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时候小薄荷一直待在新生儿监护室,如今苏扬还是头一次带着她过夜,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好在薄晋洲主动提出来夜里要住在这边,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

    果然,白天已经睡得饱饱的小薄荷从十二点多就开始哭闹个不停。

    苏扬连续喂了她好几次,她一口都不肯再吃,坚持不懈地大哭特哭。

    薄晋洲心疼苏扬,主动把小薄荷接了过去,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绕到第七圈的时候,哭闹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把小薄荷放在婴儿床里,关了床头的灯,刚对苏扬说“睡吧”,她就又哭了起来。

    苏扬几乎要哭出来了,检查了检查,才发现尿不湿该换了。

    折腾到夜里一点多,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薄晋洲帮苏扬把被子塞好,习惯性地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知道是被闹得太厉害,还是太久没跟薄晋洲睡在一起了,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苏扬越来越清醒。

    翻来覆去好几遭,腹部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苏扬按捺住心中的烦闷,背对着薄晋洲,一动不动地待了好一阵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还好第二天周阿姨就搬了过来,薄晋洲帮着把沙发拉开,布置成单人床,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住的观澜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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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立春了。整个城市开始变得生机勃勃,霖海市的气温也跟着开始回升。

    苏扬扎了一个多月的头发终于放了下来,吹干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柔软顺滑。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任何的伤疤愈合。苏扬的目光停留在腹部那条难看的疤痕上,眉眼间却不见任何的不悦。

    把柔软的衣服一件件地套在身上,苏扬想了想,还是把头发扎了起来。

    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都清清爽爽的,她看了眼正在逗孩子的周阿姨,悄无声息地打开阳台上的窗户。

    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她狠狠地嗅了好几口,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下意识地回过身,周阿姨正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我……”苏扬很有眼力价儿地把窗户拉上,笑嘻嘻地揽过周阿姨的胳膊,“实在是太久没透过气了……”

    周阿姨在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时就发不出火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出了月子也不带这么糟践自己的,风那么凉,以后要是落了病根,有你受的!”

    连哄带骗的,苏扬拉着周阿姨来到沙发上。

    小薄荷已经长开了许多,白嫩嫩的皮肤随了苏扬,乌溜溜的眼睛却是像极了薄晋洲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逗着小薄荷的时候,周阿姨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和一条浅黄色的围巾。“来,把衣服穿好,我来给小荷穿。”

    苏扬套上外套,把围巾在脖子上饶了两圈,转过身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被葡萄紫色的羽绒服和嫩黄色的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

    她把她从周阿姨怀里接过来,举到空中欢呼着转了两圈,眼睛瞟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薄晋洲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小薄来了,快快快,苏扬也准备好了,你们早点出门早点回来。”周阿姨把苏扬往前推了推,见她情绪似乎一下就低落了下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以来,她眼看着薄晋洲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哪怕是工作到再晚,都会过来看一眼这娘俩才安心地回家。

    她从苏扬刚刚搬出来就开始照顾她,对苏扬的性子也很了解。她看得出来薄晋洲对苏扬的感情,所以在为数不多提到薄晋洲的时候,对他是满口称赞。

    偏偏苏扬,明明对什么都不怎么挑剔,却在一见到薄晋洲或者一听到他的名字时就默不作声。

    经过三楼的时候,苏扬顿了顿脚步,立在空空荡荡的楼道中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她看了眼平日里只要是经过就能听到争吵声的地方,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一点一点地矮下去,开口问了一句:“这家是搬走了吗?”

    薄晋洲抱着小薄荷,顿了顿脚步,回过头。逆着光,他看不清苏扬的表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都亲眼见到过地上的血迹,自然不会相信苏扬嘴里所说的“他们也就是爱吵架”。特地拜托了熊岱,在苏扬从医院搬回家来的第二天,就以没有霖海市暂住证为由找来了房东。

    房东是老实人,就想着赚个房租而已,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不愿意再把房子租给小夫妻了。然后,整个楼就跟着清净了下来。

    苏扬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九曲十八弯,但她太了解薄晋洲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了,撇了撇嘴,正要跟着下楼,原本小夫妻住的那个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扬,愣了愣。

    “你好,新邻居。”苏扬冲她扯出一个甜甜的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听姑娘轻笑了一声,“你是苏扬吧。”

    苏扬疑惑地看向薄晋洲,见他也是一脸诧异。她点了点头,“对,我是苏扬。是隔壁阿姨跟你说起过我?”

