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里的海岸线被一圈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路灯点亮。

    总有回忆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时不时地跳出来捣乱,从飞机起飞到降落,苏扬和薄晋洲只在哄着闹腾的小薄荷时偶尔搭两句话,剩余时间,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交谈。

    刚下飞机,候机处大大的条幅就吸引了苏扬的注意力。她把孩子从薄晋洲的怀里接过来,示意薄晋洲去取行李,自己先去条幅那边等着。

    接机的人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身着白色t恤和卡其色的裤子,看起来十分清爽。

    “你好,我是知予的朋友。”苏扬走近了一些,冲那人微微一笑,“您是知予和陈锦言婚礼过来接机的吗?”

    “嗯对,你是……”那人看了一眼苏扬怀里的孩子,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是苏小姐吧?我叫陆非白。”他跟苏扬握了握手,“薄先生是跟您一起过来的吗?”

    “嗯对,他去取行李了。”苏扬往陆非白后面张望了一番,“一会儿我们一块儿过去吗?”

    “不好意思。”陆非白歉意地一笑,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前接到了6个人,就先把他们送过去了。不过放心,十分钟之内,车就能开回来。”

    苏扬之前听程知予提过陆非白的名字,趁他不注意,她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心里暗自琢磨,怎么也算是程知予的前男友,没想到却来替她的婚礼接机。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薄晋洲就推着行李车走了出来。

    他跟陆非白倒像是见过的样子,两个人寒暄一番,陆非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车回来了,咱们可以回去了。”说着,就要帮薄晋洲拿行李。

    “要不要再等等其他人?”薄晋洲向他道了谢,把苏扬的外套接过来,顺便帮陆非白取下挂着的横幅。

    “二位已经是最后的两位客人了。”陆非白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小薄荷的手,“哦对了,还有这位小公主。”

    他的长相本来就是阳光型的,很招小朋友喜欢,一时之间,小薄荷攥紧了他的食指不肯松开。

    苏扬尴尬地哄着怀里的孩子,却见陆非白微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被他的动作吸引,慢慢松开手,陆非白就顺势把手指抽了出来。

    大概是出于交通的考虑,程知予和陈锦言选择的酒店离机场不算远,开车也就是不到20分钟的距离。

    一路开向大海的方向,薄晋洲和陆非白相谈甚欢。苏扬全程都没怎么搭话,却也听出来这两个人如此相熟是因为之前陈锦言跟的那个大案子牵涉到了陆非白的公司。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比普通人容易很多,许多话都是点到即止。

    要不是程知予零星地跟她提过一些关于陆非白的事情,她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样落落大方地谈起程知予和陈锦言的人,会是曾经跟程知予有那么多纠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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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霖海出发一直到塞班入住,小薄荷都很给面子的没闹什么大的动静。

    这边薄晋洲将将把行李放下,她就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地放声大哭了起来。苏扬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被她的哭声惊到,在原地愣了愣,随即就把她放在了床上。

    手忙脚乱地替她换好尿布,苏扬和薄晋洲都出了一身汗。

    好在小薄荷很快就睡着了,薄晋洲从前台借来一张婴儿床的时候,苏扬已经用被子把小薄荷围在双人床的正中间了。

    哗啦啦的水声近在耳畔,酒店很人性化地把浴室设计成了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小隔断,这么浪漫的一个隔板,却被苏扬用一张大大的备用床单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薄晋洲对着被透明胶带粘在磨砂玻璃上的床单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地把已经睡熟的小薄荷移到了婴儿床中。

    他独自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女儿熟睡的脸庞,手指微动,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瓶戒烟香,放在鼻尖嗅了嗅,轻舒一口气,又把瓶盖拧紧,收了起来。

    繁星闪烁,拉开玻璃门,院子里有单独的游泳池。

    薄晋洲顺手把门掩上,绕过游泳池,独自靠在游泳池边的亭子柱上。半晌,听见屋里有响动,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苏扬身上穿着睡裙,边擦头发边从浴室往外走。

    她径自走向婴儿床,窈窕的身姿透过玻璃门显得有些不真实。

    薄晋洲烦躁地扯了扯衬衣的领口,站起身来,将一颗石子踢入水中。

    房间内,苏扬把行李中怕被压到的衣服都取了出来一一挂在衣柜里,左右打量一番,皱了皱眉。

    她拉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微弱灯光下的人影。“薄晋洲,我去前台要个熨斗,你进来看一会儿小荷吧。”

