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中的一切人、事、物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变的,唯有薄晋洲那双有力的手和他深不见底的双眸。

    “你老婆?”似是玩味一般,于正则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双眸微微眯起,“可是我怎么听苏扬说,你们已经离婚了?”

    “我说过,我要保证的,是令均的绝对忠诚和秘密的绝对保守。出了任何的差错,后果你知道的。”那个人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苏扬的耳边,她打了一个寒颤,怕冷似地把外套紧了紧,一个侧身,从薄晋洲的手中挣脱开,站到了于正则的身边。

    “不好意思薄律师,今天晚上我是于先生的女伴。”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彻底地把自己划入了于正则的阵营。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晚宴正式开始了,秦炎炎由远及近,快步跑了过来。看见薄晋洲,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薄律师,晚宴已经开始了,待会儿您要作为代表嘉宾发言,现在我们去座位那边吧?”

    她不知道这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顾着自说自话,等到话音落的时候,才感觉到立着的三个人之间沉闷的气氛。

    她轻咳一声,尴尬地看了一眼苏扬。却见苏扬眉眼低垂,嘴角处的微笑似是僵在了脸上。

    “薄律师,小姑娘都亲自来请了,您还是快点过去吧,毕竟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不是吗?”于正则打破僵局,嘴角带着一枚若有若无的笑。

    暗潮涌动中,薄晋洲看了苏扬一眼,没再说话,迈开脚步走向跟她背道而驰的方向。

    苏扬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请坐吧,我今晚的女伴。”旁边立着的人微微转了个方向,手虚虚地搭上苏扬的肩膀,十足的君子做派。

    台上已经有学校领导开始讲话了,苏扬忍不住地看向薄晋洲离开的方向,奈何他们的座位隔得太远,任凭她已经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可隔着人海,还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呵”的一声,让苏扬收回了思绪。她侧回头,不安地捋了捋发丝,手腕被人攸地握住。

    “于先生。”她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四目相对,苏扬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却见于正则勾唇一笑,蓦地松开握着她的手,指了指她的手腕处。

    苏扬迅速地看过去,只见她的手腕内侧不知什么时候被马克笔勾了一个黑色的点点,她轻声“啊”了一声,懊恼地说:“还是不可擦除的那种。”

    “有笔吗?”于正则看着她的样子禁不住问出声,苏扬看了他一眼,“笔?”

    “嗯,什么颜色的都可以。”

    苏扬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支红色的笔,目光懵懂地递到于正则的手中。

    只见他反手将苏扬的手握在了手中,她身体一僵,垂下眉眼,见他一笔一划地在她手腕勾勒出一朵花的形状。

    一会儿的功夫,一朵小巧精致的梅花取代了原先那个黑色的污点。苏扬望着还没干透的花朵,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于先生真是全才呢,居然还会画画。”说着,她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而且画得还很好。”

    她的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于正则微微一怔,迅速别开视线。他把手中的笔递还给苏扬,伸手扶了扶金丝框眼镜。

    “下面我们欢迎著名律师薄晋洲薄律师上台为我们致辞。”台下的掌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响起,苏扬抬起头,薄晋洲边系着袖口的扣子边往台上走去,他的背影看上去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目光扫过苏扬的面孔,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多少年后,苏扬已经忘了那天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是她永远也忘不了,当他挥斥方遒般地指点江山之时,她无法站在他的身边给予他任何的支持,不管是迫于现实,还是迫于无奈。

    繁华的宴会厅中,闪光灯此起彼伏。

    苏扬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对了一下时间,转过头看向于正则,“于先生,接下来是您的致辞。”

    他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弓开苏扬这边的手臂。

    苏扬愣了愣,不自觉地就想往台上看,然而只是一瞬,于正则就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往自己的臂弯处一放,冲她扯出一个微笑。

    两个人一动一静之间,薄晋洲的演说已经结束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之中,苏扬转回头,对上薄晋洲波澜不惊的目光,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凉凉的触觉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看向自己被于正则握住的手,刚要挣脱,就听他说:“阿均说你倔,可是依我看,你根本就是犹豫不决的性子,不过好在只要你做了决定,就能做到义无反顾。”

    他的眸光沉沉,台上的主持人已经提到了于正则的名字,只见他攸地一笑,回过身面对着众媒体,笑言道:“我并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不过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勤奋好学的同学创造了更好的学习环境,所以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他冲着媒体的方向微微颔首,闪光灯闪烁,苏扬当时并不明白,只是说一句话,为什么一定要牵上她。

    当然,第二天她在报纸的头条看到她跟于正则并肩而立的照片时,才恍然明白,一切,不过是令均为了让那个人或者于正则放心而做出的动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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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于家的别墅内,令均听着郭荣对香港那边情况的汇报,双眉已经蹙成了一座山峰。

    “陈启建?”他沉了沉声,“缅甸的线?”

