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仪当日,这是舜华自再次有孕后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见了她,自然又是一阵或真或假的道贺与奉承,舜华也都一一含笑谢过了。

    姝娙娥见到舜华,脸上的神色十分微妙,虽是带着笑,眼中却隐含着几分不忿。她亦是今日受封,头上戴着赤金双凤衔白玉珠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身穿娙娥最高服制的翟衣,花纹极为繁复,且是团金绣纹样,应该有特意挑选过。她这身装扮甚至看起来比舜华的婕妤服制更加华贵。

    她行至舜华面前,微微屈身,婉然道:“妾身参见裴婕妤。”行礼后抬眸扫了舜华一眼,语气并不是很恭敬。

    舜华抬手轻抚鬓角,并不叫她起身,反而含笑道:“本宫瞧着姝娙娥今日打扮得实在是精致,只是……”她敛了笑意,微微露出疑惑之色,“这双凤衔白玉珠金步摇似乎并不是娙娥服制内的东西,想必并非宫闱局送来的吧。”娙娥的服制里应只有单缕凤凰衔珠金步摇,而不会有双凤的,这姝娙娥会有此物,肯定是陛下私下里赏的。

    姝娙娥闻言面色不变,勾起唇角道:“婕妤说得不错,这是陛下赏给妾身,特许妾身佩戴的。”

    果然如此,双凤衔珠,只有夫人以上才有资格佩戴,奕诩对她逾礼的疼爱,她也不肯收敛半分,在今日这样的大日子里,也非要戴出来炫耀一番,压过自己一头。舜华并未多言,只淡淡一笑,这才叫她免礼,“原来如此,妹妹快起来吧。本宫就说妹妹的这支步摇格外好看,华贵不凡,陛下可真是疼爱妹妹。”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身边的人能够清楚听见。

    众妃嫔自然也都注意到了姝娙娥头上的步摇,一时间神色各异,这位姝娙娥委实嚣张,无奈陛下就是宠她,且她如今又怀有身孕,谁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继续看着她在未央宫中耀武扬威,最多在心中腹诽其果真是民间来的,一股小家子气,不知礼数!

    姝娙娥如何没注意到众人的眼神,她却只是妩媚一笑,并不以为意。

    看着姝娙娥神态高傲,眸中满是不屑的嚣张模样,舜华却忽然觉得奇怪,以她这样的性子,想来宫中想她死的人不在少数,她又没有家世背景,看起来也是一副没什么脑子的嚣张样子,就算有陛下的宠爱,但是后宫女人的手段多了去了,明面上不敢与之对抗,私底下使阴招的应该不少,为何她会至今仍在未央宫中屹立不倒,而且顺利怀上龙裔?难道宫中的“姐妹”对她格外的宽容?还是她其实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没有脑子?

    心中一旦有了这样的疑惑,舜华便越想越觉得以前或许小看了这位姝娙娥,以为她只是因为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方得到陛下长久的宠爱,如今看来,她应该不止空有美貌,美貌与风情能让她长膺陛下的宠爱,但却不能保她避过其他女人的暗害,能够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便登上这样的高位,想必也不会没有一点手段。不过她到底有多少伎俩,却是舜华还未知道的。

    而未知实力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些什么招数,她表现出来的一切或许只是迷惑你的手段。一旦轻敌,便容易疏忽大意,极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机会。

    幸好自己突然想通这一点,否则难保叶妩不会是另一个顾清影,不声不响便用计害死了予沐,将自己拖入了万丈深渊!

    册封仪式结束后,舜华直接回了含章殿。奕诩去昭阳殿看过了姝娙娥后,方到了含章殿内。

    舜华刚刚换下了繁复的宫服,着了一身较为舒适的深衣,见了奕诩,连忙迎上前行礼,“妾身参见陛下,恭请陛下金安。”

    奕诩连忙伸手扶她,脸上微含嗔意,“华儿你总是如此,朕说过多次,你有孕了便不必行大礼了。”

    舜华莞尔一笑,“妾身知道了。”她一壁随着奕诩坐下,一壁柔声道,“陛下今日册封仪式辛苦了,为何不早些回宣室殿内歇息,还要到含章殿内走这一遭。”

    奕诩剑眉一挑,好看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不紧不慢道:“怎么华儿不想朕过来吗?”

