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医很快赶了过来,给舜华诊过脉后,回身向奕诩恭敬道:“启禀陛下,裴婕妤是因为过于紧张而造成的一时气滞,以致微有胎动之症,所幸并无大碍,只要喝过安胎药便没事了。”

    奕诩扶额道:“那便好,傅太医你多费心了。”

    “微臣不敢当,这是微臣应尽之本分。”傅太医谦卑道,连忙吩咐身边药童去准备益气温脾的安胎药。

    见舜华这边没事了,奕诩这才抬眼看向跪在殿中的繁枝,皱眉一皱,平声道:“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繁枝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叩在宣室殿大殿冰冷的地砖上,身子不住地颤抖,其状甚为可怜。

    舜华摇了摇头,忍不住撇开了眼去,不愿多看。墨染的脸上神色复杂,既有愤怒也有同情,她和繁枝相处了这么久,感情十分融洽,也知道繁枝并不是一个坏人,但是她这次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定是有人在背后。

    繁枝一直沉默稽首,并不回答。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奕诩的耐心被耗尽,冷声道:“你现在不说也没有关系,等进了秘狱总会吐出来。”

    繁枝忽然抬起头膝行到舜华身边,满脸是泪,哽咽道,“婕妤,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有负您的恩情。”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头,“奴婢不敢奢望婕妤您的原谅,奴婢也不配得到原谅。”

    舜华长长叹息,知道今日她如何也难逃死罪,不免动容,抬眸看向她,柔声道:“如今不是本宫是否原谅你,而是谋害陛下的罪名你实在是担当不起,你便尽快将背后主谋交代出来吧,也算是将功赎罪。”

    繁枝深深叩头,然后长吸一口气,膝行到殿中,稽首恭敬道:“陛下,奴婢自知罪无可恕,一人做事一人当。”

    奕诩一眼看出她的想法,立即向殿前的侍卫命道:“按住她,将她的嘴扳开。”

    两名侍卫立即应声上前,强行将繁枝按倒在地,其中一名侍卫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颌,逼得她只能将嘴张开。此时,她的嘴里已经咬出了血来,眼角不断沁出泪水,面如死灰。

    奕诩的眸光凌冽,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正色道:“你以为你死了这件事便过去了吗?朕便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你的父母亲人也会因为你的缘故,全部连坐!”

    繁枝闻言浑身一颤,神情极为痛苦。

    知道她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方才想要寻死,奕诩微微眯起眼睛,缓声道,“只要你供出幕后真凶,朕保证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奕诩的这句话明显起了作用,繁枝的脸上神色急速变化,似乎在思考犹豫着什么,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用力地点了点头。

    “放开她。”奕诩的命令一下,捏住她下颌的侍卫立即松开了手。

    繁枝被松开后,便立即伏跪在地上,哀声道:“陛下,此事确实与裴婕妤无关,婕妤是个好人,奴婢对不起她……是奴婢受人指使,将此木盒藏在含章殿内室的卧榻下的。”

    奕诩的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繁枝不断大声喘气,似乎十分紧张与畏惧,顿了片刻,方答道:“回陛下,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这样做的。”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皆变了神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皇后?舜华闻言亦不由一怔,怎么会是她?

    舜华方才猜测过赵夫人,陆婕妤,顾婕妤,甚至姝娙娥等人,尤其是顾婕妤,她失了孩子,奕诩并没有过问她,她极有可能心生恨意,做出这样疯狂的报复。但舜华唯独没有怀疑过皇后,因为在她心中,皇后是最不可能的人。照以往种种事情来看,皇后一直那么深爱着奕诩,她又怎么会用“厌胜之术”来射奕诩本人?就算她恨自己,想要栽赃陷害自己,也不应该用使用这种可能损害到奕诩身体的邪术。

    此事当真是皇后做的吗?她为何要这样做?

    与舜华一样惊讶和疑惑的还有奕诩本人,他的眼神一凝,向繁枝确认道:“皇后?”