    郭荣点了点头。

    早在于正则上次回香港的时候,陈启建就主动给了他一条缅甸的线作为认同他作为于家掌门人的身份。

    香港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毒枭均以王阳辉、陈启建和魏明达为首,除了那条缅甸的线,王明辉和魏明达给出来的都是香港当地的场子。

    却见令均冷哼一声,“用这么一条线来做诱饵?我是该说他单纯还是愚蠢?”

    身旁立着的郭荣抬了抬眼,心中已是一震。

    这兄弟二人皆是人中翘楚,对人对事城府都极深,如此下去,恐怕……

    来不及细想,令均已经站起身来,他脸上带着清清淡淡的笑,“既然陈启建已经按捺不住了,那我就替我哥走一遭,是生是死,他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受着!”

    “可是二少爷,大少爷一直担心这条缅甸的线有诈。”

    “不怕他有诈,就怕他没诈。”令均微微扬了扬唇角,“他不是想要于家人的命吗?我去给他送,只不过,他要是没命接,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大步走出了书房。

    别墅铺着米色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配上浅棕色的主色调,整个家都显得格外温馨。

    令均无声地走在明亮的走廊中,突然听到一个房间中传出的欢声笑语。他顿了顿脚步,往那个房间看出。

    透过狭小的门缝,关窈正捧着关永年的脸,“吧唧”亲了一口之后,摸了摸他的头,“永年真棒,这次做的题目一道错的都没有呢!”

    关永年害羞一般地低下头,扭扭捏捏地拽了拽刚才被弄得有点歪的衣领,一枚挂在银色链子上的戒指从他的颈间滑落,关窈似是被定住一般,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关永年注意到她的视线,低下头看了一眼,突然扯开一个笑,“这是我二叔给我的戒指,是二奶奶留给他的呢!”

    “二奶奶?”关窈露出惊讶的神情,“上次你跟我说令均是你二叔,怎么你管他母亲叫二奶奶?”

    “哦,这个呀。”他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仰起头看着关窈,“我爸爸说,二叔的妈妈和他的妈妈不是同一个人,我也不大明白,要是不是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二叔又叫他哥。”

    令均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将门掩上,继续往前走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令均发狠般地踩着脚下的油门,车子越来越快。

    “二少爷……”郭荣担忧般地看着他,不禁叫出声。

    令均瞥了他一眼,脚下的动作并没放轻,“已经快九点了,宴会就要结束了。”

    郭荣没再多说什么,他将自己的安全带拉紧,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车子在霖海政法大学的停车场等待停车位时,郭荣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大少爷。”

    “你先过去吧。”说着,他把烟在烟灰缸里点了点,“我在这儿等着,要是现在就结束了的话,我就直接把车开过去。妈的停车位都这么紧张,下回让我哥再捐个停车场。”

    郭荣无声地笑了笑,推门离开。黑暗之中,他的身影渐渐变小。

    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目送着他离开,在阴影处勾了勾唇角,整了整衣领,一步一步地步入月光当中。

    星光璀璨,令均拿烟的手指僵了僵。

    他起身将副驾驶的门推开,眼看着那个人坐了进来,冲他扯出一个眸色深深的微笑。

    “你终于肯现身了,nick。”令均目视前方,完全忽略掉那个人充满邪气的笑容。

    黑暗之中,他手里的烟闪着红光,衬得他的眸子更加黯淡。

    于正则面对他时毫无芥蒂的目光、苏扬谈起被监听时无声的哭泣、于中诚被放大的遗像中野心勃勃的双眸、关窈在对他说“我自己有眼睛,有心”时坚毅的神色……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前如同电影画面一样掠过,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你要是不相信我,当初又为什么要选我。”

    “令均,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真的很失望。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信任,如果你想让我完全相信你的话,放弃关窈,把苏扬禁锢到你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人的名字终于出来了 他叫n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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