    “陛下次次都故意为难妾身,妾身可没有这个意思。”舜华轻轻撅嘴,撒娇道,“妾身只是关心陛下您的龙体。”

    奕诩伸手捉住舜华的柔荑,温润笑道:“好好好,都是朕的不是,误会了华儿的好意。”他说着微微正色,“朕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与华儿你商量。”

    见奕诩说得认真,舜华也不由凝眸,郑重道:“妾身不敢当,陛下请讲。”

    奕诩的眸光陡然凌冽,沉声道:“匈奴屡次侵犯我大炎边境,此次更是兴兵南下直指靖阳县,朕已决定派兵正面迎击。”

    舜华亦不免点头,“既然匈奴如此猖狂,陛下着实应当给他们一个教训。”

    “朕已想好,派兵六万万,分三路夹击匈奴,定要将其彻底逐出大炎!”他说着侧眸扫过沉默侍立在他身旁的宁殊,复又注视着舜华,缓缓道,“朕有心让裴卫尉率其中一队精兵,不知裴卿以为如何?”

    舜华闻言心头一跳,抬眸看向宁殊,只见他仍旧神色淡然,毫无所动。虽然舜华心底并不愿意让宁殊去往前线带兵,打仗实在危险,可是她知道自己并不能干预此事,这是宁殊建功立业、掌握兵权的好时机,也是奕诩心中已下的决定。她太了解奕诩了,他虽然是说与她商量此事,却并不是真的来征询她的意见的,只是给她的一种尊重,若是她不知好歹,真的强烈反对,他也不可能改变决定,只会对她心生嫌隙。

    转瞬间脑子里已转过了数个念头,舜华垂下眼帘,徐徐道:“虽然妾身私心里不愿宁殊冒险,但陛下如此看重宁殊,乃是宁殊他的福分,且男儿生当带吴钩,报效国家,妾身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只愿宁殊争气,不要辜负陛下您对他的厚望。”

    奕诩嘴角噙一抹温柔笑意,轻轻拍着舜华的手背,赞道:“裴卿果然深明大义,朕没有看走眼。”

    舜华强压住心中的担忧,低声道:“陛下谬赞了。”

    三日后,奕诩便命了裴宁殊、王庆安、钱忠国等三人分别率领三队精兵,自不同的地方出发,分三路包抄迎击匈奴。

    舜华心中牵挂着远在前线的宁殊,却也知道此时不能给奕诩增加更多的烦恼,所以很多时候,都只是静静陪着奕诩,并没有多问前方战况。

    这场仗一打便是数月,十分的艰难。虽然舜华并不了解及时的战况,但也能从奕诩紧锁的眉头窥知一二。

    这段时间,舜华在含章殿内静心养胎,除了偶尔到宣室殿去,平日里极少出去,且万事也多加小心,又命人时时注意着昭阳殿姝娙娥那边的动静,总算一切平安,未有什么事发生。只是她心中始终有着对宁殊的担忧和牵挂,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而陛下的龙体更是大不如前,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奕诩便总是头晕不适,初时并未多加在意,只以为是用心过度的原因,后来便越发严重,不仅会头晕疼痛,且脾气亦愈加暴躁,喜怒无常。他本来并非性情暴躁之人,近段时间以来,却时常暴跳如雷,责骂妃嫔与下人。舜华起初也以为他只是因为前方战事艰难而导致的心情不畅,后来却渐渐觉出了一丝不对。陛下偶尔也在含章殿内留宿,起来后榻上总有许多发丝,他正当盛年,便是心情郁结,又怎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太医诊治后,对症开了药方。可奕诩用过药后,症状却也没有太大的改善。

    数日前,胡少使因为在陛下面前不小心弄洒了一点茶水,便惹得陛下不快,被当场革去其品秩,贬去掖庭局。而前几日,已被晋封为美人的冯氏,只因在侍寝时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便陛下被大加责骂,并降为婉仪,且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此事一出,宫中其他妃嫔都极为小心,生怕做错事说错话,而被陛下责罚。从前一个个都盼着侍寝,如今各个都担心被传召,毕竟如今陛下心情不好,自己万一有所不慎,可不就步了胡氏与冯氏的后尘?

    这日入夜,舜华洗漱妥当,换好寝衣,正准备歇息。沈姑姑却忽然入内室禀报,陛□边的黄门侍郎秦忱奉旨前来请裴婕妤到宣室殿去。

    舜华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陛下知道自己如今怀有身孕,一般都睡得较早,此时这么晚了,他为何会突然传召自己?

    她心头隐隐不安,命沈姑姑去回了秦忱秦中贵的话,自己换身衣服,收拾收拾便立即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卡文,主要是不知道节奏应该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好。

    本来想写重阳夜宴的,但是之前一章有妹子问是不是平稳期,这章直接跳过了,想把节奏写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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