    繁枝郑重地点头,“是。奴婢不敢妄言,皇后娘娘早在数日前便命身边贴身侍婢白兰找到了奴婢,以奴婢全家姓名威胁奴婢,让奴婢为她办事。”繁枝一壁说一壁抽泣,“奴婢虽然不愿做出叛主之事,但却不能不顾家人的性命安危,于是奴婢答应了她。”

    见奕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繁枝低下头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知道今日是奴婢上夜,她命白兰交给了奴婢这个木盒,并且让奴婢千万不准打开。奴婢不知道木盒当中装的是什么,只知道定是不好的东西。奴婢愚昧无知,不知道里面盛装的竟是‘巫蛊’邪物,奴婢自知罪无可恕,求陛下责罚。”

    奕诩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繁枝道:“奴婢已是戴罪之人,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奕诩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连声道:“好,很好!这便是朕的皇后!”他的眸光一闪,犹如刀锋般凌厉,沉声命道:“传朕的旨意,命皇后及椒房殿一干人等立即到宣室殿内面圣!”

    秦忱躬身应道:“诺。”心中也是长叹一声,今夜看来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椒房殿内。

    皇后也还没有歇下,端坐在殿内,面无表情地听完秦忱传旨,淡然道:“本宫知道了。”

    秦忱也不由得纳闷,皇后的性子究竟是何时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的?从禁足八个月之后,皇后身上原本的骄纵任性以及冲动易怒的性情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是也没有像如今这样冷漠淡然,听见陛下此时传召,居然一丝波动也没有。先前秦忱还不相信“巫蛊”一事会是皇后做的,如今看来,却是有可能的。

    皇后站起身来,并未有任何交代,径直走向内殿,片刻之后出来,竟已盛装打扮了一番。秦忱心中的疑惑更盛,皇后今日委实太反常了。

    到了宣室殿。

    奕诩见了徐贞,也不让她起来,任由她屈膝拘着礼,面上神色不变,沉声问道:“皇后,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要传你过来?”

    皇后垂下眼帘,淡淡道:“回陛下,妾身不知。”

    奕诩的唇角反而勾出一丝极浅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殿上的这个木盒你可见过?”

    皇后并不抬眼看殿上的木盒,仍旧神色冷淡道:“妾身未曾见过。”

    见徐贞如此态度,奕诩也不着恼,只慢声道:“繁枝,你将方才给朕交代的话再重复一遍!”

    繁枝此时早已紧张惶恐至极,听了奕诩的话,连忙带着哭音道:“回陛下,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婢白兰将木盒交给妾身,让妾身藏于裴婕妤的卧榻之下的。”

    待她交代完,奕诩抬起眼皮,瞥向面无表情的徐贞,缓声问道:“皇后,你可有话说?”

    皇后神情依然不变,“妾身不知此宫婢为何会这样污蔑妾身。”

    奕诩怒极反笑,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线,目光却冷如冰霜,也不废话,疾声命道:“立即将椒房殿一干人等,统统打入秘狱,严刑拷问!”

    皇后平静如水的眼眸中终于泛起波澜,“哈”了口气道:“陛下您因为这名宫婢的一句话便怀疑妾身,要严刑审问妾身身边的人。妾身真的很想知道,您究竟是否相信过妾身。”

    奕诩的声音平且慢,没有一丝感情,“朕怀疑与否,并不重要。”他说着话锋一转,陡然凛冽,“重要的是皇后你究竟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朕的事!”

    皇后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对上奕诩的双目,并不回答奕诩的问话,反而诘声质问:“当年椒房新宠,陛下您对妾身说的话,敢问陛下您还记得吗?”

    奕诩不知皇后为何会突然这样问,神色微有一凝,淡然答道:“朕还记得。”

    皇后方才的淡然完全消失,艳丽的双眸不知何时含了泪珠,激动不已道:“一生一世,永结同心!这就是陛下您给妾身许下的承诺!陛下您是天子,您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您拥有这整个天下,但妾身却只有您!帝王无情,妾身一早就知道的,却还是愚笨到相信陛下您也会有真情。”

    见徐贞言行无状,奕诩立即出口,厉声呵斥道:“皇后!”

    “哈哈哈……”皇后忽然长声大笑,吓得殿上的众人皆为之一愣,她却一边笑一边掉泪,艳丽无双的面容上满是说不出的痛苦与悔恨,高声道,“椒房殿,您和皇太后为妾身修建的好一所宫殿!妾身竟然当真以为这是您和皇太后对妾身的疼爱!妾身愚笨,妾身委实是太过愚笨,以至愚笨到没有孩子!陛下您是天子,您做的一切都有您的道理,您怎么会有错?错的只是妾身,信错了人,错把白眼狼当成真心人!这一切都是妾身自作自受!只怨自己痴傻,怨不得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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