带着一个文森特就不好直接穿虫洞了,要像刚刚那样用魔导式。可是如果真的跟一个圣剑级别的对手在对方主场打起来,那她不一定能静下心来好好成式。

    “不用担心我。”文森特似乎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没救回卡特里娜,我是不会轻易死在奥兰的。”

    安默拉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深情,她知道吗”

    “什么深情,我对卡特里娜是敬重敬重”文森特不满地说,同时手腕一抖把路线图挥散,开始集中注意力破解密钥进入核层。

    那就是不知道了。

    安默拉也不清楚文森特跟卡特里娜感情进展如何,但是文森特一直说他非常敬仰卡特里娜,卡特里娜却好像没有表露过什么,不过她感情也确实比较内敛

    “怎么样”安默拉等了会儿,面前的通道还是没有动静。

    “破解了,但是打开它要一点时间。我在算巡逻队时差,总不能让那些圣骑士看着我们开门钻进去吧。”又过了会儿,文森特发出一声咒骂,“老狐狸”

    安默拉对方舟的总指挥官倒是没多了解,只知道名字是“纳法尔”。他和那次操控圣棺跟圣兰斯卡特进行联合军演的圣扎迦利一样,是中央教区的主教,下届教皇的大热门。

    “怎么了”安默拉问。

    “巡逻没间隔,也就是说这扇门后面随时有人在站岗。”文森特真想翻白眼,“至于吗,这要塞还在天上呢,除了我们这种人,还有谁会爬到两万米高空之上啊。他到底想防谁鸟人”

    “教宗。”安默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文森特眼神都变了,他低下头,凑到安默拉面前:“他巴结教宗还来不及呢,防他为什么”

    结合之前文森特带回来的只言片语,安默拉已经把事情摸出个大概了:“也许不是他要防教宗,而是核层里其他人要防。”

    核层其他人也就是阿伯特为什么他不是教宗心中理想的继承者吗

    文森特政治敏感度一向不高,想这些想得头疼,正想说“算了算了,我们想想法子进去”,可是一直面朝着门看他开锁的安默拉却忽然转过了身。

    她背后几乎是瞬间张开了施法平台,金色流光照亮整条通道,银灰色墙壁发射出刺眼的光。安默拉很少露出这种全副警戒的样子,一旦露出了肯定没好事,文森特只好中断开锁,往后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心脏又有点不行了。

    还是不久前他见过的那张完美面孔,略长的金发此时被银质发圈束起,金银宝石高冠沉沉地压在头上,两鬓垂落几缕凌乱的发丝,柔软安静地落在锁骨弯里。他外面披着一件刚好及地的黑色长袍,里面穿着烫金边的白色礼服,比黑袍短一点点,黑白褶皱叠在一起,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像浪一样翻滚在地上。他手里那根十字苦架权杖像分开大海的桨,带着不可阻拦的,违逆自然的伟力。

    最神异的是,他背后有一道金门虚影,时而浮现,时而隐没。

    他看起来就像刚刚从壁画里走出来的神。

    “冕下。”安默拉的眼睛眯起来,因为对方实力不明,所以她口气还算客套。

    教宗微微颔首致意,在进入安默拉的警戒区之前停步,他的一言一行都透出圣洁与包容,让人无法不心生好感。

    文森特一直到安默拉开口说话才回过神,他的视线一直徘徊在两人之间。

    眼前这幕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他和安默拉是不坏好心潜入圣十字,结果在核层门口跟奥兰教宗面对面撞上了。而这个教宗冕下自己也是偷偷进来的,他原本应该呆在中央教区的大教堂里聆听神谕,此时却出现在偏僻教区科托的两万米高空之上。

    现在核层里面的人估计还不知道外头有两个战略级人物狭路相逢了。

    “我还以为会遇上地狱君主。”教宗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文森特都忍不住避开了视线,他的笑容有种天然的蛊惑力与煽动力,多看两眼就要失陷。

    安默拉见他没有动手的打算,于是一脸坦然地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之前斯洛应该不知道教宗也在这个城里,否则他不会挑这么近的地方降临。同理,安默拉也不知道教宗就在离自己不到几千米的地方,如果知道的话就不可能这么冒险了。

    他毕竟是神在地上的代表。

    安默拉微微垂眼思考,为什么曙光祭典非得在这个地方办,又为什么教宗会在这样微妙的时机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有为什么阿伯特要龟缩在天空要塞里防着教宗呢

    她想着想着,头上忽然一暖。

    “等我出来再帮你找。”年轻而富有魅力的声音离得很近。

    教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视门如无物地进入了核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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