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没想到,投简历的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霖海政法大学的电话。

    衣帽间里的衣服全部都是后来薄晋洲给她添置的,翻箱倒柜的,竟然连一套像样的正装都没有。

    她坐在地毯上哑然失笑,看来薄晋洲把她接回来的时候,潜意识里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再出去工作。

    看了眼时间,离面试还有三个多小时,她一把抱起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薄荷,边哼着歌,边快步走进书房。

    查了查政法大学的主要授课内容,她胸有成竹地抱着小薄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逗得她“咯咯咯”笑了起来。

    吃完午饭,苏扬边给小薄荷冲奶粉,边向孙阿姨嘱咐着最近彭璐要来住几天的事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离面试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顾不得太多,苏扬拎起包和外套,转身进了电梯。

    算起来,剩下的时间足够她去买一身中规中矩的正装了。这么想着,苏扬上了出租车,“师傅,去世纪城。”

    时间紧迫,苏扬也不像平时那么挑剔了,进了常去的专柜,扫视一周,从角落处抽出一身浅灰色的套装,“有白色的衬衣吗?最好是真丝的,不带领的那种。”她在自己的脖颈处比划了比划,“不要平时会计穿的那种。”

    好在苏扬常来这家店,导购小姐对她的品味很熟悉,二话没说,从一堆衬衣里抽出一件,看了看号码,递给苏扬,“是您的号码,您现在试一下吗?”

    试衣间内,苏扬动作迅速地脱掉套头毛衫,抖开衬衫,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衣服穿好,她站在试衣镜前,望着脚上那双黑色的高跟鞋,微微皱了皱眉。

    “这身衣服很适合您。”导购小姐出现在了苏扬的身边,笑意满满的看着苏扬。

    “鞋子的颜色太深了。”苏扬懊恼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在望见货架上那双米色的高跟鞋时眼前一亮,“那双鞋子有36半的吗?”

    “我去帮您查一下。”大概是看出她在赶时间,导购小姐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苏小姐,这双鞋只剩36或者37的了。”

    苏扬抬手看了眼时间,一咬牙,“给我拿双36的吧。”

    紧赶慢赶,在面试开始之前的半个小时,苏扬赶到了霖海政法大学。

    一排教授级别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椭圆会议桌的一边,苏扬驾轻就熟地回答着各种法律相关的问题,一场面试下来,整个人比来时更加精神焕发。

    期间有一名老教授问到她学历的问题,她把已经准备好的答案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老教授显然对她的答案很满意,确实,在这样一个流行着快餐文化的社会,想要拿到一个学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想要得到像苏扬履历上的工作经验,就得是实力和机缘巧合双重作用下的结果了。

    从面试的会议室走出来,苏扬微微扬起唇角,拿出手机,刚要把电话拨出去,就见几个人边说话边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苏扬的目光被正中央的人吸引,她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这是半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薄晋洲。

    眼看着曾经最为熟悉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她极力地控制住颤抖不已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身后就传来嘈杂的人声。

    “欢迎薄律师!”刚才给她面试的几个教授一拥而上,已经被高跟鞋挤得麻木的脚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知觉,阵阵痛感钻心刺骨般传来,她往旁边让了让,不由自主地伸手扶在了墙上。

    薄晋洲似乎完全没看到她,在教授们的簇拥下拐进旁边的礼堂中,整个过程,他的嘴角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身旁的许笑笑眼睛似是粘在他身上一般,头发微微泛黄,软软地披在肩上,小鸟依人地跟他紧贴在一起。

    苏扬嫌恶地移开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脚后跟,才发现脚已经被磨破了一个口子。

    旁边就是洗手间,她拐进去,找个了角落里没人的隔间,放下马桶盖直接坐了上去。

    包里有湿纸巾,她把鞋子脱掉,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伤口,又翻了翻包,在往常会放创可贴的地方拿出两个创可贴来。

    “喂。”一个细细糯糯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浑不在意地扇着风,等湿纸巾残留的水分彻底干了之后,贴上创可贴。

    “我现在就跟他在一起呢,你放心,他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查到什么证据。”听到证据这两个字,苏扬停住手里的动作。

    “他最近在政法大学都有讲座,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毒品案上,放心吧。”苏扬浑身打了个激灵,透过门缝,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许笑笑!