    除了这个可能,苏扬已经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却见姑娘笑着摇了摇头,她冲苏扬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关窈,经常听令均提起你。”

    听到“令均”这两个字,苏扬下意识地看向薄晋洲。

    他整个人都被阳光笼罩着,一双眸子忽明忽灭。片刻之后,他把视线移到关窈身上,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先去把车开出来。”

    聊了一小会儿,苏扬就搞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关窈的哥哥是令均的好哥们儿,大学毕业以后她就来了霖海,可是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好老跟哥哥住在一起,后来无意间跟令均说起来的时候,令均就推荐了这个小区,还给了她房东的电话。

    苏扬有些糊涂了,一时之间分不清薄晋洲和令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也懒得多想,左右那对小夫妻确实给街坊邻里造成了很多的困扰,早点搬走的话,对于这个小区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上了车,苏扬才发现车的后座多了一个婴儿专用椅。

    她跟着小薄荷坐在了后座,习惯性地摘掉了脖子上的围巾。

    车子缓缓地开出小区,苏扬突然出声,“你觉得热吗?”

    薄晋洲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四目相对,移开目光,“怎么?热吗?热的话我把温度调低一点。”

    “不是,我还好,我怕小荷会热。”

    他“哦”了一声,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捏着苏扬手心玩儿得欢快的小薄荷,“裹得有点太严实了,先把帽子和围巾摘掉吧,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再带上。”

    “嗯,我觉得也是。”这么说着,苏扬想把手从小薄荷的手里抽出来,却见她像是发怒了一样,“呜”的一声,捏得更紧了点。

    苏扬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双眸炯炯有神地瞪着她。

    没一会儿,小薄荷就败下阵来,哼哼唧唧几声,松开手。

    一声轻笑声传到苏扬的耳中,她看了一眼装作专心开车的人,小声说:“就得这样,这叫立规矩,不然以后她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薄晋洲没接什么话,却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

    他的声音很好听,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能让耳朵怀孕”的那种声音。苏扬无意识地勾起唇角,小薄荷也跟着他歌声的韵律晃起了拳头。

    苏扬从来都没见过小薄荷这么开心的模样,一时之间,雀跃地捏着薄晋洲的肩膀,“你看你看,她在跟着跳舞!”

    透过后视镜,苏扬兴奋的笑颜和小薄荷手舞足蹈的模样尽数收入他的眼中。

    苏扬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切换到录像模式之后,小薄荷好奇地把手伸过来,想要抢她手里的东西。

    苏扬忘了自己是在车里,想要站起身避开小薄荷的小手,脑袋“嘭”地撞到车顶。

    薄晋洲皱了皱眉,停住哼唱,“小心点儿。”说着,伸手摁了锁车键。

    “你接着唱,快快快!”苏扬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地想录下小薄荷手舞足蹈的样子。

    歌声再度响起,果不其然,小薄荷又跟着动了起来。苏扬很清楚地听到她发出的“嘿嘿”声,心中的满足溢于言表。

    车子停在淮安区公安局的门口,薄晋洲把小薄荷抱出车,看了眼准备跟着下车的苏扬,双眉微微蹙起,“把围巾围好。”

    他就这么盛气凌人地站在车门口挡住去路,苏扬往回缩了缩,利索地把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两圈,抬起头看着他,“可以了吗?”

    薄晋洲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往边上让了让,点了点小薄荷的鼻尖,“小东西,马上你就有合法的身份了。”

    苏扬好笑地看着他,把门带上之后,对着车窗整理了一下围巾。

    户籍大厅中人满为患,刚刚进门,苏扬就看到正前方的横屏上一直循环的大字:“为降低重名的概率,从2012年7月23日起,霖海市户籍名字必须在三个字以上。”

    “喂。”苏扬拽了拽薄晋洲的衣袖,在薄晋洲侧过头来看她的时候,伸手指了指屏幕上的字。“怎么办?薄荷只有两个字啊,怎么办?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在薄晋洲的眼中,他微微挑了挑眉,“看来薄荷这个名字只能当做小名了。”他沉吟片刻,“你觉得,薄意欢这个名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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