    “我去吧。”薄晋洲边说边往里走,顺手关了院子里的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我一起借过来。”他顿了顿脚步,在拉开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顺便问问婚礼的场地在哪儿,还有知予他们的房间号。”苏扬飞速地别开视线,慌乱之中,甚至没来的及掩饰面上的神情。

    薄晋洲恍若没有看到她的失神,面无表情地掩门离开。

    门“嘭”地发出一声闷响,苏扬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坐到床边。

    她只是不想那么依赖他而已。

    静谧的空间内,苏扬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开,看着镜中自己黯淡的眸色,她努力地扯出一个笑,然而只是一瞬,笑脸便挂不住了。

    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苏扬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电热水壶想去做点水,却发现里面的水是满着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刚才薄晋洲做好的水,她摸了摸玻璃杯,微微发烫的温度告诉她这杯子刚刚已经被烫过了。放心地倒出一杯水晾上,苏扬往床边一坐,思绪飘到了她刚刚跟薄晋洲重逢的时候。

    大概是怕再次失去她,薄晋洲对待她的方式跟学生时代完全不同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细致周到。

    那时候她是无比享受的,可那时候有多享受,后来就有多失望。

    电子门卡“嘀”的响了一声,苏扬收回思绪,对着进门的人扯出一个笑。

    薄晋洲漠然地把东西放到床边,“要熨什么衣服?我帮你拿出来。”

    “别生气了好吗?我只不过想独立一些,也没什么错吧。”苏扬缓缓地起身,站到他的身后。

    感受到身后的气息,薄晋洲的身体僵了僵。他转过身,正对着苏扬,只见她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来,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我以为,我们能慢慢放下,没想到,我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薄晋洲低沉的声音传入苏扬的耳中,她像是怕冷一样地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轻笑一声,“是啊,不可能的。你那么自私,我也那么自私。”她摇了摇头,想要退后几步,却被薄晋洲突如其来的怀抱圈住。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年我那么做,你也不会离开,你会顺顺利利地考上霖海大学,待在妈身边,这样妈也不会……”

    “妈的事跟你没关系。”苏扬的声音冷了下来,她的双手撑在薄晋洲的胸膛上,“你先放开我。”

    她极力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却根本就抵不过他的力气。苏扬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是我自私,只想自己,根本就没注意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沾湿了薄晋洲的衬衣。

    他把她的脸捧在手心,一枚枚吻轻柔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泪水吮吸干净。

    渐渐的,他的吻渐渐变得火热,慢慢移到她的唇上。

    软软的触觉让苏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的双臂渐渐绕过了他的脖颈,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两个人相拥相吻,薄晋洲的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她唇间轻轻一啄,眸色深深地看着她,额间相抵,两个人皆是一愣。

    片刻之后,薄晋洲回过神来,轻声一笑,“你离不开我,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之前你怎么说的来着,虽然不可能原谅我,但就算是为了小荷,我们也试着好好相处。好不好?”

    苏扬似是被他的声音蛊惑,缓缓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床边,薄晋洲身姿欣长地站在玻璃门边,动作顺畅地熨着两个人婚礼上要穿的衣服。

    苏扬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双颊,不自在地理了理睡衣的领口。嘴里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变得沙哑,轻咳一声之后,她再度出声:“我想去看看知予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问过了吗?”

    “没什么要帮忙的。”薄晋洲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明天就要当新娘子了,现在跟伴娘待着呢。”顿了顿,他微微一笑,“锦言也不是守规矩的,刚才我过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琢磨着去偷偷看看新娘子呢。”

    苏扬也跟着笑了起来,“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一时半刻都分不开。”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小薄荷,“你说,他俩都长得那么好看,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得有多漂亮啊。”

    薄晋洲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睛还是微微泛红,眸子里却多了几分神采,“咱们的孩子也漂亮。”说着,他把苏扬的礼服拎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递到苏扬手中,“挂起来吧。”

    其实苏扬的性格很别扭,可不知道是受了婚礼的影响还是搬回观澜花园之后过得实在是很舒服,她潜意识里竟然也觉得,就这么过下去应该也还不错。

    月亮挂在棕榈树的枝叶间,苏扬望着被月光笼罩的草地微微出神,缓缓地闭上双眸。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是不是太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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