    她倒吸了一口气,捂住嘴,直到许笑笑离开洗手间,这才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一遍又一遍,她却不知道要拨给谁。踌躇间,她已经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

    几乎是立刻,那边的人就把电话接了起来。薄晋洲的声音低低的,大概是在开会吧。苏扬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捏过,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喂”了一声,接了一句:“是我。”

    那边的人捂着听筒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有椅子挪动的声音传到苏扬的耳中。

    片刻之后,薄晋洲的声音再度传来,“怎么了?”

    半年没有联系,他却用最平常的声音像是跟她打家常电话一般地问了句“怎么了”。苏扬强忍住泪意,“你……最近还好吗?”

    苏扬的思维像是完全不受控制,像是梦呓一般,问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想问的一句话。

    一墙之隔的走廊里,薄晋洲嘴角微微上扬,望着窗外金黄色的落叶,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那你先回答我,你还好吗?”

    不知不觉间,眼角的泪已经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苏扬抹了抹满脸的泪痕,“我刚才无意间听到许笑笑打电话,说什么目前为止没有证据,她还提到了毒品案。”

    “你是吃醋了吗?”薄晋洲打断她的话,“刚才你看到她跟我在一起,所以吃醋了?”

    苏扬愣在原地,她自嘲般地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响,薄晋洲心情很好地笑出声,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卫生间。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经过的话,一定觉得薄晋洲是个偷窥女生入厕的变态色狼吧。他把手机放在兜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许笑笑出来找他,才理了理衬衣领口,跟她一起进了会议室。

    脚步声渐渐消失,苏扬从洗手间走出来,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已经贴上了创可贴,即便是挤了点儿,可走起路来还是舒服了许多。苏扬失火落魄地走在政法大学的校园内,路过草地长椅,她停住了脚步。

    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刚好能看到薄晋洲在开会的会议室。

    她的眼前甚至浮现出薄晋洲工作起来的样子,目光深邃,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深吸了一口气,苏扬面无表情地迈开脚步。

    她之前那么地努力,可薄晋洲仅仅是出现了一面,然后跟她通了个电话,就把她原本已经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内心搅乱。

    独自站在出租车等待处,秋风吹起苏扬的长发。

    大概是因为到了晚高峰,出租车格外少。

    她在凉风中立了许久,突然,一辆黑色的领航者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摇下,令均微蹙着双眉看向她,“上车。”

    苏扬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多问,车门就被里面的人推开。

    坐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偌大的空间内除了令均还坐了一个她早上刚刚遇到过的人。“于先生。”她有些局促地双手交握,瞪了令均一眼,小声说:“也不问问别人方不方便就让我上车。”

    “薄太太客气了。”于正则冲她点了点头,“没什么不方便的,薄太太现在是要回家吗?”

    苏扬点了点头,看向令均。

    却见他侧过头看向于正则,“叫她苏扬就可以。”

    苏扬心中一阵钝痛,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微笑着低下头。

    于正则也不多问什么,岔开话题说:“说起来还真是巧,早上我还在超市碰到过苏小姐。”

    “超市?”像是于正则这样的人,会自己去超市?令均笑出声来,“哥,你没事儿吧?”

    “哦对了。”令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苏扬,“我好像还没跟你介绍过,这是我哥,于正则。”

    当着于正则的面,苏扬也不好奚落令均。她轻咳一声,“早上遇到于先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跟我说过了。”

    她瞥了令均一眼,目光落在后视镜上,跟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郭荣对上视线。

    郭荣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苏扬狐疑地看了令均一眼,却见他向自己宽慰般地一笑,“对了,好久没去看看小薄荷了,过几天空出时间来,我去你家待会儿啊?”

    “好啊,刚好彭璐要来待几天。”苏扬看了眼手表,“哎呀,都这么晚了。”说着,她看向窗外。

    呼啸而过的风景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她拽了拽令均的衣角,“忘记下辅路了……”

    听到她哭丧的声音,于正则侧过头,“前面还有个出口,调个头就回去了。”

    一路无话,二十分钟以后,车子停在了观澜花园的门口。

    下了车,苏扬目送着于正则的车离开,一个转身,在人群之中看到那个让她不寒而栗的身影。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在人群当中搜索,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影子。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轻舒一口气,蓦地,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苏扬,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苏扬,好久不见。

    记得上次说这话的那个人吗~~~我猜没人记得了【